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集 遮不住的青山隱隱
詞曰：
江上探春回，正值早梅時節(jié)。兩行小槽雙鳳，按涼州初徹。謝娘扶下繡鞍來，紅靴踏殘雪。歸去不須銀燭，有山頭明月。
晚間時分，賈環(huán)鬼鬼祟祟的跑了回來，一臉興奮模樣對他姐姐說道：“你猜我見到了誰？”
探春只把他耳朵一擰，他就老實說了：“哎呀，輕點，輕點！我說了還不行嗎。我見到英蓮姐姐了！”
“嗯？她何時到的京城？是她自己還是和別人同行？”
賈環(huán)學(xué)著大人樣，翹起二郎腿說道：“怎么可能是她自己？身邊護衛(wèi)不知道多少呢。她可是李大哥要緊的妃子，哪敢讓她自己亂跑的。她自九原過來，也是剛下了車。就在京里歇幾天就走?？汕晌揖瓦^去找人，她問你手里可還有王府的印信？”
探春從袖兜里掏出一方印：“王府司賓印還在我這里呢。”
“誒，那就妥了。她說紫鵑不日就要回咱們府，是代林姐姐看示老太君來的。她會先攔住紫鵑商議商議，看看有什么法子仿一張王府的公文把你調(diào)走。”
探春疑惑說道：“她自有印信的，何必還用我的？”
賈環(huán)眼珠一轉(zhuǎn)說道：“想必是不能用吧。她又不像姐姐這樣會寫字?！?p> 探春點點他額頭：“還不老實說，到底怎么回事？否則姐姐可要打人了?！?p> 賈環(huán)垂頭喪氣：“那個...我也想走。跟著姐姐一起走。這個家真的待不下去了?！?p> “又有了什么事？”
“寶玉...”
“叫二哥！成天寶玉長寶玉短的，忒沒個規(guī)矩?！?p> “好好好。那個二哥和外面一個串戲的關(guān)系很好，你懂得哈?！北惶酱号牧艘幌骂^，繼續(xù)說道：“然后呢，那戲班是忠順王家的，他把人家勾搭跑了，忠順王府就找不到人。滿京城的尋人呢。我看啊，用不了多久，就會找上咱們家來。到時候，寶玉挨不挨揍我不知道，我肯定要跟著吃掛落。要是姐姐能走，就帶著我一起吧。咱老娘自己留在府里反而沒事?！?p> 探春聞言心里膩歪，她這二哥怎么也學(xué)著時下的風(fēng)氣，莫非真像李大哥所說的，同性才是真愛？
呸呸呸！這是李大哥戲謔的言辭，當(dāng)不得真。他可是愛女兒家的很，別以為我沒見過他摸寶釵丫頭。寶姐姐也真是不害羞，還解開扣子給他...我想這些干嘛？
探春穩(wěn)住了心思，對賈環(huán)說道：“你先回去，讓我籌劃一二的。先不可對娘說這個事，她那張嘴準(zhǔn)保嚷的闔府盡知。到那時想走都走不了?！?p> 賈環(huán)又拿了幾塊九原產(chǎn)的奶酪，放進嘴里嚼著才回了自家。
探春叫過侍書和翠墨：“俗話說有備無患，既然要走就走的干脆。你們開始收拾著東西吧，別的都可以不帶，就是那些書帖和字畫一定要給我?guī)?。我也就這些東西是寶貝?！?p> 翠墨看看滿屋子的東西嘆口氣：“選幾本帶在身邊就好了，這全帶走豈不跟搬家一樣，動靜大了去的！姑娘，咱們既然是去九原，還怕那里短了咱們的嗎？您嫁不嫁王爺咱們兩說的，可您不是還有著官身呢吧，俸祿夠養(yǎng)活自己的了?！?p> 侍書也勸：“何必呢，那些書死沉死沉的，哪是咱們搬得動的？”
探春站在屋子中間環(huán)顧一圈，凄然一笑：“說到底，還不是我沒什么東西嗎。除了這些書畫，哪些還是我想要的？我知道你們想效仿鳳丫頭離家的樣子，一個包袱背著就走?？墒?，我是這府里的女兒，縱然是個庶出的，也沒有舍家如私奔一樣的道理。你們就聽我的，我要大大方方抬著這些書本上路。還讓他們說不出什么來。要走，我也要走個明白?！?p> 至于她們主仆如何收拾，暫且先放在一邊，賈探春這性子一發(fā)起來，要是賈府不給她一個交代，她可不依。
