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豈忽覺得鼻上一酸,本想打噴嚏,卻被匆匆跑來的渙合君驚了回去。
“司尊!”渙合君揣著一摞竹簡(jiǎn),腳步慌忙的走進(jìn)正侁殿,瞧見冰山一般的面容竟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渙合君趕忙放慢腳步,小心翼翼的向前又走了幾步。
“何事慌張?”玄豈問道。
渙合君雙手端著竹簡(jiǎn)說道“司尊,人界飛尸似是有……不減反增之相……”
“知道了?!毙M冷冷的說道,又示意渙合君將那些竹簡(jiǎn)放下。見他沒有要走之相又問道“還有何事?”
“天界的奎飚上仙,妖界的狐公子,還有……還有靈界的國(guó)師……”渙合君語(yǔ)上一頓說道“似乎也到了人界?!?p> 玄豈執(zhí)筆的手微微一頓,又冷冷的說道“知道了?!?p> “那些飛尸……那些飛尸來處可還要查?”渙合君問道“再查……可就到……妖界的地界了……”
“查?!毙M說罷,便繼續(xù)批閱面前的來報(bào)。
“是……”渙合君低著頭,退了出去。
“……”玄豈心上輕嘆,又埋頭在如山的來報(bào)中……
直至夜深玄豈才走出正侁殿……
可,并未回自己的住處,而是去了楚泠閣……
院中的青云沒骨早已是花團(tuán)錦簇,不僅花開得好,更是比以前多了不少……
玄豈佇眙繁花,眸中是鮮有的落寞……
泠……
這花,很像你……
須臾,楚泠閣外幽靜的小路上,傳來兩人話語(yǔ)聲。
“不會(huì)不會(huì),咱們尊上肯定贏啊……”修更說道。
“你是不知道,別看那狐公子平日里弱不禁風(fēng)似得,其實(shí),可兇著呢?!彬v御說道“就上次,上次相繇那回,那狐貍兇起來可比相繇還兇。”
“然后呢?不是說后來是……是她打跑的?”修更問道。
“然后?我這不是被打暈了?”騰御撓著頭說道“我醒那會(huì)兒到的確是她在跟那個(gè)相繇打著……”
修更搖著頭說道“那狐公子縱使再怎么天資傲人,也與咱們尊上錯(cuò)著近千年的道行,近千年!”
正在二人話語(yǔ)間,二人習(xí)慣性的看向楚泠閣院門處,又心有靈犀一般趕忙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佯裝并未看到院中人,只是加快了腳下步伐,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這條小路上……
騰御“……”
修更“……”
玄豈“……”
覺著差不多溜得足夠遠(yuǎn)了,這二人才停下腳步……
騰御一手搭在修更的肩頭,一手摸著胸口,道“你說……方才……那些話,尊上可是聽到了?”
修更亦是喘著粗氣,叉著腰說道“你……說呢?”
“完了完了……背后議論司尊……你說他明日會(huì)不會(huì)罰你我二人啊?”騰御又問道。
修更搖著手說道“明日不會(huì)?!?p> “這么肯定?”騰御眼中一驚,說道。
“他得留著你我二人,干活……”修更說道。
“……”
正如修更所說……
翌日一早,便聽到騰御嚎嚎大叫,道“什么?這么多?!”
“回騰師,司尊說了,這幾日還需騰師與修師辛苦些。這些飛尸在人界作惡,需盡快處置?!币幻碗A的小扶魂師說道。
“……”騰御看著面前幾十份竹簡(jiǎn),癱坐在桌旁,揉著頭說道“知道了,我與修師這便前往人界……”待那小扶魂師退下,騰御望著修更說道“你說若是把那家伙給擄回來幾日……尊上能對(duì)咱倆好點(diǎn)不?”
“……?!”修更先是一愣,而后又用扇子輕輕瞧著騰御的頭說道“趕緊干活去……”說罷又是拿起幾分竹簡(jiǎn)說道“這些我去,剩下的……你去?!?p> 騰御緊皺著眉頭,望著修更離開的背影,大聲吼道“憑什么我這么多!”
“因?yàn)轵v師比在下厲害啊……”
……
霓常宮,枯井中……
“阿嚏……”媯瑤泠揉著有些酸澀的鼻子。
狐一兮眉頭一皺“可是昨日在人界東奔西走,又回來的晚,著了涼?”
