第十五章 明槍暗箭

　　“白音素，原來你是……”張一禾說半句留半句，笑里帶一份揶揄。

　　白音素的單眼皮眨了眨，笑出一排白厲厲的牙齒：“你想得對，我是日本間諜。”

　　“那天你說鬼子來了你就投河，我和若梅真的相信了你?！?p>　　“這說明我很成功?！卑滓羲匦Τ隽艘环莸靡?。

　　“嗯，你很成功。”一禾依然笑著，“你帶你的太君來我家有事嗎？”

　　“的確有事?！卑滓羲夭患辈宦?p>　　這時，她身旁的邊野一臉的不耐煩，瞪著一禾嘰里咕嚕地說了一段日語。

　　白音素沒有翻譯，而是指示身后的鬼子搬來萬秀才的躺椅，放到端坐在茶幾旁喝茶的萬秀才對面，扶他坐好后，站在邊野的身旁說：“萬校長，田家巷這邊已經(jīng)被我們占領，皇軍很快就接管甘城。邊野將軍說了，只要你們與我們合作，配合我們做好當?shù)氐墓芾恚覀儽ＷC不傷害你們，也不傷害甘城的百姓?！?p>　　萬瑞文舉起茶壺，慢慢地注滿手中的茶杯后，笑道：“我們只是普通百姓，不懂管理啊?！?p>　　白音素低頭與邊野交流了幾句后，轉(zhuǎn)達他的意思：“邊野將軍說，你們?nèi)f姓家族是甘城最有影響力的家族，甘城的吃穿住行幾個行業(yè)都掌控在你們手中，你又是萬氏家族中說話最頂用的長輩，你發(fā)句話，你的子孫們不敢不聽?！?p>　　萬瑞文放下茶杯，盯著邊野那張看似溫和的臉，慢騰騰地站起身：“白音素，你們先得打敗我們的守軍才行啊。你們聽，外面炮聲隆隆的，誰勝誰敗還沒有結(jié)果吧？”他相信，周司令不會輕易放棄。

　　白音素把他的話轉(zhuǎn)達給了邊野，邊野騰地站了起來，溫和的五官突然猙獰，嘰哩哇啦一大通之后，白音素翻譯了出來：“皇軍與我們的友軍已經(jīng)剿滅了甘水河東部的大部分敵軍，甘水河沿岸大道的其它部分與甘城的城門很快就會被我們攻破，皇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軍隊，沒有我們打不敗的敵人。”

　　萬秀才哈哈大笑：“好！等你們攻下甘城，我會考慮你們剛才的要求?！?p>　　“爸爸?！睆堃缓碳绷?，“你別糊涂啊?！?p>　　萬秀才擺擺手，讓她別說話。

　　白音素笑看著張一禾：“張老師，我記得你說過你不能死，我還記得你說過你要保護好你的家人。很簡單，跟我們配合就能解決你最關心的問題了?！?p>　　張一禾嘲諷地一笑：“白小姐對我們家很了解?！?p>　　“當然。我們大日本從來不打無把握的仗。出兵之前必先摸透對對方。”

　　這時，邊野又對白音素說了一通，她非?？蜌獾貙θf秀才說：“萬校長，邊野將軍說了，可以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兩天后，甘城就徹底成為我們的天下了，到時候，再請你出山，保證甘城的平穩(wěn)過渡與后期的繁榮昌盛?！?p>　　萬秀才淡然回應：“到時候再說吧！”

　　邊野皮笑肉不笑地對著萬瑞文說了最后一段話：“到時候你肯定會和我們配合的?！?p>　　當白音素翻譯給萬秀才時，還補充了一句：“萬仁一家已經(jīng)在我們手上了，他們正在去往戰(zhàn)場的路上，很快，周遠鶴就會見到他們了。我相信，經(jīng)過萬先生與萬太太的勸說，周司令很快就會?；?。很快，甘城就會成為我們大日本的又一座城池?！?p>　　說完，白音素哈哈大笑：“你們?nèi)f家都是開明人，值得尊重?！?p>　　邊野朝萬秀才鞠了一躬，帶著鬼子和偽軍離開了田家巷一號，耀武揚威的身影鬼一般消失到黑暗中……

　　聽了白音素最后的話，萬瑞文一只手撐著桌子，一只手撫著腦袋，愣了好久才跌坐到椅子上對天長嘆：“真作孽啊，生了這么一個軟骨頭?！?p>　　清瑄與清遠一左一右扶住了萬瑞文：“爺爺，爺爺?！?p>　　萬瑞文一手摟著一個，悲嘆不已：“我一直驕傲我們?nèi)f家家大業(yè)大，兒孫滿堂，日本鬼子一來，才知道兒孫多并不是好事，碰到個賣國求榮的，整個家族都跟著蒙羞！孩子們啊，千萬別做漢奸，不然，祖宗八代都要挨罵啊?！?p>　　“爺爺，我們不做漢奸?！?p>　　二嫂劉氏嚇得不敢出聲。

　　張一禾安慰道：“爸爸，說不定大哥他們也是緩兵之計呢！鬼子的話不能信?！?p>　　“他兩口子那德行，落到鬼子手里，肯定熬不住。再說，人到鬼子手里，不按照鬼子說的辦，鬼子什么事做不出來？”萬瑞文長吁短嘆。

　　“爸爸，不說他們了?，F(xiàn)在最擔心的就是國軍能不能抵抗得了日軍。只要打敗鬼子，其它就不要緊了?！币缓堂媛稇n慮，“不知道二哥和老焦會不會有危險？”

　　說話間，外面?zhèn)鱽韯×业臉屄暸c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怎么回事？國軍士兵又打回來了嗎？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覷。

　　廝殺聲越來越劇烈，哭聲、喊聲、罵聲……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聽得人膽戰(zhàn)心驚。

　　“爸爸，我去看看?！币缓棠昧艘话唁h利無比的剪刀，大著膽子開了院門。

　　她的腳剛跨出院子一步，整個人就驚呆了……

　　暗淡的夜色下，甘水河沿岸大道上全是人——男人。男人與男人揪打成一團，喘息聲，詛咒聲、哭喊聲……還夾雜著聽不懂的日本話。

　　張一禾為之一振。

　　她大著膽子走近了幾步，終于看清了，男人全都是她熟悉與不熟悉的甘城老百姓，偶爾還可見到幾個端著刺刀的國軍士兵與不認識的外地人。他們正舉著菜刀、鐮刀、錘子、榔頭與各種各樣的工具配合國軍與日軍展開一場瘋狂的你死我活的肉搏戰(zhàn)……

　　在這場肉搏混戰(zhàn)中，鬼子的槍炮根本使不上勁，揮舞著長刀到處亂砍……

　　然而，在身材高大身條靈活的中國男人面前，身材矮小的日本鬼子根本占不了上風，砍著殺著，鬼子的人越來越少……

　　突然，一個被菜刀砍到了臉的鬼子嗷嗷鬼叫著躲到一禾的身邊。懷著滿腔的仇恨，一禾舉起剪刀，像殺雞一樣，對著他的脖子就是一剪子，鬼子的血如雞血一般，突然噴出來，濺得一禾一臉…

　　呸呸！一禾用袖子擦了擦，正準備繼續(xù)下手，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住了她：“回去！關好門！這里有我們！”

　　萬和！

　　一禾心頭一熱，還想跟他說點什么，他一刀結(jié)果了鬼子后，迅速加入到了肉搏戰(zhàn)中，哪里顧得上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