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姓王,單名一個偉字,一個丟到紙堆里都找不出來的名字,據(jù)說是當初他老爸跑到鄰村算命王瞎子那里用了一只大公雞求來的名字,后來上學(xué)了之后,不止一次他怨老爸不講究科學(xué),聽一個鄉(xiāng)下算命的瞎子忽悠起這么一個名字,同學(xué)們都叫他“萎哥”。
王瞎子拿了王偉老爸的雞,可能感覺起了這個破名字有點對不起人,就附贈了一卦,說他的前途不在書本上,將來如果遇到不順利的事情可以多去道觀寺廟拜拜??赡苷娴氖翘煲獍?,從他開始上學(xué)起,學(xué)習(xí)成績一直在中游,從來沒有進過班級前列。小孩子都有爭強好勝心理,成績好的被老師夸,被同齡孩子羨慕,有誰不想要?
當時小學(xué)的考試卷大多數(shù)都是學(xué)校自己用滾筒油墨印,考試也都是伴著自己的板凳帶上一本其他科目的書來當桌子在外面操場進行的,的有一回他聽說當時的班級一個尖子生每一次考試都要帶上同一本書來墊著卷子,就偷偷的把書偷了過來,當然那一次王偉他也沒有考多好的成績出來,還因為偷拿人家的書被老師叫了家長。最后王偉還是硬著頭皮去叫來了老爸,老爸不停的給老師道了歉,說給您添麻煩了,臨離開幼兒園的時候老爸還一個勁的保證回家好好教育我?;氐郊依锉緛硪詾橐活D竹筍炒肉是跑不了,誰知道老爸只是跟他說以后別拿人家東西了,考多少盡力就好。他的表情王偉現(xiàn)還忘不掉。
從那以后每次王偉拿著自己不上不下的成績單回去,老爸的說辭一直是這一套,整整十七年沒有改過了。
高考他考上臨海市一所三本院校計算機專業(yè),不算好也不算壞,從那開始離開了老爸一個人到外面。后來老爸的廠子發(fā)生事故,上面通報說老爸是因公殉職,賠了一大筆錢。收拾完老爸的后事的他拿著這筆錢完成了大學(xué)學(xué)業(yè)。
等大學(xué)畢業(yè)才發(fā)現(xiàn)社會上的計算機專業(yè)畢業(yè)生比河里的鯽魚還多,招聘會上隨手扔一磚頭都能砸到好幾個。專業(yè)是沒戲了,依賴于臨海這樣一個高度發(fā)達的城市,只要勤快養(yǎng)活自己總是還有辦法的,為了生活王偉白天在一家國道邊修車店干修車,晚上開著自己破二手捷達跑滴滴,有時候也會兼職外賣和快遞員,生活雖然過得去但是眼看28的人了,還是單身一個人,周圍的朋友也介紹過幾個相親對象,但是大多數(shù)見面一次就沒再聯(lián)系了,最好的成績就是約妹子出來看了場電影。
本來以為這樣的生活自己會過很久,沒想到被從鄉(xiāng)下來的表叔給打破了。?