媯瑤泠搖著頭說道“沒事……走吧……”
“不等小白?”狐一兮問道。
“不……”媯瑤泠話還沒說完便覺得身邊一陣微弱的風(fēng)……
原是那奎飚不早不晚,跳了下來……奎飚站好了身子,笑著說道“二位,久等……”
“你怎現(xiàn)在才回來?”狐一兮問道。
“昨日在人界遇上些事,耽擱了……”奎飚咧嘴一笑說道。
“……”媯瑤泠無奈地?fù)u著頭,這奎飚本就是天界之人……想來亦是人界之事驚動(dòng)了天界……便說道“倘若天界有事,你盡管去忙?!?p> “無事,無事?!笨χ鴶[著手說道,而后又是看向那面墻說道“走吧。”
“嗯。”媯瑤泠方才打開墻壁上的陣法,便眉上一皺,說道“這洞中氣味有些刺鼻?!?p> 媯瑤泠看著眼前漆黑的洞道,這枯井中土,木,金,火都已去過,便只剩下這水未進(jìn)。
說起來,先前雖是開啟過這水的陣門,卻因這洞中了無生氣有有陣陣腐味,便不曾進(jìn)入,沒想到,今日這洞中的腐味更是重了些……
“這里面……怎么這么難聞?又腥又臭……”奎飚亦是趕忙捂上了鼻子,說道。
“不如你在此等候,在下與奎飚進(jìn)去便是……”狐一兮說道。
自己媯瑤泠搖著頭,眉頭緊蹙,本就是靈界之事,哪能放他二人去冒險(xiǎn)?想罷,便說道“沒事?!闭f罷便硬著頭皮,走了進(jìn)去……
想來她媯瑤泠的嗅覺本就敏感些,此時(shí)這洞道越是往深處走,氣味越是難聞。幾次差點(diǎn)讓她吐出來……
“夫人……”狐一兮自是心疼他這夫人,可也知他這夫人是個(gè)倔強(qiáng)的,便說道“這洞中似是無生氣,應(yīng)是不會(huì)有什么險(xiǎn)事,不如你還是……”
“不行……”媯瑤泠道。
“……”狐一兮也是無奈,就知會(huì)勸說不成。
從枯井到這洞底差不多也得有個(gè)幾百丈深,待三人一路來到這洞底,不免會(huì)覺腿上有些酸澀……況且這洞中實(shí)在難聞,大口呼吸怕被熏暈,小口呼吸憋的胸疼,這一路別提多難熬了。
“咱們走了多久了?”奎飚道“什么時(shí)候是個(gè)頭?”
“差不多,快到了?!眿偓庛龅?。
“你怎么知道?”奎飚又問。
“有水腥味?!眿偓庛龅?。
果不其然,又行不過半柱香,便瞧見一黑潭,陣陣惡臭就是從這黑潭中散出。
媯瑤泠將手中的冥火推向洞頂,不由得讓這三人后背一涼……
四周百骸死狀凄慘,不僅已成干尸狀,更是無一整全……
奎飚倒吸一口冷氣,道“怎么這么多尸骨?!”
“……”狐一兮亦是未曾見過這般景象,眸中亦是一驚。
“……”媯瑤泠眉上皺的更深……
這地方,讓她突然想到一處……
是她方才來靈界時(shí)的那個(gè)尸洞……
“這是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奎飚被眼前這慘景驚得退了一大步,卻是踩在一尸骨身上……
一聲“咔嚓”驚得媯瑤泠背上一緊,身子一晃,慌忙后退,撞在狐一兮身上……
狐一兮眉間一皺,再看這小鬼微微有些慌亂的神色,和兩鬢微濕的頭發(fā)……更是心上一揪,便將手輕輕搭在這小鬼肩頭,又問道“夫人,可還好?”
誰知這小鬼竟如受了驚嚇一般……小聲說道“黑鼠……”
“?”狐一兮還是第一次見這小鬼這般怯懦的樣子,方才便覺這小鬼身子微微有些顫抖,這會(huì)兒又說什么,“黑鼠?”
媯瑤泠喚出噬月,握在手中,許是噬月在手,讓媯瑤泠微微鎮(zhèn)定了些,說道“很大,很大的黑鼠,會(huì)吃尸體……”
“吃尸體?”狐一兮看向四周的尸骸,說道“這些尸骸的確像是被什么東西撕咬過,可這撕咬的痕跡……恐怕并非是鼠類所為……”
“……”媯瑤泠緊握著噬月,看向狐一兮所指的那句尸骸。
的確如此……
不是黑鼠……
媯瑤泠這才微微放松了些??捎质敲碱^一皺,問道“這咬痕……是何兇獸?”
狐一兮雖是心中有些答案,卻又覺應(yīng)是不會(huì),便搖著頭說道“有些難斷?!?p> “……”不是黑鼠就好……媯瑤泠心中想來……
正當(dāng)這幾人查看尸骸之時(shí),從那黑水潭中,竟冒出幾個(gè)水泡。
“?”狐一兮耳上一動(dòng)猛然回身,卻沒看到什么可疑之相。
“怎么了?”媯瑤泠問道。
“……”狐一兮又是搖著頭,又看向那黑水潭說道“許是聽錯(cuò)了?!?p> “我去看看?!眿偓庛鰩撞阶呦蚰呛谒哆?,只見口中一動(dòng),噬月便分出六瓣冰凌,冷冷的利刃一頭鉆入水中……開始還能散發(fā)出微弱的光,一會(huì)兒便看不見了。
媯瑤泠抬手,指尖一挑,那些冰凌便又從水中一躍而起,回歸噬月本體中。
“這黑水,深不見底。”媯瑤泠望著池中說道,又是看向噬月,突然眼中一驚。
這噬月方才分出了六瓣,可回來時(shí)……卻是少了一瓣……
“水下有……”媯瑤泠話還未說完便從水中躍出一只龐然大物!
