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金銀變得更多的常佐之,帶著更好的心情繼續(xù)踏上了返鄉(xiāng)之途。
雖然在金二嬸口中孫太公是個“老狗才”,但在常佐之看來孫太公絕對算是個慷慨的主顧。
在看到那根簪子并確認裁縫店人去樓空之后,孫太公立馬給了常佐之很多錢財。
常佐之騎的小黑驢雖說個子小,卻很有長勁,又耐得勞苦,每天都能跑上幾十里路。
路上常佐之偶爾停下來給人算算命、捉捉鬼,和平時也沒什么兩樣。
這日晌午,常佐之沿大道來到荻花湖畔。這荻花湖煙波浩渺、湖面廣袤,因有萬頃荻草而得名。
此湖在地圖上的形狀是南北長、東西窄的長條形,地處方丈山與東岳泰山領地交界之處。
整個湖包括湖邊村落都屬于東岳泰山治下,湖西岸的渡口乘船能過荻花湖。由于在通衢要道上,常佐之也來過好幾次了。
常佐之騎著小黑驢一路沿著荻花叢生的湖畔穿行,來到一個漁村。
村口樹有一座石碑,上面寫著“介士?!比齻€大字。常佐之來過幾次,知道這是村名。
每個初來介士保村的人,都會覺得這個村名很奇怪。常佐之第一次來的時候也一樣,那時候常佐之還是個小孩子,師父于為之也還在世。
常佐之至今記得,師父聽到自己的疑問時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讓常佐之自己去尋找答案。
在村里轉了一大圈之后,年幼的常佐之才在村北發(fā)現(xiàn)了一座廟宇,上面有塊匾額寫著“介士廟”。
廟里供奉的是一尊巨大的螃蟹塑像,正是這只螃蟹的稱號叫作“荻花介士”。
介士保村,就是受到荻花介士保護的村落。
后來長大了,常佐之才慢慢了解到,荻花湖的這位介士其實是一名四階修為的妖王。
道門中人并不能在水域中修行,因此這位荻花介士可以算得上是荻花湖之主。
荻花介士從不傷害人類,反而還經常救助湖中的漁民。漁民們給介士上香供奉,就能得到它派來的小螃蟹幫助。
后來東岳泰山上那位分神老祖還曾經為了它專程來過一次荻花湖,并和這位介士志同道合結為好友。
大概正是因為這一人一蟹都有“讓凡人奉自己為神明,給自己修建寺廟”的愛好吧。
常佐之心里這么想著,臉上也不自覺地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
不同于尋常凡人對修真者畢恭畢敬,法教弟子對修真者多少有些“他們也沒啥了不起”的心態(tài)。
介士保村正是荻花湖西岸的渡口,常佐之每次都從這里上船過湖?,F(xiàn)在才晌午,常佐之打算坐船過了湖之后,在湖東岸的大羊莊住一晚再走。
但常佐之剛一進村,就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不知為何,介士保村里沒有人。
這不是正常的安靜寥落,而是到處都空無一人,也沒有人聲,連雞犬之聲都聽不到。
所有人家都緊閉門窗,來自荻花湖的秋日涼風從村落中穿過,說不出的詭異冷清。
這可不是常佐之記憶里的介士保村……
這個村的村名不是白取的,由于介士的照料,該村漁民從不在水上出事故,收獲魚蝦也很多。
但從來沒有螃蟹,村里人也從來不吃螃蟹。因為荻花湖里所有大閘蟹,理論上都是介士的族人。
靠著介士的這種保佑,介士保村是荻花湖沿岸最富庶的村子,常佐之每次來都能看到一派黃發(fā)垂髫怡然自樂的景象,無論如何不可能是現(xiàn)在這副樣子。
常佐之牽著驢走到一大戶人家門前,這家主人崔憲是介士保村的村長,常佐之幾年前來介士保村時還給他算過命。
按常佐之當時的占卜結果,這位五十多歲的崔憲村長能活到八十一歲善終。最后崔憲十分歡喜,給了常佐之不少銀兩。
常佐之把手搭到門前的黃銅鋪首上,思考片刻,重重敲響了門板。
依舊寂靜無聲,但常佐之也不轉身離去,而是很有耐心地等候著。
很久之后,終于有一個低低的聲音傳出:“什么人?”
常佐之道:“法教弟子常佐之。村里出了什么事情?也許常某能幫上什么忙。”
門那邊又不說話了,只聽到一些重物挪動的聲音,似乎有人在搬動頂門之物。
過了好一會兒,門總算打開,常佐之牽上驢就進門了。
一進門,常佐之被眼前的陣勢驚得后仰了一下。因為門后是七八條漢子,個個手里都拿著刀槍棍棒,面露凝重之色。
常佐之將身后大門關上,和這些全副武裝的家伙大眼瞪小眼半晌,道:“那啥,誰能幫我把驢拴一下?”
一名十幾歲的小廝上來牽了驢去,為首的黑漢子打量常佐之幾眼,似乎想起了這個年輕人是誰:“你不是……前幾年來給我爹算命的那位小常先生嗎?”
常佐之拱手笑道:“正是,崔堅大哥真是好記性。常某本來是打算坐船去湖東的,卻看到村里這般景象,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叫崔堅的黑漢子道:“這事一兩句說不清楚,小常先生請隨我來?!闭f罷,吩咐幾名仆役下人嚴守門戶,帶著常佐之去堂屋了。
一邊走著,崔堅低聲道:“小常先生,自你走后,我爹就經常記掛著你。他說你真是靈驗,當時說的一些事后來都應驗了。最近荻花湖出了這些個事,他老人家也愁得慌,看到你小常先生能來,他肯定很高興的?!?p> 常佐之聽崔堅說話故意把聲音壓低,就好像怕被人聽見一樣,心中詫異,但也沒多問什么,心知等會就能知道這介士保村的怪事緣由。
兩人到了堂屋,崔堅讓常佐之稍坐,就去后面請崔憲了。
常佐之只等了一會,就看到崔憲急匆匆跑了出來,道:“小常先生,你來了!”
雖然聲調熱情,但崔憲同樣是壓低了聲音說話。
崔憲崔堅父子都是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崔憲年雖六十,仍然身板硬朗,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常佐之和他見了禮,問道:“崔老伯,這村里到底怎么回事?”
崔憲坐下,聽了常佐之這話面露憂色,說道:“荻花湖里來妖邪了?!?p> 常佐之大惑不解:有荻花介士這樣四階修為的妖王坐鎮(zhèn)湖中,哪來的妖邪?
就算是真有這等妖邪,有能力來挑戰(zhàn)荻花介士,難道不怕荻花介士背后的東岳泰山?
除非……常佐之猛然想到一種可能。
崔憲見常佐之滿臉驚疑不定,本來就很低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小常先生應該也猜到了。大家都說,泰山奶奶她……快到大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