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輝伸出肉乎乎的雙手,使勁揉了揉眼睛,咕噥道,“爸爸,你到底什么時候才去找月月啊,月月大一都上完了”。
于陽伸手搓了搓星星的頭發(fā),寵溺地笑了笑,“快了,快了”,于陽的思緒飄回到了2012年。
從酒吧回到家里后,他先是獨自回了趟溪陵縣,去爺爺家住了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他一直呆在這個小村莊里,一步也未踏足那個曾經(jīng)一起上下學的鎮(zhèn)子,他害怕,害怕萬一遇見了當時的同學和老師,害怕大家詢問他的境況,曾經(jīng)年少的自己是多么陽光明媚、意氣風發(fā),而如今的他一片頹然,想必自己如此境況下,還真正愿意跟自己交朋友的人也不多吧。
他苦笑著,冷風拍打著門窗,也抽打著他落寞的心,那些偶爾午夜夢回,還能想起的臉龐,不知道是否也會念叨上自己幾句呢。興許是回到了溪陵縣的緣故,這么些年過去了,他漸漸忘卻的那些故人,一個個跳進了他的腦海里,偶爾還蹦出幾幀一起嬉戲打鬧的畫面,當真是觸景生情吧。
不由地,他心底升起一個念頭,‘要是能再見上一面就好了’,盡管此刻的自己是如此的落魄,他竟不擔憂他們會瞧不起自己,這種毫無緣由的信任,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源自哪里,明明自己是那么膽怯,連鎮(zhèn)子都不敢踏足一步,害怕遇見還能認出自己的人,但這會兒又生出這樣的念頭。
他搖了搖頭,硬擠出一抹笑容,將眼里的哀傷隱藏起來。
直到最后從溪陵離開,他始終沒出過小村莊,也沒向旁人打聽過覃思月他們的一絲消息。走的那天,也是徑直奔向了車站。
靠在窗邊,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山野景色,越來越模糊的山巒,讓他的心情再次沉重了起來,他當時對溪陵是那么的不舍,而今卻變成了近鄉(xiāng)情怯,想回來卻又害怕回來。
一路懷著這種不安,抵達了浙江。
回到家里,開始了有條不紊的學習生活,與生俱來的聰明,加之之前基礎(chǔ)扎實,很快便將丟棄了大半年的知識拾掇了起來。
時間仿佛一眨眼便來到了2012年8月,他果斷地選好了成人高考的學校和專業(yè)。盡管他選擇的這所大學并沒有江城大學那么名聲在外,但也是一所不錯的綜合性大學。至于專業(yè),他深思熟慮之下,選擇了軟件工程專業(yè)。
通過12年10月底的全國統(tǒng)考后,他于2013年1月初領(lǐng)到了心心念念的錄取通知書,3月份,邁進了大學校門,盡管有些久違。
不同于普通高考開學的熱鬧氛圍,沒有夸張的紅色橫幅迎新,也沒有校園喇叭里循環(huán)播放的校歌,更加沒有校園里集中支起的迎新帳篷,他拉著一個行李箱,徑直去教材領(lǐng)取處,領(lǐng)走了所有的教材,拉著滿滿一箱書,“咯吱咯吱”從石板路上拉過。
盡管不能每天走進教室,坐在階梯教室里,聽老師當面授課,但他依舊對生活倍感希望。雖然晚了一年半,但他終于走進了大學校園。
除了在家里自學,每次安排課程到校園指定教點學習的時候,他都格外開心,仿若自己也同普通高考生一樣,盡情揮灑著青春,享受著美好的大學生活,他總會提前一小時來到操場,打打籃球,逛逛校園。
