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一身墨藍(lán)色曲裾,花白的頭發(fā)高高盤起,只是簡簡單單插了一支金簪,但整個人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典雅大氣。楚景賢并不反感秦昭,相反他十分尊敬進退有度不過多求索的秦昭,他依稀記得楚元帝也曾囑咐過他要保秦昭一身榮華。
“您是來為孫淼求情的?”楚景賢和顏悅色地問。
秦昭微笑道:“正是如此?!?p> 知道太后是為自己求情的,孫淼心中感動,他想起師傅曾言秦昭對自己認(rèn)識的處于危難之際的人絕不會袖手旁觀,現(xiàn)在的他才明白師傅為何對秦昭念念不忘。
“陛下,孫淼是哀家故人的弟子,哀家請他來幫忙調(diào)理一下晗兒的身體,您也知道晗兒年輕時候沒少遭罪,幾月前剛沒了個孩子,若不調(diào)理好身體,她怎么能為皇室開枝散葉?!鼻卣训恼Z氣不緊不慢,大氣堅定。
楚景賢點點頭道:“原來是您請他過來的,那您認(rèn)識孫淼的師傅?”他當(dāng)然記得楚景晗說過孫淼是太后請來的事情,他只是想特意強調(diào)一遍給在場的人聽。
“當(dāng)然,他師傅是藥王谷谷主孫謙,江湖上的‘無千不醫(yī)’便是說的他?!鼻卣训难哉Z間頗為自傲。
“什么意思?”夏芝出聲問,她雖然屬于暗衛(wèi),但對于江湖上的情報她真是一點不知。
“就是沒有一千金不會醫(yī)?!睂O淼微微抬頭看著夏芝,那是有了靠山后的囂張。
夏芝心中不屑想出言譏諷,但楚景賢在場她又不敢說出來。
蘇雪凝對著秦昭溫柔出聲。“太后娘娘,您在后宮多年,應(yīng)該非常明白凡事都講究禮法規(guī)則吧?”
“正是?!鼻卣褢B(tài)度依舊溫和。
“那孫淼下藥導(dǎo)致嫣妃、昭儀、以及她的侍女小棠昏迷不醒,并且本宮和陛下趕到時,孫淼正抱著昭儀娘娘,這么大的事情不應(yīng)該是您求情就算了的吧?”蘇雪凝挺直腰背?!昂螞r他冤枉本宮給嫣妃和昭儀下藥,這罪名本宮可擔(dān)待不起?!?p> 秦昭所依靠的秦家沒落,她早已沒錢養(yǎng)眼線來知悉后宮的情況,況且她就不掌權(quán)后宮眾人早已被換了干凈,因此,她來時根本不知道今日發(fā)生何事,只聽宮人道孫淼犯錯陛下可能要抓他,她不曾想事情竟然如此嚴(yán)重。
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斑@當(dāng)中一定有誤會,孫淼絕不會做出傷害晗兒的事情?!?p> “太后娘娘,若是雪凝記得不錯,孫淼入宮不過一個月,何以您就如此信任他?”蘇雪凝的話殺人誅心。
秦昭默然不語,她相信孫淼也完全是因為他是故人的弟子,但她也已有十年沒有見過故人,只在孫淼幾歲時見過他,是以她對孫淼的品性可以說完全不了解。
沉默的氣氛中,孫淼明白一件事,除非今日他師傅在場,否則沒有人能證明他的身份和他的醫(yī)術(shù),他頭一回感到這么氣憤和無奈。
“暫且將孫淼收押,待刑部調(diào)查之后定奪?!背百t覺得今日這件事不會有結(jié)果,想讓刑部出來調(diào)查。
孫淼滿臉沮喪,雖然他知道憑借自己的武功一定不會死,但他來盛安城只想過住華美宮殿嘗山珍海味,沒想過住暗無天日的牢房吃冰冷難吃的牢飯。
“孫淼,你可有異議?”不知為何楚景賢覺得自己問出這話的時候,內(nèi)心有那么一絲高興。
“陛下,我冤枉啊。”孫淼說完撇了撇嘴,既然如此他也只能任命,他打定主意坐幾天監(jiān)牢給皇帝點面子。
秦昭頗為歉疚地看著孫淼,若是從前她有家族勢力可依靠之時,決不讓孫淼被押入監(jiān)牢,但現(xiàn)在她也是落魄的鳳凰不如山雀身不由己。
“來人,將孫淼——”
“慢著!”楚景晗大聲制止了皇帝的說話,自東暖閣走了出來,微笑道:“這只是一個誤會?!?p> “誤會?”蘇雪凝難得皺緊眉頭不露微笑。
“是?!背瓣下冻鑫⑿?,她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然想好解決辦法。
夏芝勾了勾嘴角,道:“昭儀姐姐,我們一群人可是看到你跟孫淼這個狂徒在花園涼亭里摟摟抱抱,經(jīng)我們查知孫淼對您和嫣妃娘娘都用了迷藥,為保您的清譽,以及后宮的安全,必須讓孫淼這等狂徒受到嚴(yán)厲懲罰!”
