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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十八章三部曲上部

第二章

流水十八章三部曲上部 艾洸 15748 2020-03-17 12:33:53

  二

  第二天他和春暉很早就到了學校。他見陳斌走進教室,見他先是大張著嘴呆在那里,然后“噗嗤”一笑,側(cè)身過去坐到座位上。他現(xiàn)在想起來,當時怪聲怪氣地喊“起立”,喊“媽媽”的同學中,陳斌是最起勁的一個,只是當時沒有太留意而已。樂隆知道,在他轉(zhuǎn)學過來之前,陳斌一直和劉華玩得很好,兩人總是形影不離的。平時他和劉華很少在一起玩,加上劉華做事比較謹慎,樂隆覺得抓不住他什么把柄。樂隆打算從陳斌開始,也好警告一下其他同學,證明自己是不好惹的,不要再在背后說三道四。他在心里盤算著對付陳斌的辦法。他想起陳斌陸陸續(xù)續(xù)借過他很多本小人書,有的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肯定早就弄丟了,抓住這一點陳斌肯定沒有辦法的。

  課間,樂隆等老師離開了教室,就走到陳斌的座位前,先發(fā)制人地對他喊道:

  “你昨天說我什么壞話了?”

  陳斌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嘴巴微張著,很長時間沒有反應。但是樂隆感覺得出來,陳斌的腦子正在飛速地轉(zhuǎn)著,正在回憶著昨天說過的什么話,也正在思考著怎么來應付眼前的突發(fā)事件。

  “沒,沒說你什么啊?!标惐笳f道。

  樂隆只是聽春暉告訴他昨天放學后陳斌和劉華在嘀嘀咕咕的,并沒有抓住陳斌的什么證據(jù)。他本來想詐出來陳斌的話,見他否認,只好回溯到更加明確的全班起哄的事情上去,說道:“那你起什么哄?就你聲音最大!”

  “大家都在笑,我也忍不住跟著一起笑了。”陳斌有了些底氣,要怪你就怪所有的人。

  “就你笑的時間長!下課了還在那里笑!”

  “我沒忍住啊。我只是笑了笑,又沒有罵你。你平常還罵我呢!”

  “我罵你什么啦?”

  “你罵我,”陳斌像是不好說出“大腦袋”幾個字,只好轉(zhuǎn)口說,“你給我亂取小名?!?p>  樂隆提高了嗓門,像要專門說給同學們聽似的?!罢f你‘陳文武’是罵你嗎?你本來就是大腦袋,說你‘大腦袋’也不是罵你?!?p>  在周圍同學的一陣哄笑中,陳斌氣得眼淚在眼睛里打轉(zhuǎn)。樂隆不依不饒,將事先想好的話說了出來:“借我的小人書都還給我!”

  陳斌又一次驚訝地張開嘴,結(jié)結(jié)巴巴地發(fā)出“我…我…”的聲音。

  “我什么我?借人的東西要還的!”樂隆理直氣壯地說。他知道陳斌肯定是還不上了,估計有的疊成了飛機,有的擦屁股了。他就想為難他,看他怎么還得上。

  陳斌說道:“你又不是借給我一個人看的,別的同學也看了。都不在我手上?!?p>  樂隆沒想到他會賴帳,氣不打一處來,于是指著他的鼻子說:“好!你記著!”

  樂隆看也不看旁邊的同學,得勝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坐好后,掃了一眼遠處的劉華,見他裝著沒發(fā)生什么事似的埋頭看書。春暉從遠處看著這邊,看到樂隆的目光,立即埋下頭去。

  每次放學,樂隆總是第一批離開學校。班主任每天都要點名留下一些同學,他卻好像沒有被留下來過。他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成績好,所以能每次都沒被留下。但仔細想想,他又總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自己是班長,照理說要為班上做些事情的,可是除了喊“起立”以外,實在想不出還做了什么事情。他記起來有一次,班主任出去辦事去了,于是班上像炸開了鍋一樣地吵鬧起來。他當時沒有去理會,并且趁亂也和別的同學打鬧過。后來校長進來了,居然很多同學都還沒有看到,吵鬧的聲音并沒有停下來。校長大吼了幾聲,同學們才如同從夢中驚醒一樣,一個一個呆在那里。后來班主任肯定被狠狠訓斥了一頓,他走進教室后,同學們都見到他漲紅著臉,渾身發(fā)抖,說不出話。那一天,全班同學都被留了下來。樂隆記起來,就只有這一次他也被留了下來。天漸漸的黑了,卻不見班主任的影子,大家都不知道要留到什么時候。那一天還下過一場大雨,可想而知回家的泥濘路是會很難走的。這時班主任終于走進了教室,于是大家都看到了回家的希望,一個一個仰著頭呆呆地看著他。