甄英蓮自從見了賈環(huán)，心里就一個勁的盤算，可她就不是擅長此道的人。不一會兒，自己就愁眉苦臉了。
她的丫鬟看出了這些，過來勸她：“犯不著為他家傷神。三姑娘有的是主意，咱們就配合著就行。”這也不是旁人，正是被攆出賈府去的金釧。
“我也是笨，要是王妃在這里。早就有十個八個主意了?！?p> “姑娘不是笨，是呆！我問你，是不是至今沒和王爺圓房呢？這你也敢跑出來，要不是我勸著你，你打算這么過一輩子啊?！?p> “哎呀，這你可就不懂了。我在等著王妃懷上小寶寶呢。沒看府里的姑娘們都遠著王爺呢，就是要讓王妃先有了長子再說。”
金釧一愣：“你們商量好的??？”
英蓮笑著和她說道：“我們家和那個賈府不一樣的。這王府的世爵只能是林妹妹的子嗣擔(dān)著，別人都不能去碰。薛姑娘給自己留下金陵的布廠，妙玉自有那些封地，二姐姐是要一直輔佐王妃的，岫煙和雪雁這不也有了無錫的布廠。你算算，就這么幾個人，早就分好家，省的以后打架?！?p> 金釧可是開了眼，急忙問道：“那姑娘你呢？你可是認(rèn)識他最早的一個，給自己留了什么？”
“去了河套你就知道了?！庇⑸徆室獠徽f，她可是除了妙玉之外的大地主，王府的田畝甭管是種的什么，都算她的大頭。
英蓮還替李想叫屈：“先不說賈家了，就說這趟吧，你也看見了那些豪紳之家的做派。尤其是那位夫子，我的天啊，光是妾室就有二十多位。我還問他夫人來著，他夫人居然說他家算不得什么，頂尖的人家里，哪個都比他家多。嘖嘖，再看看咱家王爺，二妃四嬪六媵妾，現(xiàn)在連一半沒沒有呢?！?p> 金釧畢竟來的晚些，好多事只知道個大概，這還是頭次聽說王府內(nèi)宅的位次。
“這是怎么說的？朝廷的禮制？”
“皇后給定的，湊了十二之?dāng)?shù)。我給你算算啊，省的你以后搞不明白的。次妃只有妙玉，特意空下一位以示對她的尊重，這個你知道就行。四個嬪妃就是先進門的迎春和寶釵了，我這個年齡小的先讓著她們，算上我也才三個，還差一個呢。六個媵妾也才三個，雪雁、晴雯還有金鶯兒。所以我勸岫煙先占了位子?？伤~~什么也不爭不搶的，媵妾也認(rèn)了，根本不看嬪妃的位子。”
她想不明白，金釧可想得明白，在王夫人手下做了這么多年大丫鬟，這些后宅的事，可是門清。
“那正是她聰明之處。那位子有著二姑娘和寶姑娘鎮(zhèn)著，她先天身份上就低了。不說別的，就是三姑娘想來這位子，也要王妃去和她倆說說的。不說別的，就一個庶出，就輸了一半。二姑娘雖然也是沒娘的孩子，可人家是大房長女啊。要不怎么說要學(xué)會投胎呢?！?p> 英蓮點點頭：“這世道原本女人家就活的不易，再有挑著正庶的人家，可不就難了。不過咱家不怕，妙玉早晚是次妃，再給她們升升位子，不就妥了。一正一次雙側(cè)妃，這才是四妃之?dāng)?shù)呢。”
金釧看著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心里直嘆氣，要不是一切都是緣起與你，就你這個性子，要是在賈府里，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過也好，這王府卻是適合她的樂土，我且好好陪著她吧。
“姑娘，我想告?zhèn)€假，等紫鵑回來后，我也回家里去看看?！?p> “啊，我給忘了你就是這里的人了。快去回家，多帶些咱們的特產(chǎn)。你等著我給你安排?！庇⑸徧饋砭拖胱?，金釧急忙一把拉住她：“好姑娘，聽我的。這里面的規(guī)矩我都懂，不用你去忙活。我自己主張就行?！?p> “那怎么行？王妃可是特別囑咐過我，你是賈府出來的，就和紫鵑身份一樣。要是不能讓你錦衣還鄉(xiāng)，就不如不回去。爭口氣，大大方方的回家探視，出手闊綽些，也讓家人放心是吧。”
