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沈氏對阿惠從未多加管教,梁康鵠更是如此,日日在外忙碌都不著家,也只有阿令在家會盯著阿惠。但自從阿令出嫁后,沒人管束,他又開始在外做些混賬事。
阿水與盧宇走在路上,看到阿惠帶著一個小廝正在調(diào)戲一姑娘。瞧他那嘴臉,阿水心里就不舒服,眼睛一轉(zhuǎn),想了個主意。
和盧宇一起,將那兩人引到一條無人的巷子里,用麻袋套上頭。示意盧宇一人打一個,阿水就迫不及待動手了。
那狠勁,那一腳腳的下去,骨折的聲音,腳下人的哀嚎聲...盧宇光在旁邊看著就覺得疼,平時練功也沒見她這么大勁啊。臨走時,她還不忘再補上兩腳。
動過手,阿水心滿意足地哼著小調(diào)走了。
她這一套,動作流暢,一氣呵成,看樣子已經(jīng)是個老手了。盧宇頗為好奇地看著她:“你以前什么時候干過這個?”
見她不解,盧宇還特地指了指麻袋。
阿水恍然大悟:“哦,以前都沒干過啊,這是第一次啊?!?p> “那你為什么會這么熟悉這流程?”盧宇震驚了。
“好幾次都看到你和王爺這樣做。沒想到自己動起手來,果然就是不一樣啊。難怪你們這么喜歡做這檔子事?!卑⑺锌馈?p> 盧宇看著阿水眼中那快要迸出來的興奮的光芒,扶額嘆氣,王爺啊,這姑娘跟著你怎么就長歪了呢。
心情不錯,阿水尋著好些新鮮玩意回到家中。正在府中和阿善專研那些新鮮玩意,就看到阿惠鼻青臉腫的回來,阿水沒憋住,哈哈笑出了聲。
阿善驚到:“四哥怎么成這樣了?”
阿水在旁諷刺道:“壞事做多了,估計遭報應(yīng)了?!?p> ......
阿水很有經(jīng)商的頭腦,加上蕭照的指導(dǎo),這一年多來,她在城中開的數(shù)十家商鋪,替蕭照賺了不少。功夫也長進了不少。
蕭照瞧著是時候了,帶著阿水來到千金園--金陵最大的黑市。這里可以販賣人口、賭拳等一切上不了臺面的,在這里都可找到。
前面就是一個賭拳擂臺,由樓上的人對擂臺上的人下注,而臺上數(shù)十人乃至上百人里也只有一人能贏。臺上生死無論,因此這里的人也大多都是些亡命之徒。
蕭照帶著阿水,走進一間雅靜的隔間,靠著窗,靜靜望著底下。
那臺子很大,可容得下上百人,此時底下約莫有五十人左右。一開始場面很亂,臺上拳風(fēng)陣陣,血肉橫飛,不一會兒,就倒下很多人。臺上就只剩下五六個,除了一個十七八歲消瘦的少年,其余都是身強體壯的大漢,在身高體型上都可以碾壓那個少年。
那少年看著雖瘦,但身手矯健,能迅速避開其余人的攻擊,而對方對他送出的拳頭全落在其他人身上。沒過多久,待臺上只剩他與另一人,這時候,他改變了打法。
他沖向?qū)Ψ?,右膝頂上那人的下巴,對方?jīng)]穩(wěn)住,往一側(cè)倒去。那少年順勢往上一躍,轉(zhuǎn)過身,另一條腿也跪在對方肩上。那人左右晃動,想擺脫那少年??赡巧倌晖扰c腰一齊發(fā)力,竟將那人頭直接擰斷。
此時,四周一片叫好聲。阿水看得久久不能回味。
蕭照突然說道:“這底下的人今天贏了,可以帶來巨大財富,明天卻也有可能死于非命。對這些人來說,沒有國家,沒有道義,沒有生死,只有財富。你給他們錢財,他們替你做事。他們的身手,你都看到了吧,快準狠。我要做的事也是一樣,把多余的統(tǒng)統(tǒng)扔掉,只剩目的,不達目的不罷休,這過程就要快準狠?!?p> 見阿水正皺眉,認真思考。他便停下來,喝了口茶,舔了舔嘴唇:“這茶可真次。”
蕭照又接著道:“我需要刀,而他們無疑是最好的人選。你要做的就是幫我拿起這把刀。半年的時間,我要這把刀出現(xiàn)在我眼前?!?p> 阿水被底下的比賽震撼住了,還沒緩過神來,就只聽見蕭照說了這么一大堆話,又把她給唬住了。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這一年多時間做的事,與之后的日子那是沒有可比性。要想走這條路,要想保護阿善,往后的日子就要提心吊膽地過,也許一不小心就會先離阿善而去了。
要是這樣的話,還要繼續(xù)嗎?她想起她阿爹那冷漠的眼神,阿善那條廢了的腿,阿娘最后那放心不下的樣子...她搖搖頭,把先前那些想法拋之腦后。她要報仇,要討回公道,而這些蕭照可以給她。想到這里,又給了自己往下走的決心。嗯,她要跟著蕭照!
