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回到李渡房間時，一個昆侖奴剛從李渡房間出去。春華還認(rèn)真地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高大健碩，確認(rèn)不是孫方孫圓。她站在門口見那昆侖奴走遠(yuǎn)，才轉(zhuǎn)身回房關(guān)上了門。
李渡見她神色不對，還沒等春華說話，李渡便先開口道：“碰見熟人了？”
春華驚的張大了嘴巴道：“公……子，怎么猜到的？”
“碰見誰了？莫不是陳將軍？”李渡又問。
這回春華連連點頭道：“公子怎么知道的？”
“陳將軍近期一直不曾在宮中出現(xiàn)，所以我就大膽的猜了一下?！崩疃捎值溃骸瓣悓④姾湍阏f什么了？”
“他讓我告訴公子，趕緊下船回大唐?！贝喝A走到李渡身邊，低聲道。
“他說這話時，語氣神色都如何？”李渡問。
“非常嚴(yán)肅，好像還有些緊張?！贝喝A回想后道。
“看來這船此次真的并非是送日本使團(tuán)回國，而是要送他們?nèi)ス黹T關(guān)。”李渡瞇著眼睛，盯著燃燒的蠟燭，自言自語般地說道，“但是……”
春華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話傳到了？”崔銑問剛剛?cè)ソo李渡傳話回來的萬客。
“是，傳到了?！比f客答道，他聲音低沉，平日話極少，跟崔銑算是說得比較多的了。
“聽說今天不能去見日本使團(tuán)的人，那公子什么反應(yīng)？”崔銑問。
“李公子很平靜，點頭應(yīng)下后，說，不急。”萬客答道。
“嗯?！?p> 本是七月，正是夏季酷暑難耐的時節(jié)。李渡站在甲板上，夜海的風(fēng)吹來，她竟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這里是浩瀚的大海，并不是那個她所熟悉的大唐了。
“公子，海上風(fēng)大，還是回房吧。”夜晚的海風(fēng)太涼，春華手邊又沒有抗風(fēng)的厚衣服，她生怕李渡著涼生病了，輕聲勸道。
“你先回吧，我一會兒回?！崩疃赏诔恋暮Ｃ妫曇舻?。這帶著涼意的海風(fēng)，正好可以將她吹得清醒一些。
“我陪著公子吧，萬一有個什么事兒，公子也好差遣。”春華不走，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后，目光也隨著李渡落在黑沉的海面上。
主仆在甲板處站了半晌后，李渡突然開口問：“春華，你說這海里有什么？”
春華皺起眉想了想道：“海里一定有很多魚?！鳖D了頓，她又有點興奮地說，“我小時候聽老嬤嬤說，天上下雨的龍王就住在海里，這大海的深處有龍宮，龍王就住在那里面，統(tǒng)領(lǐng)八百萬水族生靈。”
李渡聽了春華的答案后，捂嘴樂了出來。
春華說完，想了想也樂了出來，小聲說：“公子笑話我?！?p> “父皇早年還曾下詔建祠龍池，設(shè)壇官致祭，以祭雨師之儀祭龍王，佑大唐風(fēng)調(diào)雨順。所以我并沒笑話你，而是認(rèn)同你的說法?！崩疃烧f道。
“那公子你說，咱們現(xiàn)在這片海里，底下有沒有龍王的宮殿？”說到龍王，春華明顯帶著好奇和興奮。
“我聽道教中人說過有關(guān)于龍王的事，道家將龍王以方位為區(qū)分，分為‘五帝龍王’，以海洋為區(qū)分，分為‘四海龍王’。我們?nèi)缃駪?yīng)該是往東前行，那這海里如果真的有龍王，那就是他們說的東海龍王了?！崩疃尚χ馈?p> “東海龍王，請你保佑我家公子一路平安?！贝喝A面對大海閉上眼，雙手在胸前合十，虔誠地說道。
“我們明日就返回大唐，龍王要是保佑，也保佑這些駛向日本的船吧?！崩疃稍谛睦锬f道。
春華祈禱完，感嘆道：“我小時候時常會聽曾在海邊生活過的桂嬤嬤講起大海，雖然嬤嬤描繪的大海也非常的浩瀚廣闊，可是當(dāng)我真正見到它的時候，我還是被震撼到了。大海真的太廣闊，太神秘了，不可捉摸，你看這海上除了有點風(fēng)，有月亮有星星，挺平靜的，可聽那個裴都尉說，暴風(fēng)雨就要來了。”
仿佛是在回應(yīng)春華的話，一陣海風(fēng)將船帆吹的獵獵作響，李渡輕聲道：“海之言，晦昏無所睹。暴風(fēng)雨的事是那個挺俊的裴都尉跟你說的？”
“公子說什么？”浪聲過耳，船開始輕擺，春華一時沒太聽清，側(cè)頭問道。
“晉人張華的《博物志》中這樣寫道‘海之言，晦昏無所睹’，與你剛剛說的意思相同，大海非常神秘，我們對它一無所知?！崩疃沙装宓淖o(hù)欄方向又走了幾步，最后停在護(hù)欄邊。又說：“如今乘船在這海上，第一次與大海這么親密接觸，我突然覺得大海雖然神秘，但與它相伴久了，總不會一無所知?！崩疃烧f話時，她雙手扶著護(hù)欄，身體靠在護(hù)欄上，上身向海面前傾。她此時與大海只隔著木質(zhì)的欄桿，她能清晰地聞到海的味道，聽到海的聲音，甚至含一口海風(fēng)，也能從這風(fēng)中嘗出些許海的滋味。
“這位貴人，在船上還是小心為好?！贝捭娒α艘惶旃?，終于閑下來，披了件常服便來到甲板，想著吹吹海風(fēng)，醒一醒腦子。剛到甲板上，就見到李渡半個身子懸在船外，一副要掉下去的不要命樣子。崔銑一邊說，一邊幾個大步，到了李渡身邊。
李渡收回身子，循聲看去，見是崔銑，朝他微微頷首道：“哦，第一次坐船出海，一時心生神往，大意了?！?p> “夜深海風(fēng)涼，貴人還是早點回房，以免染上風(fēng)寒。船上雖有醫(yī)官，卻不能與太興宮中相比?！贝捭妷旱吐曇舻囊环捳f完后，李渡還沒做反應(yīng)，反倒是春華驚訝地瞪著眼睛，倒吸一口冷氣。這個人話不多，但是每次都好像能被他輕易看穿一切，春華每次看到他，都非常緊張，不過崔銑身邊那個姿容俊美的裴都尉，卻是讓她心中大動：一個男人，怎么能生得那么好看？
“嗯，聽將軍的話，這就回了?！崩疃赏撟邥r，又回頭看著站在護(hù)欄邊的崔銑道：“明天還望崔將軍派一艘船，送我去日本遣唐使的船上?！?p> 崔銑朝李渡行了禮，目送李渡進(jìn)了船艙。
春華特地看了看崔銑身邊的隨員，卻沒有看到裴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