媯瑤泠聽著狐一兮說著這些，臉上是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原來，在狐一兮還是個小狐貍之時便許諾與之訂了親？怪不得這狐貍每次見她都像是要吃了她一般……可……也不能算吧？畢竟那時，這狐貍還那么小……
瞥見狐一兮在一旁笑得如沐春風(fēng)……莫不是這狐貍知道她不記得往事，便編了故事騙她？可媯瑤泠身后的傷的確在……
再者說，她媯瑤泠當(dāng)年當(dāng)真與這狐貍一條一條說了那么多？
可，看眼前這狐貍也沒做到多少條……
媯瑤泠又想起一事，便問道“那我為何會出現(xiàn)在青要山墓中？”
狐一兮一聽這話，收起了笑臉，思量片刻，說道“有些事在下也想弄清楚……”狐一兮眉上微微一皺，握緊媯瑤泠的手，繼續(xù)說道“那日回到妖界，在下便一直想要快些長大……想著，待我長成少年模樣，便可早日娶你為妻……卻不曾想，時隔多年后，竟沒了你的消息……也怪在下，讓你等久了……”說道這處狐一兮語上一頓，眸中亦是布上一層霧色，接著說道“后來，還是一位妖兒告訴在下，你可能在青要山……可當(dāng)在下找到你時……卻見你躺在銅棺之中，靈脈禁斷毫無生氣，險些以為你……以為你要……香消玉損了?！?p> “……”媯瑤泠聽罷，心上更是如處迷霧之中……倘若如狐一兮所說……她媯瑤泠本在天上是個仙子，可為何她什么沒有半點(diǎn)仙氣？又為何狐一兮會查無所得？天界竟是沒有她的消息？那她媯瑤泠究竟“死”于何因？又是誰將她放在棺中？她為何又會醒來？
……
狐一兮拿出一枚玉佩，問道“你可見過這個？”
媯瑤泠看著狐一兮手中的玉佩，與她的那枚玉佩如出一轍，只是狐一兮這玉佩有幾處微紅又是刻著狐一兮的名字……
狐一兮接著說道“這玉是琨玉，是一位仙師所贈，琨玉乃天下靈玉之首，凝結(jié)天地靈氣，據(jù)說可扭轉(zhuǎn)乾坤。在下將這玉一分為二，做成兩佩，你一枚我一枚……”
“……”媯瑤泠拿著玉佩輕撫上面微紅之處。不知為何，竟是有些心酸……
“這是血紋，是你的血紋，抹不掉的?！焙毁庹f道“你的那枚沒有這個。你快拿出你那枚，這兩個是可以合在一起的……”
“……”媯瑤泠表情有些不自然了……頭上又是微微有些許冷汗……還真被姚夫人說中了……這玉佩還真是個定情信物？可……她媯瑤泠把這玉佩給了姚夫人了，此時不在自己身上……
狐一兮見媯瑤泠不語，額頭又有細(xì)汗，莫不是這小鬼把玉佩弄丟了？不會是拿去當(dāng)了吧？狐一兮眉上一皺，眼中狐疑，又喚了一聲“小鬼？”
“玉佩……不在我這里?！眿偓庛鲇行┬奶摰恼f道，見狐一兮眉頭微皺臉色煞白，又接著說道“在姚夫人那里。”
“……”狐一兮臉色這才有些緩和，還好還好，沒有弄丟沒有當(dāng)?shù)簟?p> “我送給姚夫人了……”媯瑤泠說話的聲音更小了些……
“……”狐一兮一聽這話，握著扇子的手便正扶上了自己的頭……這小鬼……這小鬼怎能將他狐一兮送給她的定情信物轉(zhuǎn)贈他人？！這小鬼……真的是……雖說也不能怪她不知，可是再怎么說……這也是……定情信物……
狐一兮深吸一口氣……也罷，那玉佩還得自己想辦法從姚夫人那里討要回來……畢竟，讓這面薄的小鬼去要，怕是要等到那姚夫人入土了……