  班主任說:“李樂隆,你過來一下?!?p>  樂隆頓時很緊張,心想,這下要挨批評了,一是自己當班長卻沒有盡到責任,二是自己還參與打鬧。同學們都幸災樂禍地轉(zhuǎn)頭看著他,像是都在想,早就應該訓他了,當個班長什么也不做,比其他同學都還不如。他忐忑不安地走出教室,卻驚訝地看見了母親。班主任笑著和母親說話,母親卻氣呼呼地,領(lǐng)著樂隆轉(zhuǎn)身就走,沒搭理他。

  回家的路確實很泥濘,稍不注意就會滑跤。樂隆和母親都踩了一腳的爛泥,滑滑溜溜地走著。

  母親一邊走一邊嘀咕著:“這個何老師,誰犯了錯就批評誰啊,怎么能將全班同學都留下?我問他你犯沒犯錯,他說沒有,我就來氣了,這么晚了,又是泥巴路,多不安全,出了什么事怎么辦?我還以為真的出了什么事呢!我就說他的教育方式太不行了,怎么能不分青紅皂白,眉毛胡子一把抓?”

  母親嘀咕完,氣消了些。但一不小心腳下一溜,母親的氣又上來了,又狠勁說了句,“這個何老師!”

  樂隆記得,他當時是很高興的,能夠一個人提前回家,而其他同學則不知道還要留到什么時候。他覺得自己確實和其他人不一樣,有一種很強烈的優(yōu)越感。從那次以后,他就能每天都早早地回家。他覺得一定是班主任礙于母親的面子,故意這樣做的。但他仔細想想,班主任是不是心里也會有一些怨氣呢?

  這次樂隆本來是躲在校門外的墻角,打算等陳斌,要找他算賬的。想到這些事后,他的心軟了些,覺得是不是不應該再找陳斌了?在班上已經(jīng)罵過了他,占了上風,是不是就可以了?自己如果真的犯了大錯,那母親想救都救不了了。再說,也沒有親耳聽到人家說自己,人家也許只是心里想而已。人家心里怎么想,又怎么能知道?又怎么能控制得了?自己不也是很看不起這些農(nóng)村的孩子嗎?他打算不再等陳斌了,于是從墻角出來準備往回家的路上去。不巧他剛出來就迎面碰上了陳斌,還有劉華和其他幾個同學。他很驚訝,呆呆地張著嘴,身子往后退,想離開他們遠點,生怕惹什么麻煩。陳斌也很驚訝,往劉華他們身后躲??墒莿⑷A和其他幾個同學卻嘻嘻哈哈地把陳斌推搡了出來,擺開了看熱鬧的架勢。樂隆感到有些騎虎難下,只好挺了挺胸脯,硬著頭皮,指著陳斌喊道:

  “你!還我的小人書!”

  陳斌縮著頭,好像被指得矮了一截,敷衍著說:“我,我沒有…”

  樂隆見他又想抵賴,又看見劉華在旁邊幸災樂禍的樣子,氣就上來了,指著陳斌的鼻子喊道:“你這個大頭怪,還我的書!”

  陳斌像被揭了傷疤一樣,氣急敗壞地喊了一句:“你這個黃毛怪!”

  劉華和幾個同學笑得興高采烈。樂隆還是第一次聽別人叫他“黃毛怪”,一時反應不過來,急得眼淚在眼眶里轉(zhuǎn)。在手足無措之中,他用身體去撞陳斌,嘴里不停地喊著“大頭怪!大頭怪!”。自從胳膊受傷后,樂隆一直認為自己的身體是虛弱的,是不足以跟別人對抗的。他這一次大膽地去撞人家,完全是一時沖動。誰知,他感覺根本沒有使勁,陳斌卻倒在了地上。陳斌爬起來,開始哭著喊著:

  “你這個黃毛怪!”

  被陳斌說成“黃毛怪”是他所始料未及的。樂向東中學的一些老師也說過他頭發(fā)有點黃,還有點稀,但都說只有一點點偏黃和偏稀而已,根本不影響什么的,其實是一個很漂亮的孩子。他也仔細照鏡子看過自己的頭發(fā),也覺得只是微微有點黃而已,怎么就成了“黃毛怪”了呢?也許在別人眼里,他的頭發(fā)就算是很黃很稀了,比如和春暉比,人家的頭發(fā)多么黑多么密啊。

  他從河堤上轉(zhuǎn)下來,轉(zhuǎn)入通向樂向東中學的一條小路。小路的兩旁是草叢和矮樹林,左邊是一間孤零零的房子,那是向東衛(wèi)生所,而右邊則是一大片墳地。白天他走這條路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但是如果天黑,即使是傍晚,他就會害怕走這條路,就會走遠一些的繞過衛(wèi)生所后面的那條路。他走在這條路上,心里還在胡思亂想一些事情。他想,“黃毛怪”難道是一種妖怪?那“大頭怪”是不是妖怪呢?

