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凌禹川推開。
院落依舊干凈雅致,就和他們離開時一般,想來應該是外門弟子市場打掃的緣故。不過,即便看起來再如何的干凈,歷經(jīng)了百年的小院子還是處處充滿了歲月留下的痕跡,斑駁的墻壁無言的訴說著這些年來他所經(jīng)歷的故事,歪斜的屋頂無力的耷拉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滑落下來,可凌禹川知道,這屋頂從他們住進來的時候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態(tài),即便百年過去,他卻依舊固執(zhí)的守在這里,沒有滑落下來。青黑色的瓦片上長出了一簇一簇的青草,周圍的土墻被雨水都已經(jīng)沖刷的沒有了棱角。看到此番景象,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曾經(jīng)小院的土地上被林辰種滿的瓜果蔬菜,甚至在當時極為珍貴的藍靈果也被她苦心經(jīng)營給栽培出來了,恍惚間,他仿佛又看到了在小菜地里忙碌的身影,掛著一臉溫和的笑意,回身叫著他阿川。她一襲素凈的青色襦裙,甚至裙邊還沾染著些許塵土,她那時因為長期勞作而布滿荊棘的手就好似一把蝕骨箭狠狠的扎在凌禹川的心頭。心中縱有千般情緒,而今也不過是徒然,過往的回憶仍在,佳人卻再也尋覓不見。
凌禹川抱著鳳凰蛋朝著西側的偏房走去,本來這一側的偏方是一大一小兩間屋子,林辰為了能專門有個吃飯的地方還特意將廚房隔成兩間,被一分為二的小廚房不僅狹小而且空氣也不流通,可凌禹川知道,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林辰為他們做出了一道又一道的美味,可恨當時的自己因為過不去自己心頭的執(zhí)拗一直對林辰漠不關心,而如今的一切幻想,都不過徒增感傷。
他推開林辰居住的小屋,陰暗閉塞的小屋不過一張低矮的床,一方矮矮的桌,一個歪斜的櫥,不過就是這小小的三件家具就將這不大的小屋塞的滿滿當當,凌禹川突然想起,自己從來未曾踏入過林辰居住的這件小屋,百年之前他的心門都不曾打開,哪里還顧得上去關心林辰的朝夕起居。
他將鳳凰蛋輕輕放置在那張矮矮的小桌上,坐在了那張低矮破舊的小床上,未明的孤寂感一瞬間就將他的全部包裹起來,往日的一幕幕此刻正不斷的朝著他的腦海中涌來,他記起林辰發(fā)間的清香,指尖的溫暖,唇邊的淺笑,她仿佛就伴著暖陽攜著一籃子的春光向自己走來。
想著想著,他的淚水就濕潤了眼眶。
“林辰,我想告訴你,很早之前就想告訴你,謝謝你在那個夜晚把我從凌家?guī)Я顺鰜?,謝謝你多年的陪伴,謝謝你一路給予我的鼓勵和幫助,你做的飯很好吃,可我卻沒有對你夸贊過一句,你的手很溫暖,可我卻從來不曾給予過你溫暖,我那時就好像著了魔,將一切的罪責都推到了你一個人身上,你是不是因為這個在懲罰我,那我告訴你,你做到了,而且很成功。
自從你與赤焰魔主一同消失后,連帶著我的心與魂都跟隨著你一同離去了,你知道么,自你消失后,連金條都難過的哭了,我竟不知那樣一個潑皮無賴居然還會為了一個人落淚,可見他哭,我的心里更難過了,因為這是不是就預示著大家都認為你回不來了,可我卻沒跟著他們一塊哭,你知道的,我打小就不愛哭,那個時候你總說我像個小大人一樣?!闭f到此,凌禹川眼中的淚水涌出的更多了。