夏芝的話擲地有聲,可每一句都在提醒皇帝——楚景晗受到侵犯。
“陛下,孫淼當(dāng)時可曾對我做什么?”楚景晗反問楚景賢。
楚景賢不愿回憶,隨意道:“沒有。”
“沒錯,孫淼當(dāng)時舉著手并沒有碰到本宮。”楚景晗看向夏芝?!笆遣皇沁@樣?夏嬪。”
夏芝不喜歡聽到“嬪”這個字,低頭看向別處不回話。
“你不說就是默認(rèn)了。”楚景晗露出勝利的微笑。
“對的,陛下之前警告過我不能碰你,所以我當(dāng)時才一直舉著雙手?!睂O淼補充。
“這又能說明什么?”蘇雪凝反問。“也許只是孫淼還來不及做什么就被我們發(fā)現(xiàn),所以他才假裝沒有碰著昭儀妹妹?!?p> 楚景晗早就聊到蘇雪凝會這么說,開口道:“雪凝,聽我給你解釋?!?p> “解釋”兩個字在蘇雪凝聽來就是“瞎編”。
“你走后,孫淼來給本宮看病,說本宮的身體已快大好,只差最后一劑猛藥。”楚景晗雙手背在背后,慢慢踱步,悠閑而又自在。
“哼?!毕闹ゲ恍汲雎暋!澳悴粫f就是吃曼陀羅花粉吧?”
“正是如此?!背瓣闲χc頭?!澳銈円仓缹m里沒有曼陀羅花粉,它可是來自西域的名貴藥材,孫淼為了給我治病足足等了一個月才從宮外買到貨,今天特意帶過來囑咐我吃了一些,沒想到我不勝藥力暈了過去?!?p> “你在說謊!”夏芝聲音大了起來,她覺得這個理由實在太兒戲了。
楚景晗微笑道:“我沒有?!?p> 夏芝還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楚景賢正盯著她,她立刻雙手抱胸閉嘴不言。
“妹妹,你這謊話編的,可不要因為孫淼跟你相熟,你就動了惻隱之心要包庇這個淫賊啊。”蘇雪凝言辭懇切眼露溫柔。
楚景晗微笑道:“姐姐你多慮了,臣妾并沒有。”
“那你怎么解釋嫣妃和小棠也暈了呢?他用藥只給你一個人吃不就好了?”蘇雪凝反問。
楚景晗想也不想,道:“那是因為曼陀羅花粉太苦,我嘗了一下不想吃,于是孫淼撒了一些在桃花酥和茶水里?!?p> “呵呵呵?!碧K雪凝被楚景晗這拙劣的謊話逗得前俯后仰,因為她了解曼陀羅花粉并不苦,可見楚景晗并沒見過此物,她是在說謊。
“你在笑什么?莫非臣妾說得不對,氣勢姐姐知道這曼陀羅花粉其實是無色無味的?”楚景晗別有深意地盯著蘇雪凝。
蘇雪凝的笑容陡然僵住,曼陀羅花粉極其珍貴,她一個久居深宅的婦人居然解此物太不合常理。
“本宮怎么會知道曼陀羅花粉是什么樣的?”蘇雪凝用袖子半掩自己蒼白的臉色?!氨緦m只是覺得妹妹的謊話太過好笑。”
“姐姐怎么知道我說謊?”楚景晗笑問。
蘇雪凝放下袖子,溫柔道:“臣妾記得孫大人之前說茶水里是石菖蒲,桃花酥里包了曼陀羅花粉,兩味藥加起來可快速致人暈厥?!?p> “是這樣么?姐姐記得真清楚?!背瓣限D(zhuǎn)頭看向?qū)O淼?!澳闶沁@樣說的嗎?孫淼。”
孫淼愣愣地說:“茶水里確實是石菖蒲,但我沒說過曼陀羅花粉是桃花酥里面?!?p> “朕也記得他沒這樣說?!背百t記得清楚,孫淼只說桃花酥里有曼陀羅花粉。
蘇雪凝見夏芝也朝自己微微搖頭,她心知自己越說越暴露自己的短處,立刻轉(zhuǎn)口道:“本宮知道這些粉末平時都是包起來,自然而然的以為做糕點也是這樣?!?p> 楚景晗搖搖頭,道:“若要下毒,這些粉狀物和面粉一起和起來才最好用?!?p> 蘇雪凝額頭冒出了細(xì)密的冷汗,她和身邊的宮女不敢趁劉嬤嬤做糕點時下毒,劉嬤嬤忠心于皇帝且性格正直根本容不下陰暗之事,所以她們只能等劉嬤嬤做好糕點進入爐子前,將兌好水的曼陀羅花粉用針筒注射進糕點內(nèi)部,既要保證好用量又要保證不破壞桃花酥的形狀,為此她和宮女不知試驗了多少次。
“妹妹知道的真多。”蘇雪凝別有用心的夸贊。
楚景晗平淡道:“這就是從下生長在宮里的好處?!?p> 蘇雪凝望了一眼楚景晗,不安地想或許自己斗不過楚景晗,她反問:“如果妹妹和孫淼約好,那孫淼為什么不一開始就說出實情?”
“我讓他保密。”楚景晗想了想說。
“這有什么可保密的?”蘇雪凝笑問。
“因為這是治療寒證最后的方法,曼陀羅花粉算是一劑猛藥,一個不小心就會永睡不醒。”楚景晗低頭說完,楚景賢走至她的身邊牽起她的手握住。
“處理不當(dāng)是死罪,本宮又不想連累孫淼,只好讓他不要說實話?!?p> “可是他冤枉本宮這件事怎么算?”
“夠了,雪凝,朕記得孫淼從來沒說過是你下的毒,他一直在陳述事實?!背百t厲聲喝止了蘇雪凝,這件事再糾纏下去她的貴妃之位可要難保了。
蘇雪凝的視線停留在兩人緊握的手上,她知道今天這事她徹徹底底敗了。
“這么說來倒是我們誤會孫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