經(jīng)過幾次線下集中授課,于陽留意到,一起聽課的同學年齡跨度非常大,有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小伙子,有風神俊朗的中年人士,還有明顯已經(jīng)工作數(shù)十年的‘大齡學生’。歷經(jīng)這一年多的洗禮,于陽臉上的稚氣逐漸褪去,身上多了幾分成熟穩(wěn)重的氣息,倒也沒有顯得與其他人,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這天周末,結(jié)束了一整天的集中授課,于陽與他新結(jié)識的朋友孫浩,一起來到了籃球場,隨機加入了一場籃球賽。
五月的江城,空氣中已充斥著熱浪,跑動中揚起的風都伴隨著熱氣,于陽抬起胳膊擦了擦臉上欲滴下的汗水,朝著孫浩喊,“傳球”。
“啪”球穩(wěn)穩(wěn)落在了于陽手中,他三步并作兩步,迅速閃避開對方的攔截,一躍而起,將球投進了籃球框。
兩人的默契配合,不只讓對手刮目相看,就連球場邊坐著的一眾女生都拍手叫好,紛紛將眼神落到了這個高大帥氣的男生身上,竊竊私語著,不知球場上這位帥哥來自哪個年級和院系。
現(xiàn)在的于陽,眼神里少年的明媚少了些許,反而多了一絲清冷的韻味,以致于當他走回球場邊取自己的書包和衣物時,眼神一直繞著他打轉(zhuǎn)的一眾女生也沒敢走近,去找他索要聯(lián)系方式。
將外套搭在肩頭,拿起書包,徑直朝著校門口走去,留給一眾女生一個挺拔的背影。
孫浩幾步趕上,扭頭望了眼身后的一眾女生,用胳膊肘碰了碰于陽,“于陽,就你這臉,想必以前在學校也都是校草級別吧”。
于陽輕輕扯了扯嘴角,腦海中浮現(xiàn)出胡玥的臉龐,笑意轉(zhuǎn)瞬即逝。從上次酒吧遇見之后,胡玥多次提出過要復合,都被他委婉拒絕了,每次胡玥提出要來找他,都被他以專心復習備考為由而拒絕,想一想,又快半年沒見過了。
剛開始取得聯(lián)系的那段時間,胡玥每天都會打電話過來,跟于陽分享她在學校的趣事,今天做了什么,上了什么課程,于陽都會掛著笑意認真聽,偶爾附和上幾句。但當胡玥跟他聊感情時,他便沉默了,曾經(jīng)明媚自信如他,也會不由生出一種卑微的感受來,實在被她逼問得急了,他也只能答上一句,“現(xiàn)在還不是時機”。
“那你告訴我,什么時候才是時機到了?”剛開始,胡玥還會不依不饒地追問。慢慢地,她便收起了她的任性,不再逼問于陽,依舊經(jīng)常閑聊和分享生活,不再提復合的事情。
想到這里,于陽下意識地掏出手機,點開胡玥的微信,指尖落在屏幕良久,最后以輕按鎖屏鍵結(jié)局。
“哎,你發(fā)什么呆呢?”一旁的孫浩饒有興致地看著于陽,“老實說,你是不是想起某個姑娘了?”
見于陽沒說話,默認了他的猜測,他的好奇心更甚了,“是送你手繩的這個女孩兒吧?”,一邊說還一邊上手去扒拉于陽手腕上的破舊的黑色手繩。
于陽抬手輕拍了下他的手,頗為嫌棄的語氣道,“不是,你怎么這么八卦”。
“哎,不是,這手繩一看便是女生送的吧,難不成你手上戴著一個姑娘送的手繩,心里想的卻是另一個姑娘?”孫浩盯著于陽問道。
于陽的瞳孔微微放大,一臉震驚的模樣,“好像還真是這樣”,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
“不是吧,于陽,真被我猜中了啊”孫浩也是一臉不可思議,“跟你也認識這段時間了,沒覺得你是個三心二意的人啊”。
于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來解釋這件事情,但事實上確實是這樣,他一直戴著覃思月送他的手繩,就算是在跟胡玥交往期間也一直沒有取下。
他的臉色暗了暗,“想起來還有事,先走了”,丟下這句話便逃竄似的大步走了,腦子里不斷閃現(xiàn)出張強曾經(jīng)開玩笑說他的“渣男”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