媯瑤泠看著眼前這物驚得瞪大了雙眼,狐一兮眼中一慌,便跳到那小鬼身邊,又迅速將這小鬼抱起,跳到洞門處。
“這里……怎么會(huì)有……龍?!”奎飚驚愕的說道。
“……”媯瑤泠驚愕的又何止是奎飚?!她亦是第一次見龍的真身!
如水銀一般的龍鱗上染著與之不搭的黑色水漬,漆黑的雙眸兇狠的怒視著他們?nèi)?,鋒利的爪子如示威一般張揚(yáng),咧著嘴漏出巨大的利齒,一聲龍吟震得這洞中晃動(dòng)起來……
狐一兮捂著媯瑤泠的耳朵,自己亦是微側(cè)著頭,腦中更是一陣嗡鳴……
只見那銀龍似是想要躍出水面,可一只腿上似是被什么東西牽絆。惹得這銀龍又是一陣龍吟……這洞中四壁滾滾落石傾瀉而下……
“小心!”媯瑤泠說道,一把推開狐一兮,一顆滾落的巨石落在二人間。
奎飚一把抓住媯瑤泠的手腕大聲喊道“走?。 闭f罷便拉著媯瑤泠跑向洞口處。
只見那銀龍突然長(zhǎng)大了嘴巴,本以為這銀龍又要龍吟,誰知,這銀龍竟從口中噴出黑色的煙氣。
“狐貍!”媯瑤泠眼中一驚,叫道。
狐一兮眉上一皺,喚出霕星,那霕星的劍氣聚成一道護(hù)盾,攔下了那黑色的煙氣,狐一兮側(cè)著頭說道“是疫癥,你二人快走。”
方才在那些尸骸身上,狐一兮看到幾處腐傷,雖是不明顯,卻與夜王身上的傷痕極其相似……
“!”疫癥?!媯瑤泠一驚,這狐貍是想用靈氣攔下這疫癥不成?那怎行?!
媯瑤泠甩開奎飚的手,說道“你先走?!?p> “你二人,瘋了不成?這可是龍!”奎飚喊道。
媯瑤泠喚出護(hù)盾罩在身上,說道“那又如何?”
“此時(shí)雖只能看出真身,但卻不知是何人……你若殺了他,天帝怎會(huì)饒你?”奎飚說道“龍族,殺不得!”
“……”
“是二皇子……”狐一兮眉頭緊蹙,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眼前的龍,說道。
銀龍一聲龍吟,讓媯瑤泠沒聽清狐一兮說道的話,大聲問道“你方才說什么?!”
“是西海二皇子!”狐一兮喊道。
那銀龍?jiān)S是聽到了,口中發(fā)出一陣哀嚎。
“!”媯瑤泠這回聽清了,可聽聞西海二皇子為人謙和,如琢如磨,怎會(huì)變成個(gè)樣子?又為何會(huì)出現(xiàn)這里?又看狐一兮緊咬著牙,許是撐不多久,媯瑤泠便也顧不得那么多,腳下一躍,伴隨著噬月陰冷的寒光,這洞中瞬間變得異常寒冷……
媯瑤泠懸于洞中,左手置于胸間,口中默念鬼詠……
只見,噬月周身的劍氣迅速凝聚……
少頃,那劍氣有了輪廓,最后竟化為一只冰鳳凰!那鳳凰亦是一鳴驚人!
而后,又宛如一陣颶風(fēng),略過水面水結(jié)成冰,略過洞壁洞壁晶瑩,又圍繞著銀龍盤旋而上,那銀龍便被厚厚的冰層包裹,一動(dòng)不動(dòng)……
就連方才四散的黑煙亦是變成晶瑩的粉末,落在地上……
媯瑤泠這一套招式著實(shí)驚了奎飚的眼……
“這……這!”奎飚張著大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狐一兮又何嘗不詫異?!沒想到自己的夫人竟這么厲害……
只是……
他這頭微微有些沉……
見狐一兮身子微微變得有些虛脫,媯瑤泠又慌忙躍向狐一兮那處,扶著狐一兮說道“怎么了,狐貍?”
狐一兮眉上一皺慌忙推開媯瑤泠說道“夫人……你快,離我遠(yuǎn)些……”
媯瑤泠這才看到,這狐貍的手臂處竟微微有些潰爛……
是疫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