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阿云疑惑的蹙眉問他。
宋彥看她說話時,那兩撇墨跡一動一動的,更像只貓,忍不住用手半握成拳極力掩著上揚的唇。
“沒什么,你夸我,我一時高興。”
阿云這才看見宋彥的手上的黑色墨跡,回想了下,才想起他剛才幫她擦臉。
她也真是沒想到宋彥一個看起來成熟穩(wěn)重的人,竟會干這樣孩童心性的事。
阿云垮著臉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笑……”
她搶過毛筆作勢就要往他臉上畫,宋彥忙起身擋著臉討?zhàn)埖溃骸傲T了罷了,我不捉弄你就是。”
阿云撲過去扯他袖子,他擋得嚴(yán)實,阿云索性從他身后跳上他的背,摟著他脖子不讓他動。
宋彥怕他摔下去,也沒再反抗。
“四哥,你今日……”
宋玦呆呆地站在書房門口,看著正在笑鬧的二人,要說什么也全然忘記了,只尷尬的咳了兩聲,便替他們關(guān)上房門,自己默默退出去了。
好歹,關(guān)一關(guān)門啊……
屋內(nèi)二人慌忙停止打鬧,整了整略微凌亂的衣衫,面上不禁都有些尷尬。
宋彥看阿云臉上的墨漬已干,只得朝外頭吩咐道:“來人,打盆熱水來,再拿個干凈帕子?!?p> 門外的宋玦聽著這話,瞬間有些不好的聯(lián)想,臉頓時紅了起來。算了,約摸是他來得不是時候吧。
宋玦剛走出院落,沈桓便過來了。
“殿下剛來便要走了?”沈桓疑惑問道。
“也……也沒什么大事,過會兒說也是一樣的,我先在外頭亭子里坐會兒,欣賞一下四哥府上的景致?!?p> 沈桓環(huán)顧四周,也沒覺得這里有什么景致,正疑惑著,又聽宋玦道:“對了,我來就是想同四哥說說你的事?!?p> 沈桓自小就與宋玦熟稔,脫口問道:“何事?”
宋玦道:“自然是入禁衛(wèi)軍的契機?!?p> 沈桓有些窘迫的笑笑:“我以為……您不知此事呢……”
宋玦蹙眉,看著沈桓的樣子,漸漸生出一絲慍惱。
“你自小就只為著四哥,本王在你眼里也不過就是個外人?!?p> 他們?nèi)藦那霸谫R家習(xí)劍,那時候很多事其實還是不會避著他的。只是年紀(jì)漸長,總會為著權(quán)利去斗爭,那些陰私,他不愿讓宋玦沾染。
“殿下何出此言……”
“此事關(guān)乎你的前程,若四哥不與我說,你要瞞我到幾時?四哥能幫你的,我或許也能幫你?!?p> 沈桓從來不善言辭,不知道該說什么,自小便習(xí)慣讓著他,自然不會因著這些話去與他計較。
“我只是,怕臟了殿下的心?!?p> 他該是如清風(fēng)朗月一般的少年。
“沈桓,你要記著,沒有任何人能替我做決定?!彼f得堅決,不容置喙。
宋玦才五歲時,順帝便已登基,又有賀淑妃與賀家照拂,自然過得順?biāo)???缮蚧覆灰粯?,沈家歷經(jīng)起落,他怎么能像宋玦一般由著自己,他若不能撐起沈家,那沈家也就真的沒落了。
“我說怎的不見人了,九殿下是在這呢?!?p> 阿云笑著往這邊過來,身后還跟著宋彥。
宋玦看著他們倆,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不過面上已經(jīng)緩和多了。
宋彥含笑道:“今日風(fēng)大,去里面說吧。”
這別院中,來來往往的的下人,或許就有別人的耳朵。
幾人去了書房坐下,宋彥才道:“今日既起了頭,后頭的事便更要慎重些,這京都的風(fēng)云,隨時都可能生出變化?!?p> “四哥,今日京都府尹去禁軍營拿人,校尉岑峰將府衙的衙兵打傷了兩個。”
阿云贊賞地看了一眼宋玦道:“九殿下這消息正是時候,可萬萬不能讓他們將此事壓下去。”
她略一思索,又道:“可知這岑峰是什么來頭?”
宋玦道:“這倒是沒查到牒狀?!?p> “沒牒狀更好,便放出消息說這人是尤家的表親,屆時王家自會將這事鬧到皇上跟前?!卑⒃埔幌蛳矚g用這樣不講規(guī)矩的法子。
宋彥輕笑了聲,似不在意般說道:“后日,藩屬國便要進京了,沈桓先跟著九殿下?!?p> 萬一他再出岔子,阿云不敢想。她不敢去奢望什么,她只想自私的希望這個人能陪她久一些,更久一些。
“我把言慎和唐蟬衣送過來?!彼Z氣堅定。
宋彥心底生出溫柔:“我無礙的。”
“反正這事,你得聽我的。”阿云不會在這件事上退讓半分。
宋玦總覺得氣氛不對,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起身告辭走了,和他一起出來的,還有沈桓。
待走得有些遠了,宋玦才猶豫著問:“傅公子與四哥……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應(yīng)著方才宋玦的責(zé)怪,沈桓也不想再瞞他,可阿云身份的事,他總覺得不該由他來說。
“就是……你想的那種關(guān)系?!彼荒苣@鈨煽伞?p> 宋玦詫異抬頭,看著沈桓,語氣中有些驚訝:“這……也可以?”
在京都貴人圈中,也曾有聽聞喜好男風(fēng),可他自幼讀孔孟圣賢書,這樣的事發(fā)生在自己敬重的四哥身上,一時真的有些難以接受。
沈桓看他認(rèn)真,也只笑了笑,宋彥巴巴的跟著人家來京都時,也是并不知道阿云是女兒身的事。
“或許就是恰巧遇到了那么個人,管不得那個人品行好壞,家世如何,是男是女,就只是義無反顧的想去追隨那個人,容不得多想罷了。”
宋玦想了這番話許久,大概是因著年歲小經(jīng)歷的事少,他還是很難去體會這樣的感受。
那沈桓會為了一個人,義無反顧嗎?
這句話,他始終沒有問出口。
阿云的奏折呈上去的時候已是第二日,跟她的奏折同時呈上去的,還有京都府尹的奏折。
不久前王家才來宮里親自上奏,要求嚴(yán)懲打人的校尉。京都城又有些關(guān)于尤家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不得不犧牲太子的臉面。
皇帝扶著額頭,將京都府尹的奏折隨意扔在一旁,又從一旁拿起昨日太子的那封舉薦的奏折,輕嘆一口氣,朱批落下。
尤三公子接任宗正寺卿的事,自然就被否了。
內(nèi)侍江欒見此,忙捧了盞茶過去?;噬辖舆^飲了一口,方才那股子疲累才散了些,又去拿下一本折子。
這封是傅云卿奏請加派禁衛(wèi)人手,以備兩日后藩王屬國進京的。
藩王安置在京郊的行宮,但屬國是有來使進京朝賀的,出不得岔子,加派禁衛(wèi)是肯定的。昨日才出了禁衛(wèi)欺辱百姓,毆打衙兵的事,今日府衙還上了折子,這中間恐怕不好調(diào)和。
想來想去,只好出個折中的法子,將調(diào)令暫時給傅云卿,讓她自個兒去收拾這個爛攤子。屆時若出了岔子,也是她自個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