  樂隆這樣想著,突然聽到面前“嘩嘩”的響聲,同時看見離自己只有兩三步遠的地方一條蛇在拼命地擺動著身體。他的思路被嚇回到了現(xiàn)實中,他急忙停住腳步,站著不敢動,也不敢往后退。蛇停止了擺動,頭昂起來對著他,擺出一副攻擊的架勢。樂隆急中生智,想起不知道是哪個小伙伴告訴他的,很可能是劉安告訴他的,蛇最怕針刺,哪怕是頭發(fā)它們都怕,你做一些拔頭發(fā)刺它們的動作,它們就會怕得要命的。于是他真的做出拔頭發(fā)的樣子。他的頭發(fā)不長,并且都豎立著,還真像一根根刺。他假裝拔下來頭發(fā),然后向蛇甩去。果真,蛇像瀉了氣一樣,沒有了斗志,眼睛里沒有了兇光,頭一頓一頓地往下低。隨著他假裝的拔、甩頭發(fā)的動作,蛇的身體一陣陣地戰(zhàn)抖。他很得意地拔啊甩啊,蛇被徹底打敗了。這時他才看清,是一條很肥大的蛇,皮膚是清色的,帶有艷麗的花紋,樣子比水蛇嚇人多了。平時他如果遠遠地看見蛇,就總是停下腳步,讓蛇從容過去,這次是因為自己走神,沒有看見,所以它才來不及避走的。這時他認為自己戰(zhàn)勝了它,它已經(jīng)徹底認輸了,就將手停在頭發(fā)上沒有動,裝著拔頭發(fā)的樣子,卻不甩出去。蛇見了,像是也感到自己忽然沒有被刺了,便強打精神,灰溜溜地爬進了草叢里。他頓時高興起來,覺得自己果然挺聰明的。

  不過快到校門口時,他的心情又沉重起來,覺得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連續(xù)地出現(xiàn)這么多事情,連續(xù)地遇到蛇,難道是有什么因果關(guān)系嗎?他覺得,可以肯定,確實是不太正常的。

  他回到家里,見母親在篩米,知道她的身體應該沒什么大問題。母親看出了他紅腫的眼睛和不高興的神色,就問他怎么回事。他不想說什么,見母親已經(jīng)將米篩得差不多了,就端過來細細揀著米里面的石子。揀石子是一個細活,很花功夫。有的石子顏色和大小跟米粒不同,比較好揀,但是有不少不但顏色和米粒差不多,大小和形狀也差不多,就要很仔細才能揀出來。即使費盡功夫,吃飯的時候還是難免偶爾會有石子嗑牙。母親在旁邊摘青菜,見他一直不說話,忍不住還是讓他講出來哭的原因。他忍不住眼淚又掉了下來,心想自己和同學打架,肯定是瞞不住的。他尋思著,怎么跟母親說比較合適,不能將責任全部怪在陳斌的頭上,把自己推得干干凈凈,否則母親也許又會去找班主任說理,那樣事情就復雜了。畢竟不管是他在教室里罵陳斌,還是在校門口推他,都是他自己挑的頭,陳斌自始至終扮演著一個受害者的角色。于是他說道:

  “和同學鬧矛盾了,別人都說我的壞話?!?p>  母親揣摩著樂隆說的“說壞話”的意思,像是意識到了肯定會有人也說她的壞話,只要想想消息傳得多快就知道了,于是心情沉重起來,皺了皺眉頭,問道:“何老師呢?”

  “何老師不知道。再說人家也沒有當面說我,只是在背后嘀咕?!?p>  “就為這個?人家背后說什么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就找同學理論,還推了他?!?p>  “那你哭什么呢?”

  “我推他的時候旁邊有同學和老師罵我。”

  “老師?哪個老師?”

  他沒有說是哪個老師。母親像是也能感覺得到,事情可能比他說的要嚴重,罵人的話也許很難聽,但也沒有再細究。

  他害怕再去上學時會遭陳斌報復,害怕劉華又會出什么對他不利的主意,更害怕學校會批評他,于是邊抹著眼淚邊說道:“我不想去那里上學了?!?p>  他感覺得到,母親也覺得事情很嚴重,再說去那么遠上學,刮風下雨的是不容易。母親仿佛在自言自語地說道:

  “那怎么辦呢?還有一年多。向前小學離得是最近的。東安小學離得遠,樂業(yè)小學就更不用說了。要是上初中就好了?!?p>  母親忽然睜大眼睛看著他。他也看著母親,知道她心里有一個對他有利的重大的決定,但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她猶豫著是否應該說出來,但似乎又覺得確實沒有其它的辦法,于是說道:

  “今年跳級考初中,你愿不愿意?”

