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小少爺說的‘百香堂’是在這里,倒的確離正陽坊遠了些?!?p> 飛絮單手把玩著肩頭垂下的小辮兒站在百香堂牌匾下彎了眉眼。
“小少爺說這里的小吃果品比那‘珍味齋’的更美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p> 江靈梔緩步前行,含笑回了她的疑問:“是真是假咱們進去瞧瞧便知道了?!?p> 盈袖在另一邊虛扶著江靈梔與她一道踏進店門,回頭看了眼還在原地努嘴懷疑的飛絮,眼光輕閃,又貼近了江靈梔一分。
雖說飛絮是個惹人憐愛的,但不代表她就甘愿讓出自己頭牌丫鬟的位置。
江靈梔本就靈識通透心智清明,自是覺察出了盈袖刻意靠近的心思,但深知她并無什么惡意,索性也不計較自由她去了。
飛絮到底是個饞嘴的丫頭,甫一進店門便被店鋪中五花八門的零嘴小吃繞花了眼,饒是對這三層高的闊氣店鋪心有準備,但還是禁不住贊嘆一聲。
“真是了不得!果然是將各地民間小吃都搜羅了來吧?這地方也太好了,不用出京都就可以吃遍各地!”
店鋪里招攬顧客的小廝一瞧這幾位衣著不俗,忙堆了笑臉迎了上來,剛巧聽到飛絮的稱贊,順勢接了她的話笑語連連。
“哎呀!姑娘可是說笑了,咱家這小店雖看著闊氣,可真要容納下舉國上下的民間小吃那也是天方夜譚。我們掌柜的也只是挑揀了些名氣頗大的引進店中,為的不過就是方便咱京都百姓不出遠門便能嘗到不同風味?!?p> 飛絮聽著小廝的話從手邊方斗里捏出一個辨不出食材的花瓣狀果脯端詳著向小廝詢問:“小哥兒,這是什么?怎么做得這般輕巧漂亮?”
她這幾日在府中雖常常吃到各色精美甜點,可或許是因為太精致無暇了,反倒少了些韻味,不似這里的東西,看著倒覺親切。
“這是南中那一帶的有名小吃,喚作‘天女散花’。
傳言說是有天上的仙女看上了他們那兒的一個窮書生,后來便動了凡心私下天庭與那窮書生做了夫妻。
可惜好景不長,那窮書生偶然救下了當?shù)剜l(xiāng)紳的獨家千金,那千金姑娘瞧著書生眉清目秀面貌英俊便生了別樣的心思,回家后竟是相思成疾。
鄉(xiāng)紳愛女心切得知因緣后找到了窮書生,雖明知他已娶妻卻仍以書生前途富貴相誘慫恿他休妻再娶。
書生本與仙女妻子琴瑟和鳴,日子縱是清苦卻也滿是甜蜜,自是嚴詞拒絕。后來……”
“后來怎樣?”
飛絮正聽得起勁兒,講故事的小廝卻停了下來不肯繼續(xù)往下講,脾氣稍有些急躁的飛絮忍不住出聲追問。
小廝嘴角露出些得色,指了指方斗旁的紙袋,眉眼帶笑提醒道:“姑娘若想聽下文,不如先買些‘天女散花’,然后我再細細于眾位道來,豈不妙哉?”
飛絮很是不悅地耷拉下臉白了小廝兩眼,可實在耐不住就是想聽故事的結局,可憐巴巴地向身旁的姑娘投去乞憐的目光。
江靈梔輕笑著搖了搖頭,上前拿起架臺上的紙袋遞給小廝:“可否允她嘗嘗?若是好吃便多買些來!”
聽到貴客這般言語,小廝豈有不允之理,忙眉開眼笑雙手接過紙袋,一邊彎腰用木匙盛著,一邊騰出手來抓了兩三個果脯塞到飛絮手中。
“沒問題沒問題,您只管嘗,不是我吹,我們店里就沒有不好吃的東西!”
飛絮攤開手掌將手上的三個果脯一個接一個往嘴里塞著,一邊對小廝點了頭稱贊中不忘催促:“嗯嗯嗯,的確好吃,你再裝點!再多稱些!還有還有,繼續(xù)講故事啊!”
江靈梔無奈卻又極其寵溺地看著飛絮再次輕搖了搖頭,轉身走向另一邊。
宋二和張長弓滿心也跟飛絮一樣想把那故事聽完,眼見著店中也沒多少人,因此放心地任由自家姑娘自去閑逛。
唯有盈袖卻是緊步隨了過去。
“姑娘不喜歡那故事?”
盈袖也不是對故事的結局不好奇,只是凡是飛絮失職的岔口她都不能放過,唯有如此才能早早迎來自家姑娘的青睞。
“倒也不是不喜歡,只是故事未免俗套,這世間癡兒怨女數(shù)不勝數(shù),也多得是癡心女子薄情郎,故事不論多荒誕終究都是現(xiàn)實的縮影,至于結局,或傷情或動容,又或憤懣或欣慰,皆是旁人所繪,何不留些空白于自己想象呢?”
盈袖一向聰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倏忽雙眼明亮對她豎起大拇指,笑道:“不愧是我家姑娘,灑脫怡然,當真與眾不同!”
不想去深究盈袖這話是否真心實意,但她此刻說話的樣子突然像極了飛絮,這倒叫江靈梔小小驚訝了一番,又很快釋然,暗笑自己多心,誰又說盈袖就只能一直是個溫順乖巧的女子呢?
纖纖素手輕撫過并列一排的方斗,并未找見自己需要的東西,江靈梔轉而看向盈袖,見她似乎并不對那邊的故事多感興趣,便提議道:“不如我們去上面看看?”
盈袖點頭應是,輕扶了江靈梔手腕,兩人并肩向樓梯口走去。
將江靈梔方才那番話聽個明明白白的宇文玨將折扇在指尖輕轉兩圈,而后又手握扇柄將扇尖在掌心一下一下輕點著,眸光中含了絲絲不明笑意目送著江靈梔登上樓梯。
呵,江家二姑娘?好像有幾分意思!
那邊的飛絮三人又在小廝的另一個故事中被忽悠著拿了紙袋稱旁的零嘴小吃,已登上三樓的江靈梔在盈袖的攙扶下站在休憩區(qū)前的欄桿處,凝眸俯視一樓大廳。
“盈袖,你可識得那位公子是何人?”
聲音沉沉卻無絲毫波瀾,盈袖順著她目光所及之處眺望過去,見姑娘指著的正是之前站在她們身后的華服錦衣公子。只是可惜,他始終背對著她們,她也未曾得見他的面容,因此不好判斷。
“姑娘,盈袖未見這位公子容貌實在瞧不出是否認識?!?p> 略帶了歉意,盈袖自責地稍垂了頭,倏忽又將視線猛地投下去,眼神微瞇了瞇。
“不過,這頂雙蝠紫金冠倒是眼熟得很,似乎真在哪里見過?”
正當此時,宇文玨忽然轉身過來仰了頭,端端對上主仆二人打量探究的視線,手中折扇輕甩,散開于胸前,緩緩搖著,唇畔是一抹意料之中的淺笑。
江靈梔見此也不躲閃,索性于他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隨即轉了身輕提裙角走下樓梯。
宇文玨卻也不轉身離去,反而在兩名護衛(wèi)猶疑地注視下反而向樓梯口輕挪了幾步。
既是相互識破了,倒也不妨光明正大打一場交道。
兩人皆是如此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