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晚上7點鐘,路燈準時亮了起來。
結(jié)婚是個高興的事兒,結(jié)婚也真的是個累人的事兒。
云茹搓了搓眼睛,準備把衣服換下來。
“咱爸媽明天一早的車,我們?nèi)ニ退汀!痹迫惆才诺健?p> “行,我們明天起早點,去車站送送爸媽,你先別脫衣服,一會兒還來人呢!”衛(wèi)國說到。
“還來人?這親戚不都送走了嗎!”云茹回到。
“那個一會兒會有孩子什么的來鬧鬧,我們這的習俗,老話是這么說的:頭三天不論輩兒,幾里哐啷鬧一陣兒。”衛(wèi)國給云茹倒了杯水。
“這老話聽著就夠老的?!痹迫阈÷曕洁熘?。
1988年的房屋最流行的是“明三暗五”。
那什么叫“明三暗五”?“明三”就是一進大門,能看見的是三間屋子?!鞍滴濉本褪钦f其實有五間屋子,三間堂屋旁邊有兩間跨屋被遮掩住了。
衛(wèi)國和云茹的新房就是明三暗五。
忽然想起銀鐲子的事情,云茹剛想去拿,院子里就有聲音了。
“衛(wèi)國在嗎?”
“在呢在呢。”衛(wèi)國說著就出去了,云茹也趕忙跟了出去。
把院子里的燈拉開,看清來人,一個男人三十六七的樣子,旁邊還跟了個小姑娘十五六的樣子。
男人斯斯文文的,帶著個框架眼眶,衣服整潔又干凈,小姑娘兩個辮子又黑又亮,粉色的褂子,素色的褲子,長相清秀,靈氣十足。
“王老師,您怎么來了?”衛(wèi)國趕忙迎了上去。
“衛(wèi)國,祝你新婚快樂,學校課太滿,沒來得及趕回來隨禮,這是禮錢?!蓖趵蠋熣f著就把20塊錢塞到了衛(wèi)國手里。
“云茹,這是王老師,我們一個胡同的,咱兩家挨著?!毙l(wèi)國趕忙介紹。
“王老師好?!痹迫阙s忙打招呼。
“你好。”王老師回到。
“這姑娘長的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云茹看著一旁的小姑娘說到。
“王老師,那個云茹剛過門……”衛(wèi)國趕忙示意云英別說話。
“沒事,你們大喜的日子,我們就不叨擾了,一個胡同住著,以后見面的機會多的是。”王老師說著就要帶小姑娘走。
云茹趕忙進屋拿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到小姑娘口袋里,小姑娘笑的甜甜的。
人走后,云茹才知道,王老師是個小學老師,這個小姑娘是個啞巴,慶幸的是能聽得見,十六歲,上初二,媽媽是知青,生她的時候大出血死了。
媽媽名字里有個“佳”字,所以王老師給女兒起名叫王思佳。
衛(wèi)國家對門的曹家熱鬧了。
“曹小軍,你要是今天敢出這個家門,我就把你的腿打斷?!贝笄圩谔梦莸奶珟熞紊先氯轮峦诓贿h處的小板凳上。
“娘,我要去對門要糖吃?!辈苄≤娨荒樀闹?,但是還是不敢出門口半步。
“爪子都被炸了還不老實,今兒哪也不能去?!贝笄郯才诺?。
“爹,您看娘。”既然這條路走不通了,那男子漢就得學會換路。
“行,爹給你去要糖。”曹德旺早想去鬧鬧了。
“你敢,今兒吃席的時候就見你一直盯著新媳婦看,怎么的,老不羞恬不知恥了是吧!”大芹呵斥到。
“哪有的事兒,小軍不是想吃糖嗎!”剛想起身的德旺又硬生生的坐了回去。
“大兵,你去對門要糖,白拿的糖不要白不要。”大芹沖著里屋喊到。
“不去,我還得看書呢!”從里屋傳來聲音說到。
“快去,不然把你的書全扔了?!贝笄壅f到。
里屋的門開了,一個高高瘦瘦,白白凈凈,穿著藍色褲子,白色秋衣的男孩走了出來。
曹大兵,十六歲,上初二,他爹讓他把身體練好成年后去當兵,但是他卻喜歡讀書,所以他就成了曹家嘴里最不中用的人。
