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唉?!彼龂@了口氣,將她的小腦袋從我的肩上移開又伸了個懶腰。
還沒等她完全坐正,我便摟住了她的腰,將她靠在我的懷里,她嘴里淡淡的咖啡味也沁人心脾。
“你有完沒完啦?”
“這是今年最后在一起的時光了嘛,任性一點又何妨?”
她起身,我們雙唇交疊,用純粹的觸覺感受彼此。
當情緒終于穩(wěn)定時,我只是看到她匆匆奔跑的背影,還有忽然宣告著夏天結(jié)束的大雨。
“下次,我們多久才能相會呢?”我自己都快感受不到自己的呢喃了。
二
“春天到了呢。”
傍晚,我扶著甲板的邊緣,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感嘆著世界的雄偉和壯闊,和這天馬行空,一望無際的旅途。
組長冷不丁地靠近了我,向我投來了和善的笑容。
“啊啊,我忘了!對不起組長!”
我如夢初醒地、驚慌失措地跑向了清潔間,拿上清潔用具,又一次開始了公共打掃。
這艘郵輪上的旅行者們溫柔隨和,也不像其他旅行一般會有斤斤計較的人存在。在無人打掃的時候,大家都會盡量的維護各個地方的干凈。
最讓人感動的是,在農(nóng)歷新年伊始的時候,大家還盛大地做了一頓屬于全船人的年夜飯。
在這樣的郵輪上工作與生活和旅行,就是一種美好和幸福。
更何況,我有她,有朋友,也有這一群可愛的人在身邊。
我在公共打掃時會有意無意的去想這些美好的事,既像是對過去的道別,也像是一種粉飾。
一邊想著,一邊做完了打掃。我又回到了房間,拿出手機一邊玩一邊給她發(fā)信息,這是一天最享受的時候。
“今天過得怎么樣呀,開不開心,寶貝?”
“嗯,很開心哦。除了作業(yè)有點多以外。倒是你,輟學(xué)打工可不那么輕松?!?p> 是啊,生活可累了,但不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了與她相會。
和著晚風的夕陽和永恒的溫暖,我又再一次踏上自己的旅途。
不久之后,便會重逢。
三
十二月下旬,我去競選了去郵輪上工作的機會。
沒有滅掉的念想,和想見到她的心尤為劇烈。
為此,我隱忍了一切負面,封閉了不必要的負面情緒,在微笑與陽光,還有朝氣蓬勃的表現(xiàn)之中,過了一輪又一輪面試。
本不存在的事情,本沒有可能的事情,只要想,就能做到。
在一切都結(jié)束之后,我又開心的拿起了手機,向她分享起了我的樂事。
之后我踏上了郵輪,看到了那無盡的海平面,那壯闊的世界,還有若有若無的她。
再累的工作,也會因為我想到她而被沖散。
四
墨爾本到西藏的距離,到底有多遠呢?
自從我們大學(xué)正式錄取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這個問題。情投意合的高中同桌,或者說是三年情侶,結(jié)局卻注定不美滿。而我們的羈絆,卻能沖淡一切的不如意。兩個人本就是跨越了千里的旅途才能相見的。
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十二月了,我卻時不時就會想起那段甜蜜的開始與艱苦的過程。站在大樹下看書的她,與我沒辦法好好交流的她,一起看恐怖片時攥緊我的手的她;或是家庭因為公務(wù)遷至遙遠的西寧的她;為不熟悉這一切,不愿融入這一切的害怕的她,甚至是對于生活和未來看不到希望的她。
多么的想牽著她的手,和她一起眺望未來的旅途。
我是多么的想,是多么的想。
這就是我漫長的路上旅途中,最有實感流露的一段時間了。
五
十一月,離開她的第三個月,雖然基本每天都會視頻,但是思念卻越積越深。
清晨,我從酷熱之中醒來。天仍是黑黑的,時間甚至沒過六點。我打開了手機,一如既往的刷起了社交媒體。
“因x國在南級開采可燃冰時的不規(guī)范操作,導(dǎo)致甲烷大量泄露,產(chǎn)生巨大的溫室效應(yīng)。多處浮冰融化,氣溫陡升,海平面一夜間上升500m并還在上升中。目前已有多個國家和城市被淹沒,各國政府正在緊急疏散和救援之中,也試圖對于甲烷泄露采取措施?!?p> 而x博的熱搜是“世界末日來臨”
“多城市被淹的后果”
“消失的朋友和親人”。
一時間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據(jù)我了解的信息,這使科學(xué)家都無法解決的,噴涌而出的大量甲烷會使海平面覆蓋地球,而熱量,也會被死死的鎖在大氣層,地表溫度會漸漸升高,到人們無法接受的方向。
這是一場被注定的災(zāi)難。
而她所在的澳大利亞,則是眾多的被水完全覆蓋的城市之一。
我絕望的想跑到外面,想看看外面是怎樣的狀態(tài)。卻發(fā)現(xiàn)家里意外地被反鎖,父母大概都如平時一般去上班了。
晚上,他們打開了房門,沒有說一句話,更沒有做飯。
第二天早上,門沒有反鎖,我卻在樓下看到了血肉模糊的他們,或許,還有淡淡的溫度。
“如果注定是一場滅亡,還不如來的痛快些,我們商量之后如此認為,不會強迫你?!?p> 桌上只有一張字條。
我一瞬間什么也沒有了。
那天,海拔又漲了200m。全校停學(xué),企業(yè)停工,一切都亂了。大概只有負責疏散救援的人會忙點吧。
我渾渾噩噩的隨著大流,每每想到她的笑容,就會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不和父母一起走了。
我恐慌。
我害怕。
我的腦子里只有胡亂的和父母的回憶,和她的故事,血肉模糊的尸體以及想象中的,她靈魂的消散。
電路停止了,我沒辦法聯(lián)系任何人。
水要漫上了。
我甚至還沒有時間接受這個事實。
六
十二月,我隨著救援隊逃到了西藏。在高原反應(yīng)和酷熱中,很多人都死了,甚至是不久前和我說過話的不少人。不過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已經(jīng)麻木了。每天都會想幾遍他們,才會讓我流露出真正的絕望和痛苦。很多人也和我一樣麻木,神經(jīng)質(zhì),水的蔓延和生離死別已經(jīng)沖垮了好多人的內(nèi)心。
我每天拿著手機,假裝她還在那般和她發(fā)起了短信,神經(jīng)質(zhì)的設(shè)想她每一種可能的回復(fù),讓我感到世界的存在,這一習(xí)慣也永遠的堅持了下去。而我,卻沒有真正的變成瘋子。
因為,馬上發(fā)生的一件事徹底改變了我。
幾天后“郵輪隊招募”這則消息突然傳遍了整個營地。經(jīng)過多輪面試,篩選出性格身體等多方面最健全的人進行巡航。召集了中國最好的郵輪,和足夠供應(yīng)的水和應(yīng)急食糧,這是許多艘拯救我們的“諾亞方舟”了吧。
看透了一切的我一點也不在意生死了,但是我總會想起他們,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一個念頭蹦出來了。
既然沒有看到過她,她也有可能坐上了諾亞方舟,一次次的期盼我們的相會。
那我也要登上那個方舟。
我想要活下去,哪怕是茍活著,也要為了與她的再一次相見而做好充分的準備。
我想要活下去。
不,我想要和再一次她相逢。
末日也不能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