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白梅去看了馬義方,喊了她幾聲奶奶之后,馬義方的氣色又慢慢好了起來。
他們說那是回光返照。
馬義方剛生病的時候,戚梅就想來把她接走,馬義方不愿意。
“姐,我的病,治不好了,我也不想到大醫(yī)院去把身上到處都扎滿管子,受罪,還糟蹋錢......我生在白家溝,長在白家溝,活在白家溝,我死,也要死在白家溝,雖然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始終是我爹媽生我的地方,這地方,就扎著我的根,我哪兒也不去?!?p> 馬義方拿著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的戚梅說道。
“姐,我這個做妹妹的,實在是不怎么樣,我們剛認沒幾年,我就要走了,實在不是個好妹子,你就,多擔待擔待。”
“我的好妹子,你別說了,會好起來的......”
戚梅傷心不已。
戚梅怕見不到馬義方最后一面,放下電話就要去白家溝,任誰也無法阻止。
最后,戚梅在一眾子孫的陪伴下,來到了白家溝。
當她看到馬義方住的屋子時,泣不成聲。
“你怎么住在這樣的屋子呢?我的妹子怎么住的是這樣的屋子呢?這叫我怎么對得起媽媽?”
戚梅一直哭,一直哭,誰都勸不住。
“姐啊,你不要哭了,人哪,住哪兒都一樣,最后,都要住到土坑里。你別難過了,媽媽不會怪你。這是我自己的命,我也不怨誰,真的?!?p> 馬義方躺在床上,伸手在戚梅臉上擦了擦。
戚梅來了白家溝就不走了,住下了,害得她那些子孫又忙忙碌碌地購置了很多物件,床,枕頭,棉絮,電磁爐,煤氣罐......馬義方家的生活用品一下子和城里的一樣了。
他們還把家里的保姆送了兩個過來,專門照顧戚梅和馬義方。
戚梅說,她要在這一直陪著馬義方,她讓她的妹子吃了那么多苦,現(xiàn)在,說什么也不能再讓她的妹子受委屈了。
后來,秦青外公的爸死了,戚梅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戚梅年紀大了,路途奔波再加上過問她公公的喪事,回去就病倒了,去醫(yī)院檢查,已是癌癥晚期。
家人皆悲傷不已。
戚梅反倒是如釋重負,這讓家人甚是不解。
戚梅原來是最怕死的了,有個頭疼腦熱就擔心得不得了,總是吵吵著趕緊去醫(yī)院,一點兒也不馬虎。現(xiàn)在倒好,癌癥晚期卻還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有時,還會開心地笑笑。
“你們肯定覺得奇怪吧?”
戚梅主動跟秦青說起了原因。
“我以前不是怕死,我是惜命,我還沒找到你姨外婆呢,是死是活我總要找到她才行,要不然,怎么向我母親交待?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找到了她,心里也就沒什么牽掛了,她身體不好,也是沒有多少時日的人了,正好,我可以陪陪她,生前,我沒有盡到有個做姐姐的責任,死了,剛好可以在那邊好好照顧她......”
戚梅坐在院子里,放松地曬著太陽,抬頭一環(huán)視,便有滿眼的花兒撲進眼來,它們開得正艷呢,可惜,她基本上已經(jīng)聞不到花的香味了。
“外婆,我不要你走,你要陪著青兒,你說過的,你在我媽臨終的時候說過,你要陪著青兒長大的?!?p> 秦青坐在戚梅旁邊,將頭枕在她的大腿邊兒,憋不住,哭出了聲。
“我的傻姑娘,你已經(jīng)長大了呀,你看,你念了大學,找了個好工作,自己能養(yǎng)活自己了不是?現(xiàn)在,外婆就是想看著你早點成家,女人嘛,如果遇到合適的,有個男人疼,總強過沒有,你說,是不是?聽外婆的話,不要對你的追求者太兇太苛刻了,要求那么高,哪個完人能滿足?水至清則無魚,如果一個男的讓你覺得十全十美的話,那他肯定就不合適......”
秦青望著戚梅,十分驚訝。
戚梅突然和秦青說起這些個道理來,以前,她從來不和秦青提這些。
“外婆就快要死了,再不說,我怕就沒有機會咯?!?p> 戚梅仿佛看出了秦青的心思,笑著拍了拍秦青的頭。
“青兒不要外婆死?!?p> 秦青哭得越來越傷心了。
秦青從未這么傷心地哭過,上次哭,還是她媽死的時候。她媽死后,她待在戚梅身邊的時間比在秦懷玉身邊的時間都多,可見,戚梅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了。
現(xiàn)在,這個重要的人要死了,她能不傷心欲絕嗎?
白梅去了秦青那里,一則看望一下戚梅,二則,也關(guān)心關(guān)心秦青。
白梅一去,白圓也帶著兜兜跟過去了。
“白梅,上次不是說要一起嗎?你怎么都不等等我?”
白圓一看見白梅就大聲說道,眼睛里冒著一些怨氣。
“你不是說你確定好了時間叫我嗎?我左等右等,你不叫我,我就自己來了?!?p> 白梅客氣地笑著解釋道。
“這是白梅親親的姨外婆家,她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難道,還用得著向你申請?嘁,真是搞笑。”
秦青對著白圓翻了翻白眼。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白圓趕緊笑著擺了擺手。
“姨外婆怎么樣了?我專程來看看她老人家。”
白圓岔開話題,走到戚梅那里去。
“圓圓來啦?”
聽語氣都知道,戚梅很喜歡白圓,秦青很郁悶。
“我就不知道為什么,我外婆居然會對她有好感。”
秦青一看見戚梅看向白圓慈愛的目光就來氣。
“別生氣了,姨外婆一向很慈祥,對誰都好?!?p> 白梅笑著勸慰秦青。
“白梅,她那么壞,依你的個性,該恨死她才對,你怎么也幫她說話?”
秦青隨手折下一個小樹枝,折成了好幾段,她對白梅的軟弱十分惱怒。
“說實話,剛開始,我是很恨她,可是,時間一久,慢慢就淡了,我呀,就這個毛病,做有些事情沒有韌性,比如說,恨人......”
白梅笑著拍了拍秦青的肩。
“還好意思說......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她一直想奪你的錢嗎?......白梅,你TM什么時候變成這副慫樣了?”
秦青不屑地撇了撇嘴,將樹枝用力地摔在地上,望著白梅,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
“我......變了嗎?......可能,咳,真的變了吧......白圓的那些小九九,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p> 白梅被秦青的話說得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又恢復了原樣。
她仍舊不痛不癢地笑著,秦青的這些暴怒的表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嚇不到她了。
“我本來就不想要那些錢......我想......”
白梅看了看屋里的戚梅和白圓,輕輕地說道。
“那不行!”
秦青果斷地打斷白梅的話。
“這個錢,你要,得要!你不要,也得要!”
秦青握著拳頭,大聲吼道,她真的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