為什么曹家對讀書人這么大的成見,因為德旺最瞧不上的就是胡同里的王老師,文文縐縐磨磨唧唧,沒個男人樣,男人就得去當兵。
當然,德旺也瞧不上剛剛進入這個胡同的衛(wèi)國小兩口,不就是當了個兵嗎,不就是娶了個大學生嗎,神氣什么,他家可是有兩個兒子,以后全讓他們?nèi)ギ敱?,全娶大學生。
至于德旺和大芹能瞧得上誰?好像除了他們自己,誰也瞧不上,他倆也經(jīng)常互相瞧不上。
大兵剛出門,就碰見王思佳和王老師從衛(wèi)國家出來。
“王老師好?!贝蟊s緊打招呼,又沖一旁的思佳點了點頭,大兵和思佳在一個學校一個班。
王老師應了一句,領(lǐng)著思佳就離開了。
大兵去要了幾塊糖,又回屋看書了。
等到幾斤糖都發(fā)光了,也到了云茹和衛(wèi)國休息的時候了,不管怎樣,這個婚總算是結(jié)了。
“云茹,你放心,我姚衛(wèi)國保證會一輩子對你好的?!毙l(wèi)國說到。
“你不用保證,我信你,對了,媽今天偷偷的塞給了我個銀鐲子?!痹迫惆谚C子拿出來說到。
“這個,當年大哥大嫂結(jié)婚的時候,大嫂就想要,但是娘沒給她,看來娘是很中意你這個兒媳婦啊!”衛(wèi)國說到。
小兩口又聊了一會兒就把燈關(guān)了。
第二天一早,衛(wèi)國和云茹先去車站送了爸媽,回來衛(wèi)國就去找小時候的朋友,說是聚聚,云茹剛要進家,就在大門口被一個人攔住了。
“你是衛(wèi)國媳婦吧!”來人提著個筐子,里面有幾個蘿卜兩顆白菜。
明明也就三十初頭的年紀,但是衣服顏色卻十分暗淡,頭發(fā)扎成一股。
來人笑著,牙齒很白。
不知道是不是風吹日曬多了,還是整個人的精氣神兒不好,總之給人的感覺就是有種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老氣。
“對,我是衛(wèi)國的妻子,您是?”云英說到。
“我是黃太爺?shù)拈|女,家就在胡同最里面那家?!秉S來鳳指了指胡同里面。
云英順著指的地方看了看,那是黃太爺?shù)淖√?,和王老師家斜對門。
黃太爺是昨天婚禮管事的大務職,七十多歲,山羊胡,小氈帽,很講究也很守舊的一個人,在衛(wèi)國家這里輩分最高,也最受人尊重。
“黃太爺?shù)拈|女,您好您好,我是衛(wèi)國媳婦,您叫我云茹就行,我怎么稱呼您?”云茹趕忙說到。
“都叫我鋼蛋他娘?!眮眸P說到。
“那您的名字叫什么?”云茹接著問到。
“黃來鳳。”來鳳回答。
“那我就叫您來鳳姐,進屋坐坐。”云茹招呼到。
“不了不了,你是新媳婦,我是個寡婦,頭三天我進你家會晦氣的,你們昨兒結(jié)婚,按規(guī)矩我不能來,但以后都一個胡同住著,這不,我自己家種的菜,給你拿了些,”來鳳把籃子遞給云茹。
“沒事,沒這么多講究,什么晦氣不晦氣的,我不信那,來鳳姐進屋坐會兒?!痹迫愦_實不信這一套。
“不行不行,我是個不祥的人……”來鳳說完直接把菜籃子塞到云茹手里跑開了。
后來,云茹從衛(wèi)國那得知,來鳳姐三十初頭,前些年遠嫁,沒曾想沒兩年丈夫出事死了,她本來也沒公婆,自從她丈夫死后,旁邊人就開始念叨她是掃把星,克夫。
受不了了,來鳳就帶著兒子小鋼彈回娘家,但是整個人的精氣神一下子就垮了。
黃太爺老伴兒前些年也去了,兒子都成家立業(yè),老宅子里就只剩下他和來鳳還有外孫小鋼蛋。
至于為什么給孩子起名叫鋼蛋,來鳳怕了,她怕自己真的和外人說的那樣是個不詳?shù)娜耍o孩子起個賤名好養(yǎng)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