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林南熏邊哭邊翻找尸體,絕望、痛苦和不甘充滿她的心間,讓她更加快速地翻開一個一個殘缺不全的的尸體,以確定對方不是君世離。
周天打著油紙傘出現(xiàn)在林南熏身后,看她似著了魔一般,他心中不忍將雨傘傾斜,遮住了彎腰翻找的林南熏,他鼓起勇氣開口道:“君將軍不在這里?”
她聞言抬頭,驚訝而又嚴肅地問:“你知道他在哪兒?”她站直身體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他還活著?”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活著,但是我知道你該去哪兒找他?!敝芴斓谋砬樯衩囟謬烂C。
“你知道該他在哪兒,為什么不早一點告訴我?為什么不告訴韓楓呢?讓他派人去找呢?”她很生氣,這孩子在隱瞞什么?
周天嚴肅地搖了搖頭,鄭重道:“你不懂,這一仗西北軍打贏了的,根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全軍覆沒的情況,可是我們剛打完又有敵人出現(xiàn),他們說只要交出君將軍就會放我們一條活路,君將軍帶一小隊人引開他們,之后君將軍被逼跳崖了?!?p> “什么?”震驚又恐懼的林南熏捏得周天的肩膀疼痛不已,“你怎么知道這些?”
“因為我是君將軍的近衛(wèi),本來應(yīng)該跟他一起跳崖,我……”周天垂眸,表情難過,猛烈的雨水讓他呼吸不暢。他本來應(yīng)該和君世離一起死,但沒想到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的敵軍首領(lǐng)突然喊出他的名字,那人竟然是他的父親。
“敵軍沒有殺你!”她想不通明白,下意識地說:“不是匈奴敵軍?”
周天的胸中仿佛被泥水填滿,他深吸一口氣道:“是?!?p> “那個隊長阻止了你?!绷帜涎喼辈桓蚁嘈?,大楚的功臣竟然被自己人殺害,她得呼吸急促,眼淚撲簌簌地混著雨水不斷落下,心中升起委屈、憤怒和憎恨。
然后過了一會兒周天才說,“他是我爹,是韓楓將軍的前鋒?!?p> “為什么韓楓要這么做?他想搶功勞?”林南熏想不明白,韓楓千里迢迢從江州來到西北只是為了搶君世離的功勞?
電光閃爍,周天的表情晦暗不明,他低聲道:“不是搶功勞,韓楓將軍是奉命前來鞏固邊防外,然后處理掉君將軍?!?p> “處理?為什么?是誰想殺了世離?”難怪不得她根本沒看到這些駐扎的士兵有在搜尋人的跡象。
“這是上邊的命令,我也不清楚?!敝芴斓哪樕兊没薨挡幻?,他也十分憤怒,但無能為力。
“難道是楚景晗嗎?不可能?!碧幱谡痼@中的她不斷搖頭,楚景晗現(xiàn)在是大楚的實際掌控者,她為什么要派人處理掉君世離?更何況君世離還分出一半的兵力去保護她。
林南熏想不明白是誰,但她十分憤怒,君世離犧牲生命拼死守衛(wèi)家國,而他守護的人中竟有人想謀害。
“不管是誰都不是我們可以干涉的,所以你別逞強了,已經(jīng)過去好幾天了,君將軍本就身受重傷,而且從懸崖上跳下去,不會或者的?!?p> “不,我要去找他,他不會死的。”林南熏大聲反駁,楚景晗現(xiàn)在救不了他,她可以。
“你先別激動。”周天嘆了一口氣,道:“果然你跟我父親說的一樣不會聽勸,我?guī)闳ゾ龑④娞碌牡胤桨伞!?p> “為什么一開始不告訴我?”林南熏突然懷疑起對方的用意。
“我相信你絕對不會傷害君將軍。”周天一開始不信任眼前的女子,而他說的又是軍事機密。“現(xiàn)在軍中,人人都想找到君將軍,得到韓將軍的嘉獎,我和父親、以及父親手下的將士們沒有告訴過其他人君將軍的出事地點,我相信你,所以走吧?!?p> 林南熏點點頭牽上自己的馬跟周天離開,周天則對自己精心搭建的帳篷沒有住過人而遺憾。
雨勢漸小,不過兩人早已被大雨澆了個透心涼也無所謂這點小雨,周天帶著林南熏騎馬穿過戰(zhàn)場發(fā)現(xiàn)一條河流,河水因為大雨而漲勢兇猛,轟隆隆的濤聲攝人心魄。
周天在懸崖邊停下,指著洶涌寬闊的白色瀑布道:“君將軍渾身是傷卻不愿投降,便從這里連人帶馬一躍而下,事后,父親斷定君將軍活不了,但是韓楓將軍要求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父親就一直帶人繞著圈子搜索?!?p> 看見垂直陡峭的萬丈懸崖,水花紛飛的白色瀑布,轟隆隆的響聲仿佛震醒林南熏混沌的思維,她道:“你父親一直沒有找到君將軍?”