媯瑤泠見狐一兮面色不太好，也知自己應(yīng)該做了件不對的事，便也不敢說話。況且……說不定自己因?yàn)檫@玉才醒來的……看來把玉佩就這么贈與姚夫人這事，的確有些……草率了……
狐一兮輕嘆一口氣，不管怎樣，好歹他的媯瑤泠回來了……比起玉佩，眼前這小鬼更重要些……狐一兮無奈一笑，輕聲說道“罷了……此事也怨不得你。在下應(yīng)早些告訴你的……”
“……”對啊，那你狐一兮為何不早些說？媯瑤泠這般想道……
其實(shí)，倒也不是狐一兮不想說……只是那日在妖界與這小鬼相見，這小鬼傷勢甚重不說，似是完全不記得他狐一兮……幾百年來自己又一直查不出她突然不見又身受重傷出現(xiàn)在青要山的原因……想來定是另有蹊蹺……亦是怕這蹊蹺之中會有讓這小鬼傷心之事……既是傷心之事，那便不提也罷……忘了也好……只要她還活著……只要她能在自己身邊……就好……
狐一兮自是沒告訴她，在她媯瑤封棺之時，瘞玉埋香三百年中……他一共去了多少次青要山……又在她棺槨前醉了多少次，紅了多少次眼……多少次狐一兮醉在棺槨前口中呢喃“你等等我?！薄舨皇悄窍蓭煾嬖V他狐一兮這琨玉重結(jié)靈體要三百年，讓他安心等待，他怕是早就同媯瑤泠一同躺入那銅棺之中去了……他也是早就想好，若媯瑤泠醒不過來，那便與她同棺同穴，同葬在此，大不了來世再做夫妻……只是狐一兮沒想到這媯瑤泠醒來的時間比他預(yù)算的時間提前了些……只是，再見她時，她有點(diǎn)不一樣了……她的眼神中不似從前那般明亮，有些……憂色……
“走吧小鬼，去找那只象蛇?！焙毁庑χf道。
“嗯……”媯瑤泠應(yīng)聲而答。任由狐一兮牽著在林中走，卻心亂如麻……自己的死因，依舊成迷……還與這狐貍有婚約？自己當(dāng)年當(dāng)真如此輕率？還是說這狐貍兒時便會用什么魅惑之術(shù)？更何況……八百年前……這狐貍等了她媯瑤泠……八百年？
“狐……公子……”媯瑤泠小聲叫道。
“嗯？”狐一兮心頭一驚停下腳步，媯瑤泠還是第一次主動喚他，嘴角微微一笑，說道“叫我一兮或者……夫君可好？”
“……”媯瑤泠心中本是有些內(nèi)疚，雖是不記得自己當(dāng)初為何會答應(yīng)這狐貍，但想來大概也知自己那時對這婚事并未當(dāng)真……多半是當(dāng)作了童口無忌……便想著讓狐一兮切莫當(dāng)真……可抬眼卻是對上狐一兮一雙眼中滿是柔情的眼，竟是把話咽了回去。
狐一兮這般細(xì)膩之人又怎會不懂媯瑤泠的欲言又止？嘴角微微一彎，輕撫著媯瑤泠的頭發(fā)說道“不著急……即是等了你，便不在乎多等些時日……”
“……”這狐貍果然會讀心的術(shù)法！
狐一兮看著媯瑤泠愣愣的樣子不由得一笑，這小鬼也不知是對他狐一兮用了什么術(shù)法，從第一次見到這小鬼，狐一兮心中便再也容不下別人了。竟是讓他這般翩翩公子只想要擁有她一人，想與她朝花夕拾與星辰同在與天地同長……
狐一兮嘴角微微勾起，說道“在下，心甘情愿……”
“……”媯瑤泠這種面薄的人，哪聽得了這種甜言蜜語？想起那日在姚府，狐一兮說他是她媯瑤泠的未婚夫婿……又想起這狐貍往日中對她做些奇怪的莫名其妙舉動……原以為是這狐貍有意刁難與她……結(jié)果今日卻知是自己八百年前先調(diào)侃了他……
這一想……媯瑤泠霎時間紅了臉頰……莫不是作繭自縛了？！
