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無處可逃

　　許氏躺下后再沒醒過。

　　他在鄉(xiāng)人的幫助下，把阿姊的尸骨葬在父母旁邊。

　　“白雪新墳地，風(fēng)寒兩處心。

　　余生空自念，不見往時人?！?p>　　連磕三個頭之后，許毅文踏上南下的商船。阿姊走后，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值得他繼續(xù)留戀的了。

　　如果再不走，等到東窗事發(fā)，他就再也走不了了。

　　因為他殺人了。

　　他不認識那個人，但還是把對方殺了。因為那個人包袱里裝著一大筆銀子。

　　只知道對方可能是個行腳商，那筆錢可能是他一整年的積蓄。他的妻兒老小可能還在家里盼望著他早點回去過年……

　　但他死在了許毅文的手里，永遠也回不去了。

　　許文毅只想要錢，沒想過殺人。但那個行腳商要錢不要命，所以許文毅成全了他。

　　許文毅覺得自己虧欠阿姊太多了，不想她就這么離開這個世界。

　　他瞞著阿姊，求過人，下過跪……把能想的法子都想了一遍。

　　但是沒有人能幫他，所有人都在勒著褲腰帶過日子。

　　是這個該死的世道，把他一步步逼上了絕路。

　　然而，哪怕他殺了人，搶了錢，最后還是沒能把阿姊救過來。

　　無能，就是原罪！而且，無處可逃。

　　……

　　秦川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這片山谷土地肥美，氣候溫和。老天還給他送來了鐵器和種子，讓他得以活下去。

　　掰了一瓣野柑橘放進嘴里，殘余的睡意瞬間沒了蹤影。

　　他轉(zhuǎn)過回廊，意外的發(fā)現(xiàn)那只報恩雞竟然蹲在窩子里。

　　四目相對，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還挺傲嬌?！鼻卮ê偃灰恍?，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他開始有些期待了。

　　剛破殼的小雞，嫩黃嫩黃的，味……手感應(yīng)該很不錯。

　　把書本放到竹架上面，然后提著刀走了下來。他并沒有學(xué)過什么刀法，純屬瞎幾把亂砍。

　　看過《功夫》的都知道:

　　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只要他力氣大，跑得快，什么牛鬼蛇神都扛不住手中的大板刀。

　　但天長日久，加上對截拳道的學(xué)習(xí)，還是讓他觸類旁通，領(lǐng)悟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反正來來去去都是那幾招橫劈豎砍，跟著感覺走就對了。

　　至于為什么別人那么厲害？

　　無他，唯手熟爾！

　　練的多了，反應(yīng)自然就靈敏了。再配合身體的柔韌性，自然可以弄出點出其不意的招式。

　　奇正相合，無往不利。

　　太陽下山的時候，他剛好結(jié)束。然后就是把身體清理干凈，爬上床，開始三省其身。

　　漫漫長夜，無心睡眠。

　　這么長的時間全部用來睡覺，簡直太奢侈了。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才對。

　　來一發(fā)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像現(xiàn)在這樣，躺在床上瞎琢磨。

　　所以，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抽個時間解決一下晚上的照明問題了。

　　白天要做的事情太多，閱讀這么享受的事情，應(yīng)該放到床上去。

　　這種條件下，搞出電燈這種東西是不可能的，估計有生之年都見不到白熾燈了。

　　剩下的只有油燈和蠟燭了。

　　蠟燭他不知道是怎么搞出來的，但是油燈還是見過的，只要有煤油和燈芯就成。

　　“哦豁！”他猛然坐起來，覺得自己真是笨的可以，油燈這么簡單的東西都想不到。

　　煤油找不到，但吃的動物油他可是不缺。

　　想到這里，他頓時沒了睡意。爬起身，找了個陶碟裝了小半碗動物油進去。又找來一根空心草，沾油之后點燃。

　　“我果然是個天才！”

　　黑暗被照亮，雖然范圍不大，湊近一點還是看的聽清楚的。

　　就是油煙和味道有些難以忍受。

　　很快，房間里就彌漫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焚燒尸體的味道。

　　簡直無處可逃。

　　他趕緊把窗戶打開，通風(fēng)透氣，不然馬上就有被憋死的風(fēng)險。

　　原本挑燈夜讀的浪漫想法瞬間破滅，“看來我的夜讀之路，任重而道遠啊?！?p>　　涼風(fēng)從窗口灌進來，很快就驅(qū)散了那股惡心的味道。就著照在窗前的月光，勉強也能看得清書本上的字。

　　但就是有些不穩(wěn)定，偶有云朵飄過，就什么都看不見了。

　　“算了，還是睡覺吧?！彼j然躺在床上，雙手枕著腦袋，“明天把化學(xué)和歷史書拿出來看看，說不定上面有記載。”

　　要做的事情越來越多，他突然覺得有些分身乏力了。

　　“什么時候才能撿到一個【星期五】啊?！蓖瑯邮橇髀浠膷u，他覺得魯濱遜那家伙比自己好運多了。

　　至少人家還有個幫手，而他只有一只傻不拉幾的豁耳鹿，以及一只整天就知道下蛋抱窩的麻花野雞。

　　其實他現(xiàn)在過的很好了，不愁吃穿，也沒人來榨取他的剩余價值。睡到自然醒，玩到腿抽筋。

　　多么令人羨慕的生活，簡直就是人生一大贏家了。只是這種快樂，缺少一個分享者。

　　不能分享出去的快樂，不是真正的快樂。只是一層包裹在身體外面的保護色。

　　所以，他努力的想要營造一個自己熟悉的現(xiàn)代環(huán)境，聊以慰藉內(nèi)心深處的孤獨。

　　人終究具有群體性，他也不例外。獨自在這里生活的越久，心中那種被遺棄的念頭就越發(fā)明顯起來。

　　如果不是他內(nèi)心足夠強大，恐怕早就瘋起來了。所以他才會有事沒事去逗豁耳鹿，把這只傻鹿當成了自己的同伴一樣去傾訴。

　　“外面的世界啊……”他不由得有些慨嘆。

　　那片不曾踏足的土地，最后還是濃縮成了一種執(zhí)念，牢牢地扎根在他心底。

　　想要逃，卻偏偏注定要落腳，這才是生命中最艱苦的煎熬。

　　然而生命的意義，不在于能夠逃離不愿面對的現(xiàn)實；而是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

　　躺在那里，他覺得自己是不是來大姨爹了，不然怎么會悲傷的有點莫名其妙。

　　只是，這種畫地為牢的傷感風(fēng)，似乎與他的年紀很搭啊。

　　在一番胡思亂想中，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了。

　　直到他被回廊外面，報恩雞【疙瘩疙瘩】的叫聲吵醒。

　　陽光明媚，又是美好的一天。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譬如說給之前種下的野柑橘樹澆水。然后再研究一下，能不能進行嫁接改良一下。

　　野生柑橘的味道，實在是太提神了。拿來當日常水果食用，他覺得自己的腸胃可能會稍微有點意見，繼而導(dǎo)致括約肌失守。

　　盡管十分缺少農(nóng)家肥，但他堅決不會把自己變成一臺莫得感情的【造屎機】。

　　這事沒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