“軍令不可違,他不敢認真尋找,所以只能敷衍了事?!敝芴煨刂蟹路鸨荒嗍顫M,他深吸一口氣道:“父親敬佩君將軍,武功高強如將軍也許跳崖能活下來也不一定?!?p> 林南熏未聽完他的話,策馬下山,只要順著河流尋找說不定就能找到世離,她心中升起無盡的希望。
周天騎馬趕上了她,道:“我不能跟你一塊兒去,我不能違抗軍令?!比绻业骄离x,也許會第一時間報告給韓楓。
“謝謝?!彼嵵氐乐x,“也謝謝你父親肯告訴我這些,你回去告訴他,我一定不會將這些事說出去的。”她雖然天真,卻也明白泄露這些事的嚴重性。
“感謝,告辭?!敝芴祢T馬偏離下山的道路,消失在山上的密林里。
常年練武的林南熏知道從瀑布高處墜落不會死人,但她推測君世離很可能會在落水之后暈了過去,會順著水漂流到岸邊,如果他醒過來離開河邊也一定會留下痕跡,她只要注意搜尋河兩岸就好。她現(xiàn)在只希望周圍沒有狼出沒傷到他,不過周圍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狼群應(yīng)該不會如此肆無忌憚。
水流漸緩,林南熏下馬順著河流仔細查看,雨已經(jīng)漸漸停了,天空中的烏云漸漸散去,皎潔的月光照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方便她看得清楚一些。
白玉蠱的光芒更加微弱,已經(jīng)在昭示冥蟲蠱的主人危在旦夕,心中剛剛?cè)计鸬幕鹈绨愕南M麧u漸變得灰冷,她在想是不是一開始騎馬太快所以錯過了什么線索,她忍不住回頭望兩岸卻又沒有任何痕跡。疑心自己錯過了什么痕跡,又怕回頭再尋找一遍白費功夫,林南熏在惴惴不安中繼續(xù)前進。
又是一夜,一無所獲,她已經(jīng)沿著河流找了大約五公里,依舊沒有任何線索,她忍不住越來越焦躁越來越不安,三天已經(jīng)到了,而冥蟲蠱只能保住主人三天性命,再找不到君世離,她可能真的要給他收尸了。
月亮在西方的天空中逐漸變淡,東方灰暗的天空變?yōu)轸~肚般的白,太陽漸漸升起,而林南熏的心卻逐漸低垂,她忍不住鼻子開始泛酸,心中已絕望至極。
她上了馬順著河流緩緩向前,清晨的太陽照著雨后的大地,草地樹木河面都像透明的水晶反射著閃耀的光芒。
她開始想和君世離本來就沒有緣分,本來就是陌生人,本來就……忽然,前方對面的河邊亮光吸引了她,她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一個白衣人躺在河邊,巨大的驚喜和興奮包裹住了她。
“世離!”你等等,我馬上就來。
她下馬游過了河,灰風(fēng)也跟著她游過了河。
在河邊躺著的人確實是君世離,他渾身的衣服破破爛爛渾身是傷,小的傷口已經(jīng)凝結(jié)出紅色血痂,大的的傷口已經(jīng)化膿發(fā)臭,還在不停流血。
林南熏湊近他心口處細聽,確認他還有心跳后激動地哭了。
“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彼笏榱税子裥M,把雪白的汁液滴進君世離的嘴里,再把把殘存的尸體喂到他嘴里。白玉蠱是雪域人參、天山雪蓮、長白山雪枸杞喂養(yǎng)而成,是極為稀有的名貴藥材,只要心脈不絕就一定能保住此人不死。
林南熏扯開君世離的衣服,檢查他身上的外傷,其他傷口只是發(fā)炎腐壞,只是胸前從鎖骨下方到右胸肋骨上的傷口不僅腐爛化膿,還必須要馬上縫合。她拿出用油紙包裹住的醫(yī)用器具,展開縫合的白線以及針、刀、剪刀等利器,以及一瓶裝滿酒的玉壺和空的淺口小玉碗。
她倒了一些酒在小玉碗里,將針、刀和剪刀在里面浸泡過后,才用剪刀剪開和血肉粘連的衣服,用小刀清理腐爛發(fā)臭的傷口。腐肉被清理后,鮮紅的血肉不斷流出,她又趕緊撒上一層細細的金瘡藥粉末,然后用酒擦過手后開始縫合傷口,一針一線將裂開的紅色血肉縫合在一起??p合好之后,她又開始清理君世離身上其他的傷口并撒上止血生肌的金瘡藥,然后用白布包扎起來。
做完這一切,日頭已經(jīng)接近正中,她在想如何把君世離帶回涼州城,君世離受的傷太嚴重了,如果騎馬顛簸他一定會因為顛簸而死。
于是,她拿起君世離的劍進入密林,尋找雙手可圍的小樹木,并砍了三棵,用劍剃去枝丫,將其砍成君世離身長相等的長度,最后把自己的絲質(zhì)紗衣撕成布條用以綁住木棍,她才做好木筏,為了做好木筏,她的長裙已變成了及膝短裙。
把君世離輕輕放在木筏上固定好以后,林南熏把牽木筏的繩子掛在灰風(fēng)身上,拍了拍它道:“辛苦你了,我們回城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