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清說完，眼底早已紅出血色，緊握雙拳，指甲陷入肉中，露出血印。
“你的確透徹，既然你已了然，朕也不便多說。朕如今處境艱難，丞相等人為難于朕要治將軍府罪，朕要給他們一個結(jié)果?！?p> “若是陛下真想給他們結(jié)果，便不會派兵保護(hù)將軍府?！蹦切┫牒④姼娜硕〞脕y殺了她。
“陛下，天下百姓自有論斷?！?p> 趙平眼神凌厲地看著楚文清，繼而又開口道：“永安，朕命你率領(lǐng)十二萬精兵鎮(zhèn)守西南邊境綏陽地界，將功贖罪，你可愿意？”
楚文清抬起頭，眼中似有驚色，她暫時不解，但這確是重振將軍府，保護(hù)母親的機會，她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永安領(lǐng)命！”
回將軍府的路上，楚文清心情沉重，因為涼州慘戰(zhàn)，她的猜測只對趙平說了一半，背后那個更加令她心寒又恐懼的一半，她甚至都不敢想下去，她覺得惡心。
父親戰(zhàn)前接到的進(jìn)攻命令，運糧軍隊的遲遲未動，涼州城外退去的夏國軍隊......這一切恐怕趙平知道，甚至有他的一份參與。
種種疑點都指向一個結(jié)果。
趙平與夏國或已達(dá)成協(xié)議，一起殺害了父親！
父親與夏國多次征戰(zhàn)，夏國人當(dāng)然恨極了父親這個對手。前幾日楚文清還聽到父兄他們講到，夏國人提出無理要求，要大梁做其藩屬，趁此機會，夏國再轉(zhuǎn)換條件，改成用父兄他們交換。
加上有些人早已急不可耐，鼓動扇風(fēng)，趙平又軟弱無能，竟用父兄及五萬將士血染沙場換取求和。
父兄多年征戰(zhàn)都未被敵軍降下，未曾想竟死于自己鐘愛的國家之手。
呵，何其諷刺！
忠君衛(wèi)國無尸骨，奸賊當(dāng)?shù)澜鹞葜小?p> 父親啊父親，這就是你浴血沙場守衛(wèi)的國家！這就是你拼死保護(hù)的國君！
楚文清現(xiàn)在當(dāng)然不會把這些話說與趙平，她知道，將軍府外那些官兵不僅僅是保護(hù)她。
皇帝多疑，那官兵作為他的耳目時時刻刻觀察將軍府，這幾日若有異心，恐怕府中上下，絕無活命，她當(dāng)然也不會被趙平受命那十二萬大軍。
皇帝對敵國軟弱，對大梁子民可不會這樣。
只是，為何會讓她率領(lǐng)軍隊去鎮(zhèn)守綏陽地界呢？
楚文清腦子里一直在想著，不知不覺便到了將軍府門前，她忽然想起幾日前，襄王曾在將軍府門前當(dāng)著眾人為她向袁齊求情，她才能為大嫂置辦后事。
綏陽地界雖為邊境，可離京都并未太遠(yuǎn)，而與綏陽相接的便是襄王趙靖的封地。
當(dāng)今皇子大多已獲封，除六皇子鄴王趙廣，八皇子景王趙瑞，九皇子襄王趙靖以外的受封皇子，都已去各自封地。趙平遲遲不立東宮，京中剩下這三個皇子都在皇帝的屬意之中。其中，六皇子鄴王趙廣的母妃，元妃姚金翎是宰相姚從的胞妹，八皇子母妃是王皇后，雖早已薨逝，但他舅舅是樞密使王之民。而九皇子襄王趙靖，母妃是賢妃孫蕪。
六皇子與八皇子都曾向?qū)④姼峒俺那宓幕槭拢w云不愿與之為伍，都推辭了去。
襄王那日當(dāng)著眾人說服京都禁軍來幫助楚文清，莫不是早有趙平屬意？
再加上她要鎮(zhèn)守離襄王封地相接的綏陽地界......
那不就是要告訴鄴王與景王他們，將軍府意屬襄王了嗎？
恐怕東宮之位趙平是想要立于襄王了。
楚文清嘆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猜測對不對，但是也八九不離十了。
襄王不像其他兩位皇子，背后都有深厚的勢力。但是趙平又最寵他的母妃賢妃，若一早立東宮于襄王，但是襄王手中又沒有足夠的底牌，怕是他也守不住這個位置，早晚遭殃，所以遲遲未立東宮。
若襄王手下能找到幾個那宰相等人的死敵為底牌，比如，楚文清，那局勢便可逆轉(zhuǎn)一些。
這十二萬鎮(zhèn)守邊境的大軍若是不直接交給襄王便是交給她也穩(wěn)妥，因為她絕對不會投靠宰相等人。
而母親......
楚文清皺了皺眉，眼睛紅了起來。
母親可能要作為人質(zhì)，留在將軍府了......
周湘那邊還不知道楚文清這邊的情況，她一邊在靈堂守靈，一邊焦急地等著女兒歸來。
楚文清見到母親在靈堂中守靈，院中寒風(fēng)瑟瑟，母親外面只穿了單薄的衣裳，她心疼地跑過去。
“娘，這么晚了，你怎么不多穿點??！”說完楚文清往上攏了攏周湘的衣領(lǐng)，轉(zhuǎn)而眼光泠冽對著身后的丫鬟們怒斥，“你們是怎么伺候夫人的！”
楚文清面色冷的嚇人，和以前判若兩人，丫鬟們一個個都嚇的都跪地不起。
“你別怪她們，是我非要這樣的，清兒，皇上怎么說的，娘擔(dān)心......”周湘說著眼睛就又濕潤了起來。
“娘。”楚文清蹲在周湘身邊，用手捂著周湘的手，溫柔地說；“不用擔(dān)心我，沒事了，以后我會撐起這個家......”
楚文清望著周湘，目光中夾雜著堅定。
“我來給爹他們守靈?！闭f完看向周湘身邊的丫鬟，冷冷地說道：“你們帶夫人回房休息。”
......
楚文清跪在靈堂前，她的上身挺立，額間幾縷細(xì)發(fā)垂落，幾日雖消瘦見骨，但遠(yuǎn)遠(yuǎn)望去，恍惚間卻似有光芒環(huán)繞。
“父親，大哥，小關(guān)，大嫂......”
楚文清朱唇微啟，目視前方，眼神似乎穿過一切。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目光變得陰冷無比，好像下了什么決心一般。
......
出殯那天，雪如鵝毛，天地一色純白，四槨棺木在這天地中顯得那樣刺眼。
沿途中，皆有百姓悲痛跪地。
楚文清把這一切看入眼中。
父親，大哥，小關(guān)，五萬將士們......
看吧！
有人視你們性命若草芥！
但你們守衛(wèi)的百姓，終是沒有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