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窩里再香，搬入新家的第一夜季四月依舊久久無法入睡。
她本來打算早睡早起，九點就上了塌，沒想到竟越來越清醒。
難怪房東要找合租室友，這么寬敞的房間到了夜里還真是冷清的有些可怕。
直到一通電話響起，才打斷了這長久的寂靜。
她面對黑夜的眼睛有一時間無法直視屏幕，緩了好一會兒，才接起那通電話。
很快，屏幕上便顯現(xiàn)出一張帶著半框眼鏡斯斯文文的中年臉旁，宛若溝壑的皺紋印在略肥的臉上格外和藹。
她淺淺笑道：“爸，這么晚您還沒睡呀?！?p> 中年男子捏了捏鼻梁，彎著嘴角應(yīng)道：“剛批了一堆文件才看到你的消息，工作定下來了？房子也找好了？”
她露出一口的大白牙笑道：“對，今晚就搬過來了，明天預(yù)備上班了?！?p> 男人點了點頭又見對方周圍一片昏暗，眉頭輕皺有些自責(zé)：“是不是睡了？爸爸吵到你啦？”
“不會呀，我認(rèn)床也睡不著?！奔舅脑聼o所謂的說道，圓潤的眼瞳在黑夜中閃閃發(fā)光。
男人好似有些無奈，輕嘆了口氣。
“你說你喜歡攝影，雜志社影樓都給你找好了你不要，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頭，爸爸怎么放心??？咱又不缺錢，你呀不用委屈跟別人合租……”
“是是是，您說得是。”
她偷偷挑了個眉頭，滿臉頭疼的表情。
她這爹什么都好，就是啰嗦了點，好似繼承了早已駕鶴歸去的奶奶剩余的囑托。
“爸，我也長大了應(yīng)該獨立了——”
季父知道她那點小倔強(qiáng)，也不指望到這個節(jié)骨眼她還能乖乖挺好，只好長嘆了口氣結(jié)束這個話題。
隨后便挑重點說起。
“你前段時間放假回來，爸爸剛好出差不在，就讓你媽把卡交給你了，我今天一查你怎么一分錢都沒動？”
季四月聽罷一愣，有什么東西一下梗在心頭，咽不下去嘆不出來，陰翳的神色在暗處看得不是很真切。
只聽他又輕聲道，“那是爸爸給你的零花錢——”
她這才回了神，大大咧咧的笑說道：“哎呀，我沒什么用錢的地方。而且從小到大的獎學(xué)金奶奶都給我存著，不缺錢的?！?p> 季父聽了一時語塞。
這話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聽了，不管說什么，她總是會說不缺錢。算來算去，這么些年她似乎真沒用過家里多少。
他有些心疼跟內(nèi)疚。
又是再交代了一些，見她沒了剛開始的興致，深以為她是困倦了，因此不再多說，很快就掛了電話。
留下她一雙圓潤的眼眸，明亮得印在黑夜中，神色起起落落，不明星火不停跳動著。
久久，窗外閃過一道光，突然是“轟隆”了一聲將天邊炸破。
下雨了。
整棟樓安安靜靜，她突然想起阮語煙說的話，這“陌生室友”還真是忙，都這個點了還沒回來。
想想，她還是乖乖閉上眼睛。
先睡吧。
……
顧長甦緊張兮兮盯著自己的手機(jī)，始終沒聽見添加好友的提示音。
他來回踱步，晃得沈琛眼花，最終還很不放心的抬首詢問：“你確定她搬進(jìn)去了？聯(lián)系方式給她了嗎？”
為什么還不加我VX！
“……”
沈琛忍住扶額的沖動，敢情先生開完會后在這里繞圈圈看手機(jī)是為了季小姐？
先生何時變成了這么容易讓人牽動心思的人。
這季小姐，可真是先生的克星。
他忙是回應(yīng)道，“先生，確定季小姐已經(jīng)搬進(jìn)去了?！?p> 那或許是太忙了？所以才沒注意到手機(jī)？
顧長甦擰著俊眉，心里自我安慰著。
只聽他又道：“那你通知吳媽了？確定回顧苑了？”
季四月上回見過吳媽，他很擔(dān)心這一切剛開始就嚇到她，便以顧老生辰在即請她回去掌勺為由，讓吳媽回顧苑了。
“放心，吳媽本還奇怪怎么匆匆讓她回去，但我一切交代妥當(dāng)，吳媽沒起疑心?！?p> 沈琛說著又抬起手腕看看手表，非常不愿意打擾他的提醒道，“先生，九點半了，咱們是不是應(yīng)該啟程了？”
按照往年慣例，他都會在顧老生辰前三天回到顧苑陪他，本是打算整完公事就啟程，他卻待這發(fā)了半天呆。
不過這么一提醒，他倒是好說話的緊，沒有一點兒不樂意，點了點頭就走在了前頭。
然而剛駛上高速沒多久，在后排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突然啟唇。
“調(diào)頭，回沁瀾苑?！?p> “……”
沈琛只差石化，支支吾吾道：“先生，我們、我們剛上高速……”
調(diào)不了頭——
“那就開快點，下一個路口轉(zhuǎn)彎?！?p> 男人鳳眸一開，寒得他直是打顫。
他不禁懷疑方才這么好說話，怕不是在晃神吧？
別墅內(nèi)靜悄悄的，一點生人的氣息都沒有。
心沉了沉，卻又覺得今日的夜色與往日不同。
他自覺奔向次臥，只見房間干干凈凈，床上只印著月色其余的一概沒有，空蕩冰冷，他不由是慌了。
馬上轉(zhuǎn)身就要下樓。
然而經(jīng)過自己的臥室時，一眼便注意到房門虛掩，他頓住腳步，霎時屏住呼吸。
他輕輕推開房門，客廳昏暗的燈光，一下照亮了床榻。
新?lián)Q的霧藍(lán)色被褥下，嬌小的身軀深深陷進(jìn)柔軟的床榻之中，旁邊還擺放著來不及收拾干凈的行李箱。
別墅空空蕩蕩，偏偏這個房間充滿了旁人的氣息。
這丫頭居然沒有鎖門的習(xí)慣。
他輕嘆了口氣，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十點出頭，她就睡了也不知道睡得深淺如何。
因此他不敢上手怕吵醒了她，只站在床邊靜靜望著。
還沒見到她，就要回去好幾天，這叫他實在放心不下，想了想還是拐回來看看。
她就在這，在眼前。
這一次，應(yīng)該不會再跑了吧？
他想著想著就彎起了嘴角，隨后便起了身，順便將房門輕輕關(guān)了起來。
沈琛原以為今日他是要逗留一晚的，沒想到他下了樓心情極好道：“走吧?！?p> 他本是要留下來的，只是想到老爺子知曉他回來，專門打電話說了等他吃飯，他也舍不得叫老頭子白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