  他沒想到是這樣一個決定,有些失望,覺得跳級考初中幾乎是不可能的。離初中考試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以前沒有任何思想準備,怎么能考得上呢?當然要是能在樂向東中學讀初中,那就方便了,并且老師和同學都不會再說他什么的。

  母親看出了他的猶豫,就鼓勵他說:“五年級的課程沒有什么的,語文補一補文學常識就可以了,數(shù)學我來輔導你,應該是希望很大的。不如試一試,如果實在沒考上,就沒有辦法,只好再堅持一年了?!?p>  他雖然覺得難度很大,但經(jīng)不住提前在家門口讀書的誘惑,加上至少不用再和陳斌和劉華那些人在一起,覺得不妨試一試,于是使勁點了點頭,說道:“行!”

  母親見他同意了,寬心了很多,長舒了口氣,并立即想著實行的辦法。

  “我跟你們校長打聲招呼,讓他找兩本五年級的教材,下周就到五年級去上課?!蹦赣H說道。

  他一想下周就不用和陳斌和劉華他們在一起上課了,心里說不出的高興。并且,今天和陳斌打架的事也就會迎刃而解了。

  母親去廚房炒菜,他就在門口張望,盼著父親回來。

  父親回來的時間和以前差不多,看來母親的電話根本沒起到什么作用。父親一回來,就開始吃晚飯了。父親問了問這幾天的情況,并沒顯得多么著急,也許是看到現(xiàn)在一切又都正常了。樂隆覺得,確實,一切都像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第二天吃晚飯前,父親照例帶著樂隆出去散步。這一次,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以前好像是父親硬要他去的感覺,每次在路上,父親就要嘮叨一些人生的大道理,很令他反感,但他又不敢打斷父親不讓他說,只能故意不去聽。父親以前一直是語文老師,現(xiàn)在是公社聯(lián)校的教導主任,同時還兼教語文課,所以總是要求他在散步的時候多觀察周圍的人和事,說對寫作文有好處。他也同樣不以為然,甚至覺得父親每次回來就要帶他去散步,目的是逃避家務。他知道父親是最不愛干家務活的,做飯、洗碗、洗衣服,都是父親不愛干的。父親每次回來,任務就是將水缸里挑滿水,然后就坐在那里看書。有時母親忙的時候叫他干活,他還有很大的意見,經(jīng)常說:“我在外面工作累了一個星期,回來就是要休息的,怎么讓我干那么多活?”母親往往哭笑不得,說她在家里辛辛苦苦帶孩子,你一直在外面照顧不了家里,還說這種話,誰不是要工作?。坎贿^這樣習慣了,母親也不和他計較,自己去干活去了,還說著:“算了算了,讓你干也干不好,還不如自己干?!?p>  而這一次,樂隆覺得是自己盼望著和父親一起散步的,并且主動像父親一直要求而自己不愿意做的那樣,去觀察周圍的人和事。他覺得,如若去主動觀察而不是被動應付,所注意到的東西還真是差別很大。比如眼前的向東供銷社,他每天上學放學都要經(jīng)過的,平時卻很少留意。不過也許是平時供銷社門口冷冷清清的緣故,到了周末,供銷社門口就熱鬧起來了,大門兩邊有很多擺攤的,有的賣甘蔗,有的賣花生,有的賣紅薯片,還有的賣手工做的布鞋和鞋墊。去供銷社里面買東西的,在大門口買東西的人都不少。他看到,大家都叫他們水癱子和水老倌的,在和幾個樂隆不認識的年輕人打賭劈甘蔗。賭法樂隆一看就能明白,就是兩伙人買幾根甘蔗,各自出一半的錢,然后每次選一根,將甘蔗的頂部削平,立起來,用刀橫著壓在頂部,不能用手扶甘蔗,隨后猛然將刀立起來從甘蔗頂部劈下來,劈到什么部位,就根據(jù)痕跡將上面一部分甘蔗截下來歸劈的人。因為甘蔗立不穩(wěn),如果不快速地劈下去,甘蔗就會倒;同時,如果不使勁,痕跡就不會長。贏下來的甘蔗就分給自己的同伴吃。

  樂隆見兩伙人比得臉紅脖子粗,為劈到哪個位置而爭論不休,就覺得很奇怪,覺得這件事情本來像是并沒有太多意思,因為一根甘蔗也值不了一毛錢的。水癱子和水老倌幾個大隊的人都很討厭他們,但樂隆倒并沒覺得他們有多討厭,不過就是覺得他們喜愛游手好閑而已,也沒見他們做過多么壞的事情。水癱子幾年前還在樂向東中學讀書,應該是沒有畢業(yè)就沒讀了。樂隆只記得,當時水癱子打球時好搶別人的球,霸道了一些。樂隆聽母親說,水癱子除了怕母親,其他老師和同學,他沒有一個害怕的。母親教書從沒有罵過學生,但學生都怕她。母親說,上課的時候,她在黑板上寫東西,水癱子就在下面搞小動作,母親只要一回頭,他就老老實實地坐著。如果是別的老師上課,他都能坐到桌子上去,把一些老師氣得半死。水老倌據(jù)說是從省城來的,是水癱子的親戚,整天穿著喇叭褲,叼著過濾嘴煙,很神氣的樣子。