狐一兮牽著媯瑤泠走在下山的路上，正如那時媯瑤泠牽著他那般……
二人來到山腳下河邊時，夜色早已悄然而至。
那鳥果然早已不在此出……看來今夜只得在此處守株待兔了。
媯瑤泠輕輕抽出狐一兮牽著的手，走向一旁，縱身一躍跳上一棵樹……這才看清這條干涸的河的真面目，蜿蜒悠遠(yuǎn)，若這河中水還在，應(yīng)算得上波瀾壯闊……
“這條河應(yīng)是留水河，南入黃河。只是不知為何沒了水……”狐一兮望向遠(yuǎn)處，又說道“西南二百里是天池山東三百多里是噴聞山，再北一百里便是王屋山，那里倒是值得一去，聽聞王屋山怪石嶙峋景色奇特，小鬼，若是得空，不如你我二人一同前去可好？”
“……”媯瑤泠跳下樹干，口中一念，幾道靈絲四散開來延綿幾十丈，宛如一張巨大的蜘蛛網(wǎng)鋪在地面上……剎那藍(lán)光消失……那網(wǎng)便難能被肉眼所見……哪怕是靈力極高的人，也不易察覺……
只要有活物靠近媯瑤泠便可立刻得知，這是媯瑤泠曾經(jīng)在抓一只蜘蛛精之時深受啟發(fā)，自創(chuàng)出的一道咒文，靈絲蛛網(wǎng)。
狐一兮看著腳下，嘴角一彎，說道“這倒是有意思。”比起直接用陣法這細(xì)細(xì)的靈絲的確更容易隱藏。若不是狐一兮親眼看著這小鬼布下的這網(wǎng)，怕是就連他也會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成了這網(wǎng)上的一物，一舉一動都在媯瑤泠掌控之中而不自知。
媯瑤泠又從靈坤囊中拿出兩張蒲團(tuán)，自己盤膝而坐在其中一張上……閉目養(yǎng)神。說是閉目養(yǎng)神，實(shí)則是在捕捉靈絲蛛網(wǎng)上的動靜，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小到一只螞蟻，媯瑤泠皆是了然于胸。只是……身邊這人的一絲氣息一聲心跳都會讓媯瑤泠格外在意。
狐一兮嘴角一笑在媯瑤泠身邊坐下。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腿上輕晃著半開的玉扇，另一只手撐在地上，仰著頭望著天上繁星……這星河浩瀚像極了蕓蕓眾生，這一世能遇一人贏了他的心，不悔，若能得這人的心，無憾。皓月當(dāng)空，清風(fēng)徐徐，伴她左右哪怕無一語，足矣。
狐一兮又微側(cè)著頭，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身邊的小鬼，輕紗遮目一襲黑衣，月光灑落在這小鬼的身上，她周身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暈，使得這小鬼凝雪一般的肌膚婉如瓊英。
狐一兮看著這小鬼模樣，竟像是著了魔一般，越湊越近，這小巧的鼻下桃花唇……
媯瑤泠緊閉著的雙目上眉頭緊蹙，狐一兮的氣息為何突然如此紊亂？心跳亦是快了不少……又感覺似是有什么在靠近自己，卻無任何惡意……媯瑤泠慢慢睜開雙眼，卻對上狐一兮那雙如陽光一般的眸子……
媯瑤泠微微一怔，身子躲向一邊傾斜，若不是原本捻指的手及時撐著地，媯瑤泠怕是要以奇怪的姿勢倒在地上了。