金釧心中暗暗感動，這主子雖然有時呆了一些，可對人卻是赤誠一片。也好，就當(dāng)你千金買我這馬骨了，你給我一分，我還你十分去。
這心思是想的不錯，可等紫鵑一來后，笑得都站不?。骸澳慵夜媚镞@是要發(fā)嫁你了嗎？怎么給你曬嫁妝呢？”
金釧直跺腳：“我這怎么還能回得去，這不是上門打賈家的臉嗎？”
英蓮板著小臉說道：“就這樣回去！敢不要，我就不要你伺候了。”
紫鵑指指這滿滿五大車東西問英蓮：“最好都是咱們的貨，可別讓他們看出來是京城采買的?！?p> “放心吧，都是京城見不到的。你們快去吧，三姑娘急的不得了，你要是再不來，她可就要發(fā)嫁了?！?p> 紫鵑眼珠一轉(zhuǎn)說道：“這事容不得她做主。既然是來我們家，就要聽我們的規(guī)矩。我倒不是為難她，只是家里已經(jīng)爭得不可開交了，再去這么一位，咱們算怎么著？你們想想，這是給咱們王爺做嬪妃啊，還是只是和湘云一樣寄養(yǎng)在府里？”
英蓮立即苦了小臉：“好姐姐，我做不得主，也沒主意，你們商量吧?！?p> 金釧卻說：“你怎么做不了主？現(xiàn)在京城里咱家就是你的位次最高，別說這個事了，就是天家找來，你也有資格出面的。”
話音未落，曹化淳尷尬的咳嗽了一聲：“這姑娘還真是算的準(zhǔn)，你怎么知道要找你們家了？”
金釧嚇了一跳，躲到英蓮旁邊不敢說話。英蓮嘻嘻一笑：“皇后是不是用的好，讓你找我要來了？”
紫鵑過去見禮，曹化淳還了一禮說道：“紫鵑姑娘一進京城，就被人家盯上了。這不，天子差我過來問問?！?p> 紫鵑大方說道：“回天子的話，我家王爺去了遼東，打算占了金州，在那里開碼頭建船，等著練好了水師，再去找東平王會獵于海上?！?p> 曹化淳氣笑了：“要是這么算，沒個十年的功夫，順王是去不得了？”
紫鵑嫣然一笑：“朝廷有著現(xiàn)成的水師不用，干嘛要我們?nèi)ィ俊?p> 曹化淳也是嘆氣：“行吧，我和你們也都熟識，幾位姐姐平時也都照看我。我就說個消息，天津衛(wèi)那里水師已經(jīng)備好了，只是缺個帶隊的王爺。誰讓上一個被人家抓了呢，這次怎么也要去個能打的吧。你家王爺要是不去，只能和談了?！?p> 英蓮?fù)峦律囝^：“我還以為是那羊胎做的油脂用的好呢？”
曹化淳拱拱手說道：“雖然王爺不在這里，可是有著甄妃和紫鵑姑娘在，我就把話說明白。這水師平時看著作用小，可關(guān)鍵時刻卻能頂大用。不如讓王爺拿在手里的好?！?p> 英蓮卻說道：“不能白拿的。我家王爺看上了賈家的庶女賈探春，要抬回去做房嬪妃。能不能給個名位？”
紫鵑哈哈笑起來：“這三姑娘真是命苦！逃了南安家，卻逃不掉咱們家。就這樣辦吧，不為別的，就為給迎妃找個幫手也好。她可真不是她們的對手。”
曹化淳眼睛一亮：“誒？甄妃這主意還真是使得。得嘞，您這就和我一起進宮，您自去找皇后商議，帶上那個羊胎油。我去給天子說說這事去。”
三天后，甄英蓮捧著一道圣旨，帶著金釧和紫鵑進了榮國府。
可憐賈探春，算計了一整套的計謀也沒用上，呆呆的看著那張封她為李太妃義女的圣旨緩不過神來。
紫鵑在旁邊扶她起來，笑吟吟的說話：“恭喜姑娘，如今也是縣主身份的人了?；屎笥忻?，讓你回九原王府辦差，擇吉日再與順王成婚?！?p> 探春一張臉紅的不像話，心里說道：我哪有要嫁他的意思？這一家子就沒好人，故意的看我笑話。我就逃不掉做王妃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