媽媽死得早,王偉跟姥姥家的親情也比較淡,老爸走了之后更是除了逢年過節(jié)偶爾回去一趟,本村的人回去都臉生,原來的親戚更是大多數(shù)也都不來往了。
那是冬至的前三天,那一段時間店里生意出奇的清淡,王偉和其他幾個修車師傅正靠在一輛車上在后院修車區(qū)曬太陽,就聽到前面看店的胖子喊王偉說有親戚來找。
看到表叔,他也很驚訝。
“表叔,你咋來了?”王偉趕緊招呼表叔進到店里供客人等待的沙發(fā)上,給他從飲水機上倒了一杯開水。
“娃子,叔有個事得你幫忙一下”表叔身上穿著的深藍色運動褲腳邊還濺著已經(jīng)干了的泥點,看上去過來的很匆忙,不像是路過過來看看他的樣子。
“表叔你先喝水,有啥事你只管說”
王偉把一次性水杯遞給他,他喝了幾口,開始說明來找我的原因。自從老爸去了以后,家里的房子他就鎖了起來,有時候親戚們蓋房子會從他這里暫時把鑰匙拿走,把自家老房子的東西暫時先放到他家當作倉庫,等新房子建好了再搬走,等到王偉過年回去再把鑰匙給我,或者直接郵寄到臨海給他。
前年表叔家表哥娶媳婦,就把老家舊房子拆了蓋起了一座小洋樓,當時表哥打電話給王偉想臨時借用一下當倉庫,不過年底的時候就蓋好了,鑰匙也寄了過來。表叔說他在搬東西的時候粗心把他父親也就是王偉老舅爺?shù)倪z像給拉到他們家了,臨近年關(guān)家里四處翻找都沒找到,思來想去只有可能是落在王偉家老宅,所以想要讓他拿鑰匙打開老宅房子進去看看是不是在那里。
剛好這一段時間王偉感覺諸事不順,店里生意慘淡老板就開始各種克扣工資,幾個老師傅那里他不敢得罪太狠就逮著他這一只羊不停的薅羊毛,弄的王偉也不想干了,正巧趕上這檔子事情,干脆回老家散散心,等來年過完年再回來看看,說不定新年會有新氣象新開始。
當下作出了決定王偉就打電話給老板說要辭職。生意不好做,老板估計早就想要裁員了,聽到他主動辭職只是假惺惺的挽留了兩句就讓王偉去財務(wù)那里結(jié)算工資。
開著破二手捷達帶著表叔回到臨海郊區(qū)的臨時小租屋內(nèi)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收拾好行李,然后給房東打了個電話交代了幾句預(yù)付了接下來一個月的房租,就和表叔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當時如果知道回去會牽扯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是打死王偉也不會回去的。
先坐火車從臨海到關(guān)州,然后轉(zhuǎn)車大巴到鎮(zhèn)上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在鎮(zhèn)子上隨便找了個蒼蠅館子和表叔一起填了一下肚皮,下午搭乘到鎮(zhèn)上趕集老鄉(xiāng)的拖拉機回村里。
冬天的下午太陽落山的早,加上剛好趕上冬至,還沒到村子上天色就已經(jīng)開始麻黑了路邊落光葉子的灌木在昏黑的視線里看上去影影綽綽不真實。
等到他們到王家老宅門口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一路走進村子家家烏漆麻黑,不見一點燈光,人也沒碰上一個,不過鄉(xiāng)下人一般晚上吃飯早,沒啥娛樂活動,天擦黑就早早上床,碰不上也算正常事兒。
老舊的門鎖經(jīng)歷風(fēng)雪銹蝕的嚴重,王偉搗鼓了很長時間才把鎖頭打開,隨著腐朽的大門吱呀吱呀打開,一陣冷風(fēng)吹了過來,吹的他直打哆嗦。趕緊招呼表叔進來,試了幾次發(fā)現(xiàn)屋子里的電燈怎么都不亮,不知道是沒電費了還是燈泡里面的鎢絲燒斷了。
這幾年都沒有回來,幾家親戚把這里當作倉庫各種不要的東西東西丟的亂起八糟橫在地上跟垃圾堆差不所,想要找東西就得慢慢翻了,王偉和表叔一人拿著各自的手機打開手電筒,開始在這一堆廢棄物里面尋找。
地上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廢舊的農(nóng)具、衣服、書籍、不要的破家具甚至還有好幾捆柴禾散落在一起,一個手拿著手機一個手扒起來費勁巴拉??粗硎宸炅嗽鹤記]找到開始往一樓屋里翻,王偉也開始上二樓看看能不能找到。
他家的老屋是兩層的結(jié)構(gòu),在農(nóng)村被叫做小洋樓,是很時髦的建筑,要不是因為長期沒人打理,可比村子里其他荒廢的土胚房好多了。二樓比一樓要干凈不少,畢竟樓梯狹窄,要把東西放上來并不容易。樓上有三間房,在家念書那會兒王偉就住在中間那一間,長時間沒人居住落下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但是他當年的書桌和床都還在,甚至墻角還堆著一堆王偉兒時的玩具---撿來的好看玻璃瓶、煙盒等等。
有一段時間村里流行撿煙盒到小賣部換糖吃,那時候家里每個月沒有多少零花錢給,只能自力更生,每天放學(xué)都能看到路上草窩子里面有人在翻找煙盒,當時王偉也撿了不少,本想存起來一次多換點好吃個夠,沒想到等他過去時候人家小賣部已經(jīng)不再換了,只能自己抱著一堆煙盒又回來,后來就一直堆在這屋子的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