  樂隆所主動觀察到的,還有河上的這座橋。這座橋他太熟悉不過了,以至于平時根本沒有注意。這座橋是一座石拱橋,名字叫樂業(yè)橋,卻一頭連著樂業(yè)大隊,一頭連著向前大隊和東安大隊的交界處。他對橋的名字有些異議,比如向東供銷社,是在向前大隊和東安大隊的交界處,所以照道理這座橋應該叫“樂向東橋”才對,就和樂向東中學的名字一樣。不過他聽父親說過,這座橋是樂業(yè)大隊自己修的,所以叫樂業(yè)橋,為了方便樂業(yè)大隊的人到向東供銷社買東西。他曾經(jīng)從書上看到過趙州橋的照片,覺得和樂業(yè)橋樣子很像。樂業(yè)橋奇怪的地方在于,它的長度只有河的寬度的一半的樣子,兩端都有堤壩延伸到河里去,橋兩頭的石墩子就豎在堤壩上面。他知道,這是由于河面被拓寬過。有一年冬天,河水幾乎沒有了,不知從哪里忽然來了很多身強力壯的男子,加上附近大隊里的勞力,大干快上地就把河給拓寬了一倍。樂隆記得很清楚,那些天有七八個男子在他家的堂屋里睡覺。那些人說話都粗聲粗氣,有的還一邊抽著煙,一邊咳著嗽。

  這條河也很奇怪,每個大隊的人叫的名字不同,樂業(yè)大隊的人叫這條河是樂業(yè)河,而在向前大隊這邊向前大隊的人叫它向前河,過了向東供銷社,東安大隊的人就叫它東安河。

  過了向東供銷社,就到了向前大隊的地界,再向前就是樂隆每天去上學的方向。附近的一戶王姓人家是他很熟悉的,他剛從樂業(yè)小學轉(zhuǎn)到向前小學的時候,由于向前小學教室漏雨在修補,他們班是借的這家人家的一間房子上的課。他用觀察的眼光瞧了瞧這個屋子,有了一個平時沒注意的很大的發(fā)現(xiàn),他看到,這家人家的一面墻很黑,被煙熏過。他很奇怪,已經(jīng)熏了至少一年多了為什么還是這么黑呢?當時老師正在講課,突然外面有人大喊“著火啦!著火啦!”,于是老師和同學們都往外跑,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覺得挺興奮的,這樣不用上課了,可以出去看熱鬧。他出來后,發(fā)現(xiàn)火已經(jīng)被撲滅了,靠墻堆的一堆稻稈被燒得干干凈凈,墻上被煙熏得黑黑的。他覺得奇怪,屋頂是茅草蓋的,應該很容易著火,竟然沒有著到屋頂上去。這時他看到了他表妹。表妹低著頭,好像被嚇著了,渾身戰(zhàn)抖。旁邊站著這戶人家的女主人王氏,抬起巴掌擺出要扇他表妹耳光的架勢,但看到面前這個長得白白凈凈、穿著干干凈凈的小女孩,有些遲疑,于是大聲訓斥道:

  “你是哪里來的?”

  表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向,向校長家的親戚?!?p>  王氏遲疑了一下,問道:“向校長?樂向東中學的校長?”

  樂隆的表妹點了點頭,見訓她的人神情柔和了些,似乎覺得這一頓揍也許是可以避免的了,神色緩和了很多。

  令他沒想到的是,班主任何老師竟皺著眉頭對他說:“以后不要再帶小孩到這里來了。”

  他覺得很委屈,表妹根本不是他帶來的。平時王氏和母親打過一些交道,王家的小女兒有時會和表妹在一起玩,肯定是王家女兒帶過來的。樂隆倒沒有申辯,覺得這件事情畢竟和自己有關(guān)系,畢竟是自己的表妹干的,不如老實點不吭聲。后來老師叫他們上課,隨后的事情他就沒有太多印象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父親指著河堤下面說:“當時你就是從這里滾下去的?!?p>  樂隆聽父母親說過這件事,卻沒想到就是在這個地方,就是他砍死蛇的地方,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呢?他聽父母親說過,他們家搬過來的時候,父親用籮筐挑著他,由于父親力氣不夠,挑得不穩(wěn),籮筐側(cè)翻了,他從籮筐里滾了出來,順著河堤向下一直滾下去。父母親覺得,這下完了,要滾到河里去了。誰知,快滾到水邊時,突然停了下來。父母親趕忙跑下去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還在睡覺,睡得呼呼的,沒有醒來。父母親說,幸虧是冬天,身上裹了一層很厚的被子,否則全身會被草叢里的刺劃得鮮血淋漓。

