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師,你看這道題怎么做啊,我算了半天也沒算出結果”顧欣然把練習題推到了馮程的眼前。
“這道題之前不是講過類似的嗎?”
顧欣然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可我忘記怎么做了?!?p> “我再給你講一遍,這一次你可記好了,還有三天就要高考了,這類題在考試中肯定會出的,知道嗎?”
聞言,顧欣然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回答“嗯,好的。”
“你看,這是一個復合函數,你要先把它拆分開……然后再用‘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得出最后結果就可以了,怎么樣,這次聽懂了嗎?”
“嗯,聽懂了,謝謝老師?!?p> “不用謝”
顧欣然起身把練習冊裝進書包,微笑著對馮程說道:“那老師,我就先回家了,你也注意休息哈!”
馮程同樣笑著回應她:“知道了,回家的時候注意安全??!”
“好”顧欣然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今年是馮程畢業(yè)的第三年,當年,馮程并沒有像其他大學生一樣匆忙向大公司投遞簡歷,找個好工作安定下來,而是選擇來到這個靠山的貧困小鎮(zhèn)支教三年。他的這個選擇對顧欣然來說無疑是幸運的,因為若沒有馮程的到來,顧欣然也就不會有現在這般的蛻變。
馮程是在第二年接管顧欣然所在的班級。在幾天的接觸下,顧欣然給他的感覺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偶,臉上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眼睛明明很大很漂亮,卻不含一點兒情緒,經常陰影單只做著千篇一律的事。上學,放學;上學,放學……
馮程在剛來的時候就聽過許多關于她的流言蜚語,其中大多是關于她的家事。但那時馮程并不認識顧欣然,所以就沒有在意這些事。出于尊重,他也沒有向其他人打聽過這些事情。有一次,馮程上完廁所出來往教室里走時,經過他身旁的一個女生突然被一塊兒石頭跘倒,摔到了地上,手掌也被磕破了皮,馮程連忙彎腰扶她起來,結果女生側側身子避開了他的手,自己撐著身子站了起來,然后便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馮程回頭望了望她,確定她是真的沒有問題,也便轉身離開了,這時的馮程根本不知道她就是學生們口中經常談到的怪人顧欣然,他只是覺得這個女生很不一般,手掌都磕出血了,結果吭也不吭一聲,自己一個人站起來走了。
但最后馮程成了顧欣然的班主任,就不能在像之前那樣對她不管不問了,他向其他老師了解了情況,再加上日常對她的觀察,他發(fā)現顧欣然是一個非常孤獨的人。而在馮程的認知中,孤獨比死亡更加可怕。因為孤獨會麻痹人的意識,讓人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不僅忽略了自己的感情,也感受不到他人的情感。孤獨的人就像被封印了所有的感官,一個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表面上無堅不摧,其實早與行尸走肉無樣了。
所以了然一切情況的馮程就經常找來顧欣然與她談心談學習,正好學校為支教老師設立的是單獨的辦公室,以至于他現在可以實施讓顧欣然敞開心扉的計劃,即使每次都是馮程在唱獨角戲,但他依舊很有耐心的開導她,一天也沒有冒過。就連長假,馮程也會單獨給她補課,借此與她交流。顧欣然雖然總是一聲不吭,但好歹還是給他面子的,每次都會準時去辦公室補課,從未缺席過一次。
一個學期快過去了,顧欣然本就不差的成績又提升了很多,在省里也有了名次,不過更讓馮程開心的是顧欣然性格的轉變,在他說話或講題時,顧欣然開始會以單音回復他,表示自己在聽。然后她也開始會拿著不懂的問題主動向他開口請教了。升入高三后,顧欣然也會笑著回復馮程開的玩笑,或者是順著他的話向他開玩笑了。即使到目前為止,她的情緒只敢對馮程一人展現,但馮程還是覺得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步,至少不會再像之前一樣,宛如行尸走肉般活著了,馮程知道真正的蛻變是需要時間的,而他也相信顧欣然會越變越好的。
慢悠悠走到家的顧欣然輕輕地推開大門,屋里亮著的白熾燈還是微微地晃了兩下,她心下一沉,邁著沉重的步伐朝自己房間走去。
“給我站住”沙發(fā)上醉醺醺的女人坐起身來對她喊道。
顧欣然當做沒聽見,繼續(xù)往前走。
“你他媽的聾了是嗎?我讓你站住,聽不見嗎?”沙發(fā)上的女人站起來沖過去一把抓住了顧欣然的頭發(fā),顧欣然一個踉蹌坐到了地上,而后抬頭一臉麻木的看著眼前人。
“你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是想餓死我是嗎?”
顧欣然平靜地望著她,眼里沒有一點兒情緒波動
“不是我回來晚了,是你今天回來早了?!?p> 女人一聽就怒了,她拽著顧欣然的頭發(fā)往前狠狠地一甩,然后直起身對著顧欣然的身體使勁踢踹著,一點勁兒也不留。
“你他媽大了,敢給老子頂嘴了是嗎,養(yǎng)你這么大,我容易嗎我,看著你這幅死樣子,就讓我想起那個天殺的臭男人,讓我犯惡心。他媽的強奸了我,一溜煙兒地就跑了,讓我受盡冷眼流言,他媽的還讓我養(yǎng)了你這個拖油瓶?!?p> 發(fā)了一陣酒瘋,女人也終于累了,腦子里暈乎乎的,沒有再管地上的人,直接轉身回房間睡覺去了。
顧欣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就像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彎腰掂起地上的書包回到房間,像每一個臨考的高三學生一樣開始復習。
當翻開數學錯題本時,一張照片從里面掉了下來,她撿起照片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麻木僵硬的臉上才終于露出了符合她名字的笑容。
這是馮程的照片。那天,馮程給她講題時,發(fā)現她一直在愣神,于是他順著她的眼神望去,就看到了他放在左上角的照片。
“想要?”
“啊?嗯”
聽到她的回答,馮程也不含糊,直接拿了一張遞給她,他知道照片這種東西對這里的人來說是個稀奇物,所以想要,也只是因為感覺很神奇而已。
“馮老師”顧欣然噙著笑借著昏黃的燈光輕撫照片中的人的臉,小聲地叫道。
三天后,高三學生迎來了改變他們一生命運的高考,他們磨拳擦掌,走進了神圣的殿堂??紙錾?,他們奮筆疾書,勢要把自己攢了十二年的知識通通都在這一刻釋放出來。
而馮程是在顧欣然他們高考的最后一天離開了,沒有參加學生們舉行的畢業(yè)儀式,顧欣然也沒機會見他最后一面,有些失落。但幸運的是她知道馮程是被德邦大學招去當老師了,所以她第一志愿填的就是德邦大學。這樣不僅可以繼續(xù)與馮程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還可以遠離這里,遠離噩夢,可謂一箭雙雕。
而對于顧欣然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打工存錢,以備大學的不時之需,顧欣然現在在一家小餐廳工作,包吃包住,所以她也就開始放寬心地開始認真工作了。
在分數線下來的那一天,當顧欣然知道德邦大學的分數線是615分,而自己超出了它70分的時候,她緊緊地抱著懷里的被褥一個人悶聲樂呵,高興地整夜都沒有睡覺,第二天依舊精神充沛地起床工作,狀態(tài)絲毫沒有因熬夜而變得有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