不同的神色在她臉上變換著,看來她現(xiàn)在是才明白這條路的艱險。蕭照看著莫名覺得好笑,想起來活動活動筋骨,也讓她好好消化下。
誰知他剛離開椅子,對面的人連忙也跟著起來,不料起來得太急,竟把桌子掀翻了,茶水全倒在他身上。
蕭照:“......”
阿水:“......”
盧宇好不容易才把剛才底下那少年說服,一進廂房就見到這滿地狼藉。桌子椅子全都倒在地上,茶水、杯子弄得滿地都是。還有那三小姐怎么跪在王爺面前?臉為何還那樣紅?還有自家王爺?shù)哪樕珵楹蜗袷浅粤耸阂粯??諸多疑問出現(xiàn)在盧宇臉上。
蕭照他是萬萬沒想到??!在茶水倒了之后,那姑娘實在覺得愧疚。在他再三婉拒后,還是堅持拿帕子仔細為他拭去。擦著擦著,她就盯著自己,愧疚地說:“王爺,你這里被燙了好大一個......”好像意識到什么,她臉立刻就紅了。
蕭照那是氣極了,看見那要從他眼里迸出來的火,阿水連忙跳開幾丈。
蕭照整了整衣服坐下,低頭一看,覺得不對,翹起二郎腿,又整了整衣服。仔細確認自己儀態(tài)還在,清了清嗓子,望向盧宇:“都辦妥了?”
盧宇還在凌亂著,聽到問話,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嗯......”
阿水絞著帕子,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看看盧宇,又看看蕭照。一不小心又對上蕭照的眼睛,連忙低下頭,心里多想對他說,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蕭照見她這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過來?!币娝龥]反應(yīng),又喊了一遍。
確認他是在叫自己后,阿水邁著忐忑的步伐向他走去。
蕭照指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說:“這個人你帶著?!?p> 順著那指的那方向,阿水這才注意到房間里還有一個人。這個少年不就是剛才底下那個勝者嗎?