  樂隆想,他和父親散了那么多次步,為什么以前父親沒有指給他看過這個地方?偏偏這一次就指給他看呢?為什么滾啊滾,眼看就要滾到河里去了,會突然停下來呢?他突發(fā)奇想,難道是那條水蛇救了他?也許這塊地方一直歸那條水蛇管,水蛇見他滾啊滾,快滾到河里去了,就施了個法術(shù),將他定住了?難怪水蛇從河里游過來的時候,見了他,癟個嘴,像是笑得很開心,還一搖一晃的。水蛇可能心里在對他說:“你不知道吧,當時是我救了你,呵呵?!笨墒撬麉s將水蛇砍死了,真是恩將仇報啊。想到這里,他懊悔極了。不過,他又想,這條河是被拓寬過的,這個地方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個地方了吧。這種因果聯(lián)系是不是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呢?

  父親見他望著河面發(fā)呆,露出有些后悔告訴他這件事的表情。誰知他說的是另外的事情,竟令父親更加擔心。

  “很奇怪,大前天我在這里砍死了一條蛇,晚上就出現(xiàn)被雷打的事?!?p>  父親驚訝地看著他,一時沒有說話,像是在考慮著怎么回答他的問題。

  “雷電完全是自然現(xiàn)象,跟砍死蛇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再說蛇只是一種動物而已,殺死動物的人很多很多。學校因為地勢開闊,被雷擊中的可能性要比周圍的地方大些而已。”父親終于說道。

  “但是聽說蛇是有靈性的,并且我砍死的是水蛇,是沒有毒、不害人的?!?p>  “蛇是一種很可怕的動物,我們這里時不時有人被蛇咬死。蛇有很多種,有劇毒的,有不太毒的,也有無毒的,但都會咬人,咬起來都很痛的。一般人很難分辨出毒蛇還是無毒蛇,所以見蛇就打,也是正常的。但是一般人怕自己受傷,所以大都避開它們。再說,還有人專門打蛇賣錢呢,有不少人還吃蛇肉呢。”

  樂隆想,父親說得很有道理,感覺心情放松了很多。

  父親接著說:“大隊里很多人確實很迷信,把被雷擊的現(xiàn)象說成是人做了壞事。但是你這個根本不能算什么做壞事,所以根本就沒有什么聯(lián)系。你媽也跟我說,怕大隊里人有什么看法。我對她說,那只能說明他們太沒文化,就不要去管他們怎么想了?!?p>  父親說到這里,停頓了下來,皺了皺眉,問道:“你跟你媽說過這件事嗎?”

  “沒有,媽最怕蛇,她做夢都夢見毒蛇咬她,我不敢跟她說?!?p>  “不說也好,你媽有時候也有些迷信?!?p>  父親建議不再往前走了,而是過樂業(yè)橋到原來住的地方去看看。樂隆很贊成,他覺得很久沒有走過樂業(yè)橋了。自從搬了家后,他除非去找劉安玩,否則就不會到樂業(yè)大隊去。

  他的家還在樂業(yè)大隊的時候,他經(jīng)常會來樂業(yè)橋玩。夏天的傍晚,樂業(yè)橋會很熱鬧,很多人都在橋上乘涼。年齡大的就搬個椅子或者小板凳坐在那里,手拿芭蕉扇輕輕扇啊扇的。小朋友們就在附近亂跑亂鬧。在這里他聽到過很多奇聞趣事,特別是一些鬼故事,他聽了很害怕,不敢一個人回家。他覺得聽來的故事太多太多,都攪在一起,現(xiàn)在回想起來,反倒記不起來到底是些什么故事了。他倒清楚地記得一件真實的事,雖然他沒有親眼看見,是有關(guān)劉安的。時間是冬天,枯水季節(jié),劉安竟然從橋上掉了下去。橋是有護欄的,怎么會掉下去呢?據(jù)說是因為幾個孩子打賭看誰膽子大,爬到護欄上站起來,結(jié)果劉安就掉下去了。后來劉安說后面有人推他,他才掉下去的,但又不清楚到底是誰推他。樂隆估計是旁邊的小孩,可能由于不懂事,或者不小心絆到了劉安,才致使他掉下去的,不是故意將他推下去的。樂隆慶幸自己當時不在場,否則豈不也是被懷疑的對象?或者,也許會由于自己的不小心,碰到了劉安而致使他掉了下去,那樣就犯了大錯誤了。樂隆見到劉安時,已經(jīng)是他被抬回家里,躺在用褥子墊著的地上了。他們家堂屋里圍了很多很多人,有幫忙的,出主意的,但大都是看熱鬧的。樂隆透過人的縫隙,看見劉安躺在地上嗷嗷亂叫,看到他的大腿被劃開一道很大的口子,肉往外翻開,血不斷地往外冒;看到他的額頭也破了一道口子,血一直往下流著。大人開始鏟墻上的泥巴,鏟下來后搗碎,然后敷在劉安的大腿上和額頭上。額頭上的血很快就止住了,可是大腿上因為傷口太深,血還在不斷往外冒。大人又不斷地將泥巴往上敷,幾乎把劉安的腿給埋住了。大隊里的人都相信,當初建房子時抹在墻上的用牛糞和黃泥巴和成的泥土能夠止血治病。樂隆也試過,有一次手背被小刀劃了一條口子,他敷了些牛糞泥巴,血就止住了。他想撥開人群去安慰劉安,但看到他極度痛苦的樣子和大人們手忙腳亂的樣子,又猶豫著沒過去,只是站在人群中透過縫隙看著。后來他害怕劉安會看到他,就偷偷地走開回家了。

