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感同身受

　　“有誰流過眼淚請說

　　有誰沒有哭過請說

　　你怎么能挨過如果那個是我可能比你更失落

　　我想說每個人都差不多”

　　——《感同身受》·林宥嘉

　　時鐘轉(zhuǎn)了幾圈，已是下午五點了?？紙龅牟贾靡呀?jīng)接近了尾聲，接下來就是老師們再進行最后一遍檢查了。

　　樊老師站在講臺上，舉起了手里厚厚的兩沓數(shù)學試卷，笑中帶著幾分陰險，朝班里說道，“這是這次放假的家庭作業(yè)，每人兩張，都認真做啊?！?p>　　蔣軒坐在位置上一臉愁苦，哀呼道，“老師，允許你好好享受假期，就不允許我們好好享受假期了？”

　　樊老師眼中閃過幾分郁悶，大聲反駁道，“誰說我享受假期了？我還要去監(jiān)考高考呢?！?p>　　臺下頓時傳來一片哄笑。

　　當初他們還是高一的時候，上一屆高三高考，歷史老師吳老師被選出去監(jiān)考了兩天，回來以后整個人都好像抑郁了。給他們上課的時候就呆呆的坐在講臺上，一句話也不說，雙眼無神，狂喝著茶。

　　同學們都在講臺下眼巴巴的盯著老師，只盼他能說幾句話，就算布置作業(yè)也是好的。

　　可吳老師只擺了擺手，神色間盡是疲倦的說道，“這節(jié)課你們自己寫作業(yè)，讓我休息一下。”

　　宋憂明不禁心底產(chǎn)生幾分好奇，“老師，不就監(jiān)個考嗎？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哪知道吳老師兩眼一瞪，伸出手指搖了搖，語氣間充滿怨懟，“監(jiān)考根本不是人干的事情，再也不想去了?！北阌謨裳弁欤`魂遠游。

　　在同學們的三番五次追問究竟是怎么回事之下，他才喝了口茶，緩緩說道，“你以為監(jiān)考那么清閑？走也不能走，睡也不能睡，玩也不能玩，連伸個懶腰都不行，上面的攝像頭都看著呢。只能兩只眼睛，直盯盯的盯著學生?！?p>　　同學們這才了悟，對于吳老師這樣生性好動的老師來說，這樣不動如山確實是為難了他。

　　陳彥大笑一聲，更是來勁兒了，起哄道，“老師，一個攝像頭你怕什么？”

　　吳老師將茶杯往講臺上一擱，慌作驚恐狀，“誰說我不怕了？我怕的很吶?！庇帜闷鸩璞攘艘豢?，瞟了眼窗外確認沒人經(jīng)過，才低聲說道，“跟你們悄悄說啊，以前有個老師就監(jiān)考的時候，看著窗外發(fā)呆，后來就被上面的領(lǐng)導(dǎo)點名批評了。”

　　宋憂明聞言，兩眼瞪大，語氣中充滿著不屑，“不就被批評嗎，多大點事？”

　　吳老師瞅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非洲酋長真是臉比城墻厚?！庇謬@氣說道，“我這個老臉，丟不起啊?！?p>　　所以這次同學們聽到樊老師也要去監(jiān)考，不免忘卻了自己悲慘的遭遇，看著樊老師的眼神中都帶上了幾分憐憫。

　　樊老師看了眼教室后的鐘，敲了敲講臺，說道，“下課了，都趕緊回家吧，別在外面瞎玩了。”

　　同學們早就將書包收拾好了，只等著這聲令下，一個兩個的便慌慌忙忙的沖出了教室，有的甚至還沖在了樊老師前面。

　　樊老師看著他們這么心急，如兔子一樣，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憂明，好不容易放假了，等下回去打游戲吧！”蔣軒一手背著書包，一手朝宋憂明搖著手機，興奮的說道。

　　宋憂明拍了拍蔣軒的肩膀，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經(jīng)的說道，“孺子不可教也。你都不看看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馬上就輪到我們高考了，還想著打游戲？”

　　蔣軒見他故意裝腔作勢，上去就是一腳，罵罵咧咧說道，“你別跟我裝模作樣了，少廢話，回去王者峽谷見?！?p>　　宋憂明笑嘻嘻的躲開，兩只手放到兩只眼睛上，比了兩個大大的OK。捏著嗓子朝蔣軒說道，“好的呢，蔣軒哥哥，人家等你哦?！?p>　　魏樂瑤在后面聽不下去了，重重的拍了一下宋憂明的背，嘴里念叨著，“死娘炮，惡心人！”

　　宋憂明“啊”的一聲吃痛，轉(zhuǎn)身握緊了拳頭，朝魏樂瑤晃了晃，仿佛是在恐嚇她一般。

　　魏樂瑤不在乎的扮了個鬼臉。

　　江若此時也背好了書包，沖到教室門口，朝魏樂瑤搖了搖手，興沖沖的說道，“樂瑤樂瑤，走吧?！?p>　　魏樂瑤不再理會他們，提起書包，三步并作兩步，挽著江若的手便走出了教室。

　　她們剛一出門，抬眼就看到了隔壁班的蕭亦風和楚子陵正斜斜的倚靠在欄桿上，好像在等著誰。

　　不用去猜，也是等她們的。

　　江若剛想低著頭裝作沒看到走過，卻被蕭亦風猛地喊住，“江若，放學有時間嗎，一起出去玩吧？”

