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真的大眼睛充滿了不可思議,她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瘋子。
我瘋了么?我沒有,瘋的是他們,不正常的是他們,為什么不愿意給我和蒼懿一條活路?蒼懿,沒想到我做盡一切卻還是保不住你。
父親,父皇,你為什么不愿意放過蒼懿?那孩兒若是不孝,也不能怪我了。
“三哥是安家的人,理應(yīng)我們安家辦喪事,什么時候輪到玉王府?”安雪真她氣急敗壞咆哮出口。
“你們安家?”她到現(xiàn)在還認(rèn)為自己是安家人,我出聲諷刺:“你已經(jīng)嫁與我為妃,還覺得自己是安家人?”
“我、我……”她往后退了半步,而后又大聲質(zhì)問:“你從來沒有一天把我當(dāng)成你的妻子,你心中只有那個人?!?p> “所以他以我妻子身份下葬。”
我斬釘截鐵的態(tài)度把她氣得站立不穩(wěn),幸好有下人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她念念有詞:“瘋了,瘋了,你瘋了?!?p> 我哈哈哈哈大笑起來,往日一切的憂愁不喜煩悶憎恨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煙消云散,與其讓自己痛苦不如讓別人發(fā)瘋。
“你?!”她眼中是疑問指責(zé),但最后卻無奈的說:“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這一句她沒有責(zé)備,只是輕輕淡淡沒有了任何情緒,我點(diǎn)頭:“知道?!?p> “那好,我不管了?!?p> 言下之意她不會阻止,也不會幫忙。
蒼懿的葬禮進(jìn)行得很順利,欽天監(jiān)擇了七天之后的日子,這一段時間我請來圣安寺的僧人來給他誦經(jīng)七天,府中上下盡皆著了白,只可惜這喪事幾乎無人來吊唁。
就連安家自己都保持沉默,不敢上門向我索要安蒼懿的尸身,估計是以為我發(fā)現(xiàn)了他們要謀害我,怕我找他們麻煩吧,畢竟謀害皇子的罪名他們承受不起。
一天過后父皇的人終于出現(xiàn)在王府門口,劉公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四王爺,陛下請您進(jìn)宮一趟?!?p> 順著他的手勢我看到一隊穿著銀甲禁衛(wèi)軍。
“好?!蔽依淠雎暎词刮以俨辉敢?,不去就會被視為抗旨,那幾百禁衛(wèi)軍就會沖進(jìn)府門。
我交待好府中事情,剛要出門就看到了她。我有設(shè)想過誰會來參加葬禮,但我從沒想過她會來,我以為她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會再踏入我府中。
曾經(jīng)兩人一起喝酒到天明,現(xiàn)在卻形同陌路互相憎恨,真是報應(yīng)不爽怨不得人。但她來了,這證明她心中還是關(guān)心我這個兄長,我們之間的血緣親情戰(zhàn)勝了仇恨,這讓我更加后悔。
“你怎么來了?”我先開口。
“我來……”她低頭略微吸了口氣道:“我來看看你?!?p>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鼻子有些泛酸,就連蒼懿死去的時候我都沒有這種感覺,可是我知道就算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選擇與虎謀皮,我不能沒有蒼懿。
“走了。”
“嗯?!?p> 我突然轉(zhuǎn)過身對她囑咐:“突然想起來后花園那棵梨樹下還埋著老七釀的酒,你記得去挖出來啊?!?p> 劉公公不明所以,看見我盯他一眼后笑道:“王爺,陛下只是叫您去問話,您不必這么擔(dān)心?!?p> 他以為我是在交代后事,我搖頭笑笑往前走。
陽光照耀下的皇宮晃人眼睛,不自覺的流下淚水。這片我生長的地方,也是吃了蒼懿的地方,真羨慕老五、老七和老八三個人能逃離此地。
適應(yīng)光亮的眼睛進(jìn)入黑暗的屋子里有些不適應(yīng),好久才看清楚父皇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周圍沒有燃燈讓父皇顯得幽暗詭秘。
“你跪下?!彼渎暤?。
我端端正正跪下。
他將一封奏折摔在我身前,硬聲道:“你是不是想去宗人府?”
我撿起奏折翻看奏折,原來是安家指責(zé)我不歸還安蒼懿的尸體。
“不想?!?p> 他站起身來走到我面前的臺階上,滿臉隱忍不住的憤怒,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生氣的父皇,他在我心里一直是平靜莊嚴(yán)威重的,面對這樣的憤恨生氣的一國帝王,我竟然沒有絲毫害怕膽怯,反而有一絲喜悅。
“朕對你寄予厚望,你瞧你自己都做了什么?”
“你是不怕天下人知道你喜歡男人嗎?”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完這些話。
“你看著朕?”