  他和劉安還經(jīng)常在河里玩水。這條河里每年都要淹死小孩,因此母親是不允許他去的。有時他在水里玩著,忽然見母親從樂業(yè)橋上走過,就急忙躲到水邊的草叢里去。釣魚母親是允許的,他和劉安去鳳山鎮(zhèn)買過魚鉤魚線,回來挖些蚯蚓做魚餌。他只釣到過一條小魚,當時很興奮,跑回家去讓母親用洗臉盆養(yǎng)著。

  他和父親到了他們家原來住的地方。這個地方以前是一個很大很高的土丘,現(xiàn)在被鏟平了很多,但還是能看見矮了很多、小了很多的一個土丘。聽說,這里要全部鏟平改成耕地的,但過了這兩年卻還沒有改成耕地,被荒廢在這里,上面長滿了很深的雜草。以前這個土丘上住著四五戶人家,劉安家住在最西頭,樂隆家緊挨著他家。挨著樂隆家的是一戶王姓人家,他只記得那家人家孩子特別多,其他倒沒什么印象。為什么要生那么多孩子?他問過母親。母親也覺得很奇怪,說一年要生一個,豈不一個孩子生下來剛滿月就要懷下一個?每次生孩子的時候,樂隆和大家一樣,覺得這應該是最后一個了,可出乎意料的是,很快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又懷孕了。

  樂隆家剛來的時候是寄住在劉安家的,后來就在旁邊自己建了房子,在劉安家和王家之間。所以,三棟房子看上去有點擁擠。他最記得的是家門前的那個大斜坡,斜坡上長滿了草,還有很大的樹。他經(jīng)常爬到樹上去玩,坐在樹丫之間休息。夏天,他喜歡捉知了,經(jīng)常找劉安一起去。用一根細竹竿,將一頭劈開一點,然后用木棍撐開來,然后夠到墻角的蜘蛛網(wǎng),將蜘蛛網(wǎng)繞在上面,就做成了一個捉知了的工具。要盡量將竹竿從知了的后面慢慢移過去,否則知了見到竹竿就飛走了。等快接近知了時,猛地一撲,就有可能捉到它的。他還記得的是小朋友們一起捉迷藏,一不小心就滾下坡去了。他總是找劉安玩,卻很少找大隊里的其他孩子玩。

  后來劉安上小學了,他感到很孤單,每到快放學的時間就到屋后的小路上去盼著劉安回來。

  他不由得回想起搬家前那天晚上母親和父親吵架的情景。全家人都已經(jīng)睡下了,他迷迷糊糊地聽到父母親在大聲地爭吵著。母親的打算是,將門前屋后的樹木,以及拆下來的木料先搬到學校去寄存,以后做家具用也好,再賣掉也行。而父親覺得挖樹、搬樹、拆屋還要雇人,都太麻煩,還要花不少錢,得不償失,再說留著那些木料也沒有太多用處,打算讓住在玉閣附近大隊里的親戚砍了樹、拆了屋把東西運過去。母親也知道這一點,但總覺得就這樣白白地送給別人太劃不來了,覺得一個家就這樣沒了,沒留下任何東西。

