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聽到嘩啦啦的水聲,星燃循聲望去,屏風后是少女沐浴的背影。
昏睡中他并沒有完全失去意識,被侍女斯依喂了藥以后他就已經(jīng)清醒,得知巴朵可能會提前回城,他就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星燃咬了咬牙坐了起來,輕手輕腳走到屏風旁,此時帳子里只有他二人,巴朵的衣衫都在屏風邊上擺著。
他放緩了呼吸,用極輕的幅度掀開中衣,摸到腰帶,這時屏風后的少女咳嗽了兩聲。
星燃僵在原地,冷汗浸透衣衫。
見她之后也沒什么動靜,星燃便很快從她的腰帶上扯下令牌,躡手躡腳離開了帳子。
有了令牌就可以在營地里通行無止,他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去了馬棚,找到小紅棗,他摸了摸它的毛發(fā)。
“小紅棗,我們?nèi)ド⒉健彼麎旱土寺曇簦S后將馬牽了出來。
馬棚旁有人輕聲嘆氣。
星燃心中一緊。
只見不久前在林子里遇到的那個少年從馬棚旁緩步走出來。
似是知道星燃要走,他將水囊和一包東西系在小紅棗的馬鞍上,星燃皺眉:
“我們的交易并未達成?!?p> “嗯?!鄙倌挈c頭,隨后抬頭指著繁星密布的天,“那顆叫北極星,那是北斗七星……若是夜里趕路迷失了方向,可以通過我教你的方法定位?!?p> “你告訴我這些作甚?”
少年沉默了片刻,而后才道:“我好奇你能不能成功逃跑,你信不信今晚都必須走,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不是嗎?”
“是?!毙侨家矝]有再隱瞞,“可你為什么要幫我?”
“我去替你引開守衛(wèi),你在我離開這兒以后就往前走。很快天就亮了,你要抓緊哦。”少年似乎不愿做過多的解釋,說完以后就離開了,星燃半信半疑,但還是決定賭一把。
“走吧,世子叫咱過去一趟,說是要分些肉犒勞我們……”
“這還有一個時辰天亮,不早不晚的分什么肉啊……”
“說是值夜辛苦,吃一些暖暖身……”
“他真的很奇怪……”
“噓……”
少年依約支開沿路守衛(wèi),星燃提心吊膽離開營地,翻身上馬飛奔在夜色中。
……
達柘睡在自己的帳子里,外面吵的讓他難以入睡,無奈出去看了看,聲音來自妹妹的住處。
達柘趕了過去,生怕妹妹惹出事端,若是吵醒了父汗,即使受寵也會引來不滿。
“怎么了?”達柘進了帳子,里面跪著兩個小聲哭泣的侍女,斯依臉色也不太好,剛剛服侍巴朵穿好衣服。
“一個應該守著阿燃,一個應該服侍我沐浴,結果呢?你問他們!”巴朵一邊說著,一邊拿上弓和箭囊。
“我……時辰到了,我去取藥……”
“我去換水,怕郡主沐浴的水涼了……”
達柘還沒聽她們,就見巴朵要出去。
“你去哪兒?”達柘問。
“我還能去哪兒?!一個取藥一個換水,偏要一起出去!阿燃跑了,還偷走了我的令牌!”巴朵怒道,硬是推開達柘,奪門而出。
“我和你一起去。”
……
因為還在發(fā)燒,星燃覺得渾身無力,僅靠一口氣提著才跑出來,他一路向南沒命地逃跑。
這會兒回頭已看不到營地,小紅棗也顯現(xiàn)出疲態(tài),他才不得不放緩速度。
還好那個性子古怪的少年給了他一些吃的和水……
他翻身下馬,牽著小紅棗走了段路,他抬頭觀星象,一直往向南的方向走去,但茫茫北地看不到邊際,不是合適才能走回涼州。
“小紅棗,對不住了,害你背井離鄉(xiāng)?!毙侨济〖t棗的頭,小紅棗打了個響鼻,忽然煩躁起來。
這是……
不好!
星燃爬上馬背,身后已經(jīng)可以聽到雜亂的馬蹄聲——朝這邊趕來的,絕不是三五個人!
……
巴朵這一鬧,不僅達柘知道了,還引來了闡聞和拓巴兩位哥哥。
本來她打算只身一人去追趕,結果三位哥哥領著數(shù)十人騎馬跟著她,一路上浩浩蕩蕩。
巴朵心中惱怒自不必說,自己的小紅棗被他拐走,本想借青櫟可的小白駒閃電,可它偏偏今夜拉肚子不止,若騎了別的馬,速度遠追不上小紅棗。
于是她自作主張騎走了大汗的千里駒。
此馬速度不及小紅棗,但耐性極好,曾是征戰(zhàn)沙場的戰(zhàn)馬,巴朵騎著它,最初還在隊伍里,很快別的馬就受不了快速奔跑慢了下來,而千里駒的優(yōu)勢逐漸顯現(xiàn),將眾人落在身后,一騎絕塵。
……
星燃騎在馬背上,一手拉著韁繩,另一手忍不住摸了摸左邊的鎖骨——上面微微凸起的是一根約一寸的細長銀釘。
霍大人……
那個神神秘秘的男人的身影再次浮現(xiàn)在他腦海,這根銀釘就是拜他所賜。
釘進去的時候是真疼,直至現(xiàn)在還時常有明顯的刺痛感,但還不到疼痛難忍的地步,只是他曾學過的術法從此統(tǒng)統(tǒng)失效,他的身子也沒有以前那么敏捷,這銀針明顯封印的是他這一族血脈里流淌的能力。
要是取出來就可以解除封印就好了,起碼自己可以不像現(xiàn)在這般完全沒有反抗之力,星燃這樣想,試圖拔出銀釘,但骨頭碎裂般的疼痛卻讓他本能地縮回手。
再次嘗試,結果還是一樣,不僅拔不出來,還疼的他汗如雨下。
生病加上受制于人,再這樣下去,即使不被抓住,自己也未必能活著回到?jīng)鲋莩牵?p> “回不去就回不去,賭一把?!?p> 星燃咬緊牙關,心一橫,即使死,也要死在離涼州最近的地方!
嗖——
一支羽箭貼著他的臉頰飛了過去,箭簇輕淺地劃破他的臉頰,他回頭,在離他十丈開外的地方看到馬背上一襲明艷的紅衣。
不似中洲的姑娘,巴朵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箭法更是精準無雙,此刻相隔甚遠卻是故意射偏。
這一箭,是警告。
“三,二,一……”她心中默數(shù),這是她給他最后的容忍。
她從箭囊中又抽出一支羽箭,從容不迫地將它搭在弓上,見那男人還不停下,于是一手拉開弓弦,瞄準了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