我抬頭望著滿臉怒氣的父皇,他目怒兇光咬牙切齒指著他身后那個位置道:“朕想將這個位置交到你手上,卻沒想到你如此不爭氣。”
“朕殺了他,是不希望你有個污名,為了一個男人你竟然連你妻子都不顧?!彼钢业谋亲恿R:“你這個不孝子,竟然還給他以你妻子的身份辦葬禮,你要不是朕的兒子,朕一定殺了你?!?p> 他幾步下來一腳將我踹倒在地,胸口的疼火辣辣的讓我喘不過氣,我捂著胸口起身反駁道:“蒼懿不是我的污點(diǎn)?!?p> 他伸手給了我一巴掌,臉又火辣辣的像被燒著了一樣疼。
“朕才不在乎你喜不喜歡男人,而是你因為喜歡一個男人不顧惜自己的妻子。”他生氣道:“竟然讓整個盛安城都知道你跟他的破事,讓皇室顏面何在,讓朕怎么把這天下交到你手上?皇室的臉,朕的臉斗被你丟盡了?!?p> 從他的話里透露出對我無盡的憤怒和失望,可是我聽出的卻是我丟了他的顏面,不再是之前他驕傲的能文能武的兒子。
我早已對他言明我從沒奢望過那個位置,更不想在那個位置,但他還是把我置于棋盤中,幫他除掉所有阻礙。
“我只想與蒼懿逍遙自在而已,從沒想過要君臨天下?!蔽野萘艘话?,跪直繼續(xù)說:“我之前答應(yīng)過您的都做到了,為什么您還要?dú)⒘松n懿?他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
他恢復(fù)冷靜轉(zhuǎn)身走上高臺,背對著我道:“他當(dāng)然什么都沒有錯,錯的是你,你不該因為他迷失心智?!?p> 他怎么可以如此冷酷,我問:“難道您這一生從來沒有愛過什么人嗎?”
他繼續(xù)背對著我:“朕曾經(jīng)有一個摯愛之人,但是為了大楚的將來,朕逼死了她?!?p> 原來瓊?cè)A夫人葬身大火,秦安兩家互相仇視是您故意造成的,是啊,秦安兩家聯(lián)姻會讓世家之力牢不可破,對于皇權(quán)的統(tǒng)治是一個威脅。
“父皇,您真是狠心吶?!?p> “拋卻至親至愛才是合格的帝王,你已經(jīng)能拋棄至親,只要能放棄至愛,一定會成為合格的君王?!彼D(zhuǎn)過身露出冷酷無情的臉,那表情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狠意。
“帝王不愧被稱為孤家寡人?!彼麣⒌粲H姐,又毀了瓊?cè)A夫人,我早該知道這樣一個無情無義之人是沒有信義的。
“放肆?!彼麗佬叱膳暮鹆顺鰜?。
“朕視大楚百姓為子民,在朕的治理下大楚國富民強(qiáng),百姓沒有不愛戴朕的,何為孤家寡人?”
他確實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但我無法成為他那樣的人,是我錯了,不該出生在這帝王家。
我拜了兩拜,站起身悠悠道:“父皇,恕兒臣不孝,注定要讓您失望了,我不能舍小愛成全大愛,一心一意愛這天下,兒臣走了?!?p> “你要去哪兒,你給朕回來?!?p> 我轉(zhuǎn)身不顧父皇的怒吼離開了。
“你要是走出這個大門,朕就當(dāng)從來沒有過你這個兒子?!?p> 他大吼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不過失去蒼懿,這世上再也沒有什么東西可在乎的。我曾經(jīng)與他合作,接近安家,背叛景晗,我能做的只到這個地步。帝王之位我沒想過,他口中所言我更是不信。
他沒有留我,也沒有阻攔我,讓我得以順利回到府中。
安雪真等在府門口,見到我的身影便急急忙忙迎了上來,她眼眶泛紅聲音沙?。骸巴鯛敚鷽]事吧?”
“我沒事?!蔽依淅涞?。
“陛下都跟您說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我,這一句應(yīng)該是安家人托她來問的,我道:“沒什么,你不必?fù)?dān)心?!?p> 只有你不必?fù)?dān)心而已。
我的臥房已經(jīng)燒了三天,火勢已漸漸沒了,只剩下零星的火星,我踏入灰黑殘破的廢墟,找到蒼懿所在的位置,他果然化成了灰,什么都認(rèn)不出來。
“王爺,我讓人拿來了罐子,至少把三哥的骨灰裝起來吧?”她小心翼翼的問我,我點(diǎn)點(diǎn)頭。
下人拿著小木鏟子把蒼懿的骨灰一點(diǎn)點(diǎn)裝起來,之后她把用一個精美的瓷罐子裝好,再用絹布包好遞給我。
“辛苦了?!?p> “可要以這罐子出葬?”她好奇的問。
“不必了。”就這樣吧,我想讓他葬入皇陵必不被允許,蒼懿也一定不想留在安家,不如就隨我去吧。
“王爺,您去哪兒?”她抓住我的胳膊。
“你好好照料王府及產(chǎn)業(yè),不要回安家,我有事先走了,三年內(nèi)沒回來就不必等我了?!敝灰沩斨耐蹂念^銜一定可以保你安全無虞。
“楚景玉——”她哭著喊出我的名字,抓住我的胳膊不讓我走。
“照顧好自己。”我拂去她的胳膊,不再管她的哭泣。
快走出院門,見蒼懿靠在門口,他笑道:“你要走了?”
“是?!?p> “拋下一切?”
“是?!?p> “那我和你一起?!?p> “好?!?p> “我們?nèi)ツ膬???p> “你想去哪兒?”
“去江州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