　　她抬起頭，見蕭亦風正朝她挑了挑眉，眼底飽含著熱烈。

　　她心中不禁無奈，又想起沈之臨此時應(yīng)該正在樓下等著，她不免有點焦急，飛快的應(yīng)了聲，“沒時間?！?p>　　抬起腳便朝樓梯口走去。

　　蕭亦風見狀，急忙追了上來，攔在江若前面，誠懇的看著她，緩緩說道，“不要這么著急拒絕啦，只一起玩玩，很快就回家?！?p>　　楚子陵站在一旁，笑嘻嘻的附和道，“對啊，好不容易放個假，一起去玩玩吧?！庇殖簶番帞D了擠眼，說道，“怎么樣呀？”

　　魏樂瑤嘁了一聲，大大的翻了個白眼，“誰要跟你玩了？”

　　楚子陵厚著臉皮，笑著說道，“當然是你呀?！?p>　　江若皺了皺眉，心底更加焦急，看著蕭亦風，淡淡的說道，“已經(jīng)有人在等我了，我沒空?！?p>　　蕭亦風呼吸一滯，眼神中帶著幾分不解，澀澀的問道，“誰？”

　　江若垂下眸，朝沈之臨的方向探了探頭，輕聲說道，“喏?！?p>　　蕭亦風低下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只見沈之臨懶懶的倚靠在墻上，站在他們斜對著的下個階梯，順著樓梯間的縫隙剛好可以看到。

　　沈之臨剛好也抬眼，看到了蕭亦風，眸中閃過幾絲晦暗。

　　對上眼的那一瞬間，蕭亦風原本熱烈的眼神，霎時間變得冰冷，仿佛眼底住著一座冰山。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沈之臨，眼中閃過幾簇道不明的情緒。又轉(zhuǎn)過頭，看著江若，聲音摻上了幾分無力，“好吧，那你去吧?！?p>　　江若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便扶著樓梯的扶手，快速的走了。

　　蕭亦風看著她毫不留戀離去的背影，心底抽了抽。

　　“讓你久等啦?！苯舯谋奶膩淼缴蛑R面前。

　　沈之臨嘴角微揚，將剛剛眼底的幾分晦暗隱去，輕輕笑著說道，“沒事?！?p>　　江若身旁十萬伏特的魏樂瑤，看著眼前的兩位，暗暗翻了個白眼，隨即又低下頭，默默玩著手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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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風，你沒事吧？”楚子陵也看到了剛剛的那一幕，拍了拍蕭亦風的肩，關(guān)切的問道。

　　蕭亦風只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沒事。”

　　楚子陵看蕭亦風這副佯作鎮(zhèn)定的模樣，伸出拳頭，不輕不重的錘在他胸口，笑著說道，“在兄弟面前，你就別裝了。”又朝蕭亦風跟前湊了湊靠，緊張的說道，“你要是想哭，哥的肩膀借給你哭?！?p>　　蕭亦風撇過頭，輕輕的切了一聲，便又不再說話。

　　楚子陵不忍心看他郁悶，摟住他的肩膀，眼睛滴溜滴溜的轉(zhuǎn)，“其實，兄弟有個好辦法，能讓你開心?！?p>　　蕭亦風聞言來了興趣，挑了挑眉，問道，“什么辦法？”

　　楚子陵附在他耳邊，悄悄地說道，“我家旁邊那個酒吧，記得不？咱們叫上幾個人，一起去玩玩？”

　　蕭亦風瞅了他一眼，話語里帶著嫌棄，“你這是什么爛主意，不想去?！?p>　　楚子陵一拳又錘過來，“哥們這是為你好，不然因為這件事情弄得心情不愉快，假期還怎么好好玩？”

　　蕭亦風長嘆一口氣，仰起頭看著天空，淡淡的說道，“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很像？”

　　楚子陵一時之間沒有明白蕭亦風突然來這一句，撓撓頭，疑惑的問道，“哪里像？”

　　蕭亦風笑了笑，笑容里帶著幾分自嘲，“愛而不得，卻又念念不忘?！?p>　　楚子陵一直掛在嘴邊的笑容，霎時間有幾分凝固。

　　他勾起嘴角，苦澀的笑了笑。

　　誰說他們不像呢？他們明明就很像。同時喜歡著，卻也同時無法靠近。

　　他們喜歡的人，豎起的屏障卻像一堵厚厚的墻。這堵墻把他們從她們的世界隔離出去，連半點接近的機會都沒有。

　　就像你喜歡一個人，卻又無法靠近。你想去觸碰，她卻又拒絕。你的好在她眼中，不過是可有可無，甚至是從來都不需要。

　　蕭亦風喜歡江若的這幾年，不說多累，卻也算等待了許久，守候了許久。江若一開始只是他一個人的秘密，他曾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次，他對江若表白心跡后，江若會是什么反應(yīng)。他怕江若知道，卻又怕江若不知道，但更怕的是江若知道卻裝作不知道。

　　可是到了今天，他知道江若知道，也知道江若不需要。

　　但是這份愛，又該何去何從呢？

　　它從幾年前的那個夜晚，悄悄鉆進了他的心里，悄悄生根發(fā)芽，一直到今天，陪伴他度過了一千多個日夜。

　　就算他知道，以后他想起這份愛，生命里必然有一段無可彌補的空白。

　　可是現(xiàn)在放棄，這份空白也不能再被填補。所以他寧愿，佇立在這份空白旁，等著有一天，涂滿鮮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