“其實啊···我不是不愛哭,小時候一受委屈我都會偷偷縮在被子里哭,瞞著你們所有人,都怪你把我成熟懂事的名聲打出去了,害得我連哭這種事都要偷偷摸摸的,后來來了這小院,我更是流盡了此生的眼淚,后來啊,我與你跟隨師尊修煉,日子漸漸有了希望和盼頭,我更是和你表明了心際,那時候我幸福極了。和你經(jīng)歷了太多太多,而你在我身邊都讓我成為了一種習慣,我已經(jīng)會下意識的去握住你的手了,會撫摸你柔軟的頭發(fā),甚至會親吻你淺淺的雙唇,可就在我以為我們會一直幸福下去的時候,你卻消失的無影無蹤,我才發(fā)覺沒有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我如此陌生?!?p> 凌禹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許是內心的痛苦無處宣泄,有也許是太過思念林辰,他對著無人的小院一點一點訴說著自己對林辰的心意。
“我已經(jīng)習慣了有你在的日子,你一日不出現(xiàn),我就等一日,你一年不出現(xiàn),我便等一年,就算天荒地老,??菔癄€,我都會等下去?!?p> 凌禹川雙手撫過低矮的床沿,只見床沿的外側有一個小小的抽屜,鬼使神差般的凌禹川輕輕拉開了抽屜,只一眼,就又叫他淚如雨下。只見小小的抽屜底部被刻著幾個字。
“唯愿阿川一生平安順遂”
凌家仙府的下人們流傳著一個說法,將自己的心愿刻在抽屜的底部也許有一日便會成真。
凌禹川發(fā)瘋般的抽開矮桌的抽屜,櫥柜的抽屜,只見每一個破舊的抽屜底部都鐫刻著一行娟秀的字跡。
“唯愿阿川一生平安順遂”
“你就沒有想過自己么!??!啊?。。?!光我一個人平安順遂有何用?。。?!沒有你?。?!我何來平安順遂!??!你回來啊?。。〗o我解釋解釋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平安順遂······你回來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真的····我只想要你····”
陰暗的小屋內,這位人間界的最強之人,此刻猶如一個孩子般,嗚嗚的哭泣著。奈何無人回應,只有院中枯敗的枝條隨風搖擺。
此后,過了整整三年,世間的格局已經(jīng)穩(wěn)定,而今四方禁制已開,大地靈脈更新,修真界一片繁榮,各大修真門派林立而起,莽荒森林之中的獸族也與人類達成協(xié)議,和諧共生,互不侵犯。
金條也帶著雷娜自莽荒森林歸來,他們也得知先知已經(jīng)歸天的消息,祭拜完先知便去了海上探尋,竟在海的對岸碰到了司徒空月一行人,那時未經(jīng)開發(fā)的世界,上面雖有獸族但修為低下,而且沒有人類生活的跡象,后來縹緲峰的七長老陳鵬,八長老澹臺雪與九長老卓研去往海的彼岸探索,跟去的追隨者無數(shù),打算開創(chuàng)一番新的天地。
偌大的縹緲峰只剩下閉關的大長老趙籍鈺和凌禹川,而趙靈兒一直堅持著等待著自己的父親與林辰。故一直選擇待在縹緲峰之上,陪在趙靈兒身邊的乃是百年之前與凌家有緣的王氏仙府管家王澄煥之子王源之,王澄煥沒有靈根,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jīng)過世,留下這唯一一子拜在四長老司徒震門下,而兩位長老為親姐弟,私交甚多,一來二去,王之渙與趙靈兒互生情愫,二人決定一同在此守候趙籍鈺出關,同時也期待著林辰有朝一日能夠回來。
這日凌禹川乘在金條的背上,翱翔在縹緲峰之上,看著暮色蒼茫,心中卻似收到感召一般,指揮著金條往曾經(jīng)的仙草園小院飛去。
推開破舊的木門,只見朝思暮想的人兒手中拿著一個破舊的小抽屜,先前的一行字被人狠狠的劃去,又在一旁重新刻下了一行小字。
“只愿凌禹川與林辰朝朝暮暮,永世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