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起沒和秦牧聊幾句便假裝睡去,雖然她覺得秦牧并不像山賊派來的探子,可防人之心不可無。如果自己真的看走眼了,把探子留在身邊總比讓他進客棧更好。就這樣裝睡了一個時辰,覺得秦牧不會再生事端,才漸漸入睡。
多年的訓(xùn)練讓秦牧睡覺極少,尤其是身邊還有一個人的情況下,即便這只是個在他看來毫無威脅的姑娘,也不可能完全放心。因此他只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靠著樹干坐著。夜里的密林很是寧靜,已經(jīng)沒有再飄雨,空氣中泥土的味道混合著花香。
按道理跟蹤這樣的事不該他來做,對象又是一群不知名的鏢師,連銅牌的密探都不需要,派幾個監(jiān)察司侍衛(wèi)即可。只是這次行動有特殊之處,很可能牽會扯到孟問之,總是要特別小心才好,而且監(jiān)察司里指不定有內(nèi)鬼,因此他對誰都沒說這件事。
監(jiān)察司司長顧大人近年來雖看似醉心于制毒,心里可是對朝中大小事門清。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不能做,在監(jiān)察司里吩咐得極為清楚,其中再三強調(diào)的,便是不能去插手孟大人相關(guān)的事。
孟大人的祖輩是北晉朝的開國將領(lǐng)之一,后來被委以重任。時間流轉(zhuǎn)世代更替,皇上換了一個又一個,孟家的人也換了一個又一個,雖然起起伏伏,但從未在朝廷中消失,而且還利用自身的優(yōu)勢排擠政敵,勢力越來越大。
前朝皇子奪位,孟大人堅定的站在了十三皇子的身邊,一路扶持著皇上坐在了龍椅之上,因此頗得當(dāng)今皇上的恩寵。只要皇上的心意不變,孟家即便是做了些貪贓枉法之事,也不會被追究。
只是最近朝廷的風(fēng)向似乎有變,原本刻意避開孟大人的顧大人,卻罕見的同意去調(diào)查揚州知府徐世昌。徐世昌雖然看起來和孟大人不是一路人,但明眼人都知道私下兩人的關(guān)系不簡單,顧大人同意查他,定是有特別的考慮。
徐世昌從小出生在貧苦人家,體恤百姓的艱辛,自從擔(dān)任知府以來,不僅帶領(lǐng)百姓們開荒,在饑荒年月還開倉放糧,深得一方百姓的愛戴,任誰看來都是個大大的清官,能力出眾并非凡人。因為孟大人有知人善用之恩,不止一次在朝廷上受到皇上贊許。
雖然不知為何徐世昌這樣一個清廉官員愿意投靠孟大人的門下,但是孟大人得了知人善用的美名,徐大人在施政的過程中也因為孟大人的關(guān)系好多事有了便道,是個雙贏的局面。
官場上為官多年的人,沒有一個不是人精,哪能只有清廉的一面。秦牧雖資歷尚淺,但以前的經(jīng)歷讓他無法相信徐世昌的表面功夫,一直以來對他都有所懷疑,只是礙于司長大人的要求,從未染指過這方面的事。
根據(jù)監(jiān)察司的情報,孟大人斂財結(jié)黨的事不在少數(shù),查起來并不困難??墒顷P(guān)于徐大人的疑點倒從未出現(xiàn)過,這也是秦牧這次前來探查的主要原因。
“小弟,你先別走聽我說完。”秦牧的邊上,蘇云起突然冒出這樣的話來,把他嚇了一跳,“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句話你聽說過沒有?”