他光著膀子,身上多處傷口,臉上還有多處淤青沒消,新的就又疊了上去。
那少年叫群玉,他總是沉默寡言,又藏在暗處,以至于阿水常常忘記會有這樣一個人待在自己身邊。
往后的日子阿水與群玉日日都待在千金園,留意底下的比賽。他們挑了大約百來個可靠的年輕男子,群玉去掉一半根骨不佳的,再經(jīng)盧宇篩選后,只剩下三十來個左右。
就這樣,蕭照的刀形成了,取名冥府,阿水為執(zhí)刀人。后來,冥府在阿水的帶領(lǐng)下,成了一個遠近聞名的殺手組織。
雖然冥府是為蕭照效力,不過也會接一些外來任務(wù),各人可根據(jù)懸賞金額量力而行。
冥府成立后接到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天蒼山北雪河鎮(zhèn)縣令之子--符虎,懸賞金額一百兩黃金,發(fā)布者阿水。
當(dāng)群玉提著符虎的人頭來到她面前,阿水只匆匆一瞥,一股惡心便直沖心頭。沒有想象中的那種復(fù)仇的快感,只感到陣陣惡寒。最后扔到山里,任野狗撕咬。
這日,蕭照在郊外教阿水功夫。她學(xué)得很快,再過些日子,也許自己就不用在場盯著了。
突然,從草叢里冒出好幾個黑衣人逼近蕭照,刀法凌冽,刀刀致命。盧宇、群玉聞聲出來,加入混戰(zhàn)。
阿水也提起劍對陣,分散了對方不少兵力。
他們幾人身手都不錯,廝殺片刻后,黑衣人漸漸處于弱勢。那些黑衣人見阿水較弱,便轉(zhuǎn)向她。受到圍攻,阿水慢慢呈現(xiàn)敗勢。
此時,一個黑衣人迎面襲來,眼看刀鋒已經(jīng)到了胸前。生死之際,出于本能,阿水迅速刺出一劍直達對方心臟,血濺到自己眼睛,眼前一片血紅。
待阿水回過神,蕭照他們早已解決了剩下那些人,四周已是尸橫遍野。而剛剛那個黑衣人就直直跪在自己腳下,眼睛還睜得很大,似乎是難以置信自己就這么死了。
那種惡心的感覺又上來了,阿水手抖著扔掉劍,就開始嘔吐起來。
這次與之前都不同,以往自己都只是旁觀者,而這次卻是完完整整經(jīng)歷了這過程。清楚地感受到劍劃破皮膚,刺入血肉時帶來的那種黏稠感,血慢慢地流下,生命一點點的消逝,就像當(dāng)時阿娘在自己懷里慢慢沒了聲息。
阿水吐了很久,感覺已經(jīng)把肚子里所有的東西都吐出來了,可那種感覺還是沒有消失。
蕭照過來拍著她的背,又抹掉她臉上濺的血,問她有沒有好點。她強撐道:“這些人都不專業(yè),只有集中所有人力專攻一人,才能最快速最有效地完成任務(wù)。”
蕭照知道她是想轉(zhuǎn)移注意力,輕輕地摸著她的頭。
天色漸黑,大雨頃刻而至,幾人被淋了個濕透,躲進一間破廟。生了火,幾人圍著火堆取暖。
看著阿水還是驚魂未定,蕭照想說點什么寬慰下她,想了想道:“我第一次殺人是在八歲的時候。當(dāng)時打雷我不敢睡,只靜靜地躺在床上。清楚地聽到那人躍墻翻窗進來,悄悄地走近我床邊。在他掀開我的床帳時,我立馬就把抓在手中的枕頭砸過去,趁他慌神之際,又抽出藏在枕頭下匕首,狠狠的扎進那人的胸膛。他的血也噴到我臉上,黏糊糊滾燙滾燙...”
阿水一開始很認真地聽蕭照說著,后來腦袋越來越暈,眼皮不斷在打架,最后頭歪向一邊,沉沉睡去。
夢里草長鶯飛,百花齊放,她阿娘抱著她在花園里逗狗,突然那狗發(fā)了瘋似的朝她沖過來,她阿娘便立即轉(zhuǎn)身,那狗就在她阿娘背后留下兩道深深的印子...在村子里,阿娘教她識字、女紅,可是她說她要走了,她渾身都是血,自己一直哀求她不要走??伤透鷽]聽見一樣,離自己越來越遠,她就一直在哭,一直哭...
蕭照望向阿水這邊,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睡去了。讓她枕著自己的腿,怕她著涼,又將烘干的外衣給她披上。只是她受了驚嚇又淋了雨,身體受不住,起了高燒,緊緊抓著自己的手一直念道:“阿娘,不要走,你不要丟下我,水兒很害怕,你回頭看看水兒...阿娘,阿娘...”
瞧著這丫頭這樣,蕭照心中軟了下來,想起以前自己生病時,他阿娘總會唱歌哄自己。
他試圖回憶起那小曲:“天黑黑,那個放羊的兒郎還不歸家,他要去尋他那美麗的姑娘,他跨過山越過海,穿過叢林進沙丘,他那美麗的姑娘都不在,日與夜交替著,留下的腳印越來越長,小兒郎已長成大兒郎,大兒郎還在尋找那美麗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