  想到這里,他覺得,自己家和其他農(nóng)村里的人家比,表面上看好像很不錯,但其實也沒好到哪里去。雖然父母親都當老師拿工資,但工資并不高,柴米油鹽都得靠買,還要負擔哥哥在省城上學,負擔姐姐在縣城上學。農(nóng)村里的人自己有稻田,還有菜地,這兩年很多都蓋了磚瓦房,房子很大有很多間,不像他們家連自己的房子都沒有,只能寄居在學校的兩間房里。他有時覺得,父母親教書還不如人家種地呢。但他知道,父母親是種不了地的。父親連挑擔都挑不來,沒有什么力氣,差點將他滾到河里去,又怎么能指望種地呢?聽母親說,他們剛下放來大隊里時,覺得這一輩子要當農(nóng)民了,就打算從頭學起干農(nóng)活,但是難度很大,比如父親跟大隊里的人一起挑土,不僅挑得比人家少很多,也挑不遠,挑一會就得歇,經(jīng)常被別人笑話。很快,父親的小腿肚子上就長了好幾條像蚯蚓一樣的青筋。父母親對于其它農(nóng)活也一律做不好,連自家菜園里的菜種起來都有困難。大隊里的人雖然笑話他們不會干活,但都是很友好的,有時還來幫幫他們,父親覺得這里簡直是世外桃源了。但母親不這么想,母親覺得,她跟了父親算是倒了霉了,本來自己成份不錯,好不容易從農(nóng)村出去讀書工作,又被下放到了農(nóng)村。

  樂隆跟著父親剛回到家,母親就興奮地告訴他,跳級的事情已經(jīng)安排好了。他簡直不敢相信,怎么會這么快呢。母親告訴他,正好向前小學的校長找她有別的事,她就把孩子要跳級的事說了。校長起初很驚訝,覺得這事情簡直不可能,并說如果考不上會影響學校的升學率的。母親想了一個辦法,說她會去跟公社聯(lián)校說,如果考上了就算學校的名額,如果沒考上就不算學校的名額。這下校長沒什么可說的,只好同意了。母親告訴他,周一就去找班主任何老師,何老師會帶他到五年級去上課,并會想辦法弄一套五年級的教材給他。他聽了后反倒有點擔心起來,離考試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能考得上嗎?考初中可是真刀真槍的,卷子要封起來統(tǒng)一拿到公社聯(lián)校里去批閱,別說是母親,父親都沒法幫忙的,徇私舞弊后果是很嚴重的。三個大隊的小學,卻只有一個初中可以上,也就是說,只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學生能上初中。如果考不上,再回到原來的班級去,那豈不被人笑話死?但他又感到這個險是值得冒的,如果考上了,就在自己的家門口上學,再也不用刮風下雨時跑那么遠,那么艱難地上學了。更重要的是,從此以后再也不用和劉華和陳斌他們在一起上學了,并且,昨天的事也將不了了之。他心想,哪怕考不上,也一定要試試。如果實在沒考上,就轉(zhuǎn)學到東安小學去,或者哪怕再轉(zhuǎn)回樂業(yè)小學去都愿意。

  吃過晚飯,樂隆見蔣老師將學校的電視搬到操場上,很多老師,還有大隊里的一些人在圍著看,于是也去看熱鬧。蔣老師從教室里接出來一根很長的電線,將電視的電源插在上面。他擺弄著電視天線,調(diào)到認為電視效果比較好的位置,但手一旦松開天線,電視效果就差了很多,只好又用手將天線捏住。宋老師在旁邊說道:

  “不如今天晚上你就站在那里當天線吧?!?p>  大家都笑起來。

  學校的電視買了時間不長,一直是放在會議室的,只有周末才打開看。剛開始樂隆看得很來勁,什么節(jié)目都覺得好看,特別是相聲,他以前只能從收音機里聽到,看不見人的表演,這回終于能從電視上看到表演相聲的人的動作和表情了。后來學校有電視的消息在三個大隊里傳開了,每到周末,大隊里的人像過節(jié)一樣聚集到學校來看電視。會議室擠不下,蔣老師就敞開著門讓大家站在門外看。樂隆就覺得不方便了,不太愿意去擠。后來實在沒辦法,人實在太多,學校就決定收取少量的費用,幾個年青老師站在會議室門的兩邊看著,誰交了錢誰才能進去。大隊里的人有的樂意交費進去看,但大都不愿意交費,就聚集在門口吵鬧。還有的想強行進去看電視,和負責管理的幾位年青老師發(fā)生過一些小沖突。樂隆當然是不需要交費的,總是很有優(yōu)越感地從人縫里擠進去。外面就有人起哄,說為什么有的人不需要交費?有人說,那是校長的兒子,交什么費?。繂柕娜怂坪跤X得也有道理,但是還是會不服氣地說一句,校長的兒子就不要交費了?電視又不是他們家的。樂隆知道,這件事情大隊里的人是意見很大的。有一次他去找劉安玩,劉安就流露出來說對學校放電視收費有意見,都有點不愿意和他一起玩了,像是覺得他們倆不是一類人。樂隆估計劉安也遭到過哪個老師的攔阻甚至推搡,所以才會那么說的?,F(xiàn)在這樣放在操場上看,他覺得倒是挺好的,大家都能看得到。為什么會是這樣呢?母親肯定和蔣老師商量過,也許是因為雷擊的事怕大隊里人說閑話?樂隆覺得肯定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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