秦牧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是否應(yīng)該回答。
“我就知道你不了解蘇州,讓姐姐來告訴你?!碧K云起全然沒有理會秦牧,像是在和其它人對話。借著微弱的月光,秦牧看到了蘇云起微微翹起的嘴角,這才讓他放下心來,原來蘇云起是在說夢話。
“故垣漣漪、映水蘭香、耦園櫓聲、干將逸情……”
蘇云起繼續(xù)說起蘇州的景色來,語氣里有藏不住的興奮。
秦牧知道四周無人,所以也并不打算阻止蘇云起,就這樣聽著她念叨。心里倒是泛起一股親切感,畢竟在他的生活中,很少出現(xiàn)關(guān)于景色的話題,更別說一個小姑娘興奮的在自己耳邊念叨了,臉上微微一笑。
隨著夜色越來越深,蘇云起不再說夢話,只是冷得微微顫抖。但她并未醒過來,只是將身體緊緊的蜷縮成一團,繼續(xù)安靜的睡覺。這倒讓秦牧刮目相看,這是個能受苦的姑娘,和大家閨秀有所不同。他打開了包袱,拿出一件用來偽裝的長衫,披在了蘇云起的身上,隨后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天還沒亮蘇云起就醒了過來,四面八方看了看,沒有找到秦牧的蹤影便放棄了。似乎全然沒有在意身上的長衫,只是胡亂的將它裹成一團最后放進了包袱。這個行為讓遠(yuǎn)處的秦牧有一絲的不悅,覺得自己的好意被忽視了。
她和昨天一樣,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走鏢的隊伍,直到當(dāng)天下午,才試探性的越靠越近,等天色變暗到了下一個客棧,才若無其事的走到了蘇淮的邊上。
“糧草一定要多檢查幾遍,不能讓馬吃壞了肚子,影響了我們送貨。”蘇淮盯著馬舍的方向,嘴里不停的叮囑著。
“對啊,你們就是太粗心,平時怎么提醒都不記在心上,每次都要等到闖禍后才知道賠禮道歉?!?p> 所有人都熟悉這個聲音,這個讓他們又愛又恨的聲音。但所有人只是都瞟一眼便又重新做自己手頭的事,害怕被牽連。
李青從客棧的大堂走來,抬眼看到這個場景毫不猶豫,轉(zhuǎn)身就往遠(yuǎn)處走去。
蘇云起并沒有停下,而是繼續(xù)四處指指點點,像全然沒看到蘇淮一樣,最后還繞過了他到了馬舍里面。馬舍的鏢師見到她來了,都紛紛轉(zhuǎn)頭面向另一方,盡量不與她對視。
蘇淮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努力的壓制自己的憤怒之情,雖然早有準(zhǔn)備,當(dāng)蘇云起真出現(xiàn)在面前的時候,終究沒能忍住,睜開眼睛在邊上尋得一根棍子,拿起來就往蘇云起的方向跑去。
蘇云起見勢不對,立馬往邊上跑,多年以來逃跑的經(jīng)驗讓她頗有心得,一時半會兒蘇淮并不能追上她。等蘇淮終于累了,蘇云起才在遠(yuǎn)處賠禮道歉,“爹,女兒就是想到蘇州去看一看嘛?!?p> 蘇淮并不理她,將棍子扔在一旁,徑直往客棧的大堂走去。
等蘇淮一走,蘇云起便得意的和周圍的鏢師打招呼,邊說話還邊吹噓自己的能耐,“早就和你們說過吧,我說要跟來就是要跟來?!?p> 鏢師只是無奈的笑笑,舉起了大拇指,“佩服?!?p> 李青從遠(yuǎn)處快速的跑來,一臉興奮的說道,“我就知道師妹你能逢兇化吉。”
蘇云起一掌打在了李青的肩上,疼得他滿臉扭曲,“你還好意思說話,剛才為什么跑?!?p> “那也是情急之下的自然反應(yīng)嘛,師傅那么兇,你遇到這種狀況不也會跑嗎?”李青打趣的說道?!斑@兩天跟在后面受苦了嗎?餓了嗎?”
“餓了?!碧K云起摸著自己的肚子,一臉痛苦的說道。
“走,進去吃飯?!?p> 李青開路,蘇云起跟在他身后,高興的往客棧的大堂走去。
剛進大堂的門,大門就被關(guān)上了,蘇淮拿著一根棍子,在門后面等著蘇云起。
“李青,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