倒是心中不解，這狐貍又想作甚？方才還一直老老實(shí)實(shí)的在一邊坐著，怎的一會兒功夫又不老實(shí)了？
狐一兮那雙明媚的雙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他這是在做什么？萬籟俱寂，仿若時間靜止一般，狐一兮微動雙唇，臉上泛起一抹緋紅，輕聲問道“小鬼，你方才做了什么？”
“？”媯瑤泠更是不解了，她方才做了什么？方才自然是一直在探靈絲，還能做什么？
“你是不是用什么術(shù)法了？”為何他狐一兮的目光竟是一點(diǎn)都移不開了，莫不是中了什么邪了？
“？”媯瑤泠一時之間竟是不知如何回答。這狐貍莫不是癡呆暓亂了？他狐一兮方才在做什么還沒問出口，這狐貍竟是先問起她媯瑤泠來？
狐一兮趕忙正襟危坐，面色微紅，調(diào)整紊亂的氣息……這是怎么了？
一旁的媯瑤泠呆若木雞，緩緩地坐正了身子，這狐貍究竟是怎么了？見這狐貍端坐了姿勢，自己亦是擺正了身子，捻指放于膝上。淡淡的桃香中隱隱還有一股特別的香氣。媯瑤泠四處尋找這香味的來源……
“香囊拿出來?！眿偓庛稣f道。
狐一兮疑惑的看著媯瑤泠“什么香囊？”
“你身上的桃花香從何而來？”媯瑤泠問道。
“桃花香？”狐一兮先是一愣，又眉展一笑道”你是說衣服上熏染的這些香料？可是你不喜歡？”
“……”若是桃花香媯瑤泠自然是喜歡的，只是……媯瑤泠輕抬玉腕，指著狐一兮肩膀說道“這里，為何不同？”
“？”狐一兮看著肩膀，鼻尖輕動，這香味是……亥幽香……亥時香，香半刻，氣味清幽，亂人心神……難怪方才他狐一兮會那般……失禮逾越……若非仔細(xì)去聞，這香味還真是難以發(fā)覺，只是這香味從何而來？這山中自然不會有香亥草，難不成是那些妖使整理衣物時無意間沾染上的？
“……”媯瑤泠瞇著眼睛看著狐一兮……看樣子這狐貍是當(dāng)真不知這香氣從何而來……方才狐一兮那些奇怪的舉動亦是因這香氣而起？如此說來倒也不能怪這狐貍了……也罷，讓這狐貍慢慢思索去吧。想罷，媯瑤泠安心的閉上眼睛，不再理會這只狐貍。只是方才……那狐貍一靠近自己……這心跳的好像有些用力了……一時半會兒竟是不能平……
二人靜默無聲，只有清風(fēng)瑟瑟，樹葉沙沙作響。
……
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片厚重的云，將原本朦朧的月色遮掩，四處亦是變得異常漆黑……
媯瑤泠突然指尖微動，緊蹙的眉頭顯得心神不寧，甚至呼吸都略有些急促……
狐一兮發(fā)覺這小鬼有些異樣，便將手輕放在媯瑤泠的手上，眉間盡是擔(dān)憂之相，輕聲喚道“小鬼？可還好？”
“……”媯瑤泠不語，只是手指越發(fā)冰涼，竟還微微顫抖起來。
“？”這讓狐一兮更加緊張起來，起身蹲在媯瑤泠面前，輕晃著媯瑤泠的身子，問道“小鬼，怎么了小鬼？”又看這小鬼面色越發(fā)蒼白，額頭上的汗珠順著兩頰滴落。這是怎么了？
媯瑤泠猛然睜開雙眼，一手環(huán)上狐一兮纖細(xì)的腰肢……沒等狐一兮弄明白這小鬼是怎么了，自己就被這小鬼撲倒在地……剎那間腳下的靈絲如血一般燃燒！
媯瑤泠眉頭緊蹙，口中一動，傳送陣隨之開啟，瞬息，二人消失在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