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日李貴人淋雨之事,也不是淑妃有意作踐她。
李貴人以嗓音清妙得寵,剛?cè)雽m時也能與蒨嬪杜蘅蕪平分秋色。
當(dāng)時便有些許人見她家世不顯,嫉妒其恩寵,暗地里幾次三番下絆子給她,比她位份只高一級的低位老妃嬪們也敢輕易的罰跪掌摑她,平日里也多得下人的輕慢。
李貴人雖得寵但是并無家族依靠,不能像杜蘅蕪那樣挺直腰桿行走,為求自保,幾番思量之下才投了淑妃。淑妃見她略有恩寵,歌喉舞藝又不比嫣嬪差,便準(zhǔn)備利用她來瓦解消融婉妃一黨,安排了天香會上讓她驚艷出場。
沒想到嫣嬪也察覺了這個意圖,生怕自己地位不穩(wěn),下手又快又狠將李貴人嗓子壞掉,還嫁禍給了季詩薔,使得淑妃手下?lián)p兵折將。淑妃吃了這么大的虧,一邊思量著怎么報復(fù)回來,一邊對李貴人生起了嫌惡之意,覺她失去了利用價值,平日里對她開始惡聲惡氣起來,下面人見淑妃如此,便快速轉(zhuǎn)變了立場,也跟著輕慢戲弄她。
李貴人今日淋雨去內(nèi)務(wù)府取東西,便是季詩薔想出來的主意。
季詩薔本就不喜李貴人容色過人,又嫉妒她身份卑微卻得寵,見淑妃已嫌惡了她,就趕緊出出心頭的一番惡氣,使喚她往東往西,將李貴人折磨得夠嗆。
雨下得愈發(fā)大了,李貴人腳步踉蹌著回了華濃軒。
她全身濕透,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用力叩開了華濃軒的宮門。大宮女雙清見她如此落魄,忙一邊叫人一邊將她扶進(jìn)了屋內(nèi)。
這邊廊下一個青衫裙的二等宮女見院里嘈雜起來,不禁搖頭嘆氣道,“我調(diào)離了病怏怏的小主,誰承想又遇上了這樣的主子,難道天生就沒有興旺的運道么?”
旁邊擰著嘴的小太監(jiān)也道:“姐姐,聽聞方貴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頗得恩寵了,李貴人現(xiàn)在卻又要落到方貴人的境地,這孬運難不成跟著咱們姐弟兩個走不成?”
這兩個冷眼旁觀的人,正是端午從方景頤那里被季貴嬪帶走的紅纓和梁桂。他二人和知春小滌都對方景頤起了輕慢心思,恰巧季貴嬪要來出口惡氣借些人手去,便順理成章的跟著走了。
在季貴嬪身邊伺候了幾日,便被打發(fā)給了尚得盛寵的李貴人,二人好高興了一番,手腳勤快又麻利,卻不曾想李貴人轉(zhuǎn)眼間又失寵了,因此又輕慢下來。
正逢雨天,紅纓和梁桂便伙著幾個小太監(jiān)宮女在后院廂房里吃黃酒,聽見院門響了才跑出來看看。
紅纓聽見梁桂的話,連忙“呸呸”個不停,打了梁桂腦袋幾下,道:“你是什么沒把手的嘴,連掃把星的名聲也要往自己身上扣,這讓別人聽了去,宮里還有沒有我們姐弟二人的容身之地,把你那嘴好好洗洗去!”
她推得梁桂幾個踉蹌,梁桂也反應(yīng)過來,啪啪打了自己嘴巴兩下,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周,大雨傾盆而下,連芭蕉都被打得噼啪作響,連廊空曠,并未一人,忙討好道:“是弟弟腦笨嘴拙,不會說話,多虧教誨,您看咱們眼下該如何呢?”
梁桂正了正被拍歪的帽子,又道:“去稟了季婕妤要咱們回去?”
他和紅纓雖非嫡親的姐弟,但有著一層不遠(yuǎn)不近的血緣關(guān)系,在宮里到底比旁人親近些。
紅纓冷哼幾聲,臉色變換,仿佛一時有了決策,
“蠢東西,你是天王老子么,還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季婕妤是什么樣的主子,何嘗把你我兩個螻蟻放在眼里,你現(xiàn)在去找她,怕不是要往火坑里跳!”
季婕妤是什么樣的人,紅纓心里早已經(jīng)清楚了,她最是沒有禮數(shù),喜歡隨意折辱低位妃嬪和下人,以顯出自己高人一等的傲氣,自己好不容易離了她,怎還會再回去?
“依我說,我也不想做什么三姓家奴,老了老了反而毀了名聲。這幾天我也想明白了,跳來跳去的做什么,那位方小主待下人寬和大方,這位李小主待下人情真意切,咱們兩個自從來了這里,也接了不少賞賜了。眼下李小主雖然落難,但她人品出色,未嘗沒有東山再起的時候,便恰似方貴人又柳暗花明了?!?p> 說著說著,她下巴一抬,示意著正堂方向,“你瞧瞧這華濃軒里,主子不是主子,下人比主子譜兒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