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沈言鶴便找到了群青之谷的入口,迷霧森林。
稍作調(diào)息,打坐了片刻,撇除雜念,靈臺清明后,便謹(jǐn)慎地走進(jìn)森林。
本以為是個迷宮,卻發(fā)現(xiàn),樹木雖繁多,延伸至很遠(yuǎn),但當(dāng)中卻僅有一條直直的小徑,通向看不清的遠(yuǎn)方。
沈言鶴直覺,問題應(yīng)該是出在霧上。
可屏氣凝神也不過只能堅(jiān)持個半柱香的時間,是遠(yuǎn)不夠走到森林盡頭的。
試探著向前走了一段,掩面盡量少的吸入霧氣,卻發(fā)現(xiàn)小徑之外的叢林深處,依稀可見些森森白骨。
沈言鶴靠近一具不遠(yuǎn)處的尸骨仔細(xì)觀察,尸骨安詳?shù)目吭跇涓C中,毫無外傷。
瞇起眼睛,沈言鶴仔細(xì)地觀察四周,目之所及的尸骨,都未曾有掙扎的樣子,也不曾受過致命之傷……
看起來,好像是心甘情愿的死在小徑之外的。
此地詭異,兇多吉少,沈言鶴只得加快腳步沿著小徑向前……
“沈漁!再來一場,一定比過你?!?p> “漁兒,快坐下吃飯了?!?p> “以后做了閣主,要心系蒼生,知道嗎?”
四面?zhèn)鱽硇┦煜び帜吧穆曇?,不斷回蕩在沈言鶴的耳邊。
他掩面加快了腳步,前方卻還是筆直的小徑,霧太大,也看不清前路還有多長。
“言鶴,這朱桂樹,就送你了?!?p> “這酒叫朱百川,我阿婆釀的!”
“你小子獵鷹技術(shù)可以啊,我快追不上了?!?p> 聲音隨著他腳步向前,變得越來越難辨真假。
沈言鶴初聽到自己的名字,嚇了一跳,而這時,一陣疾風(fēng)吹來,帶著地上的散沙和落葉,沈言鶴被吹得閉起眼睛。
再睜開眼,面前的人和景,讓他呆立在原地。
眼前是一間宅院,當(dāng)中種著棵高大的桂樹,枝頭繁花隨風(fēng)紛落。
院中的餐桌旁,一位清雅端莊的婦人,端著碗糖水正招呼著他。
“漁兒,把書放下,先吃飯。”
沈言鶴疑惑地低下頭,看到自己不過幾百歲的樣子,手中拿著史書典籍。
他站在原地沒動,腦中還是一片混亂。
“走吧,別讓你母親等久了?!?p> 溫暖的大掌牽起自己的手,沈言鶴抬頭一看,面前如青云出岫般的男子,竟是自己的父親!
“云致!”女子叫著父親的名字。
沈言鶴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似乎想把這場景從腦中拋出去,腳下卻是絲毫不能動。
然而再睜開眼,眼前的場景又變幻了。
“哥,墟源里是什么樣子,好不好玩,你帶上我好不好!”
眼前的少年模樣的人,面容竟與自己有九成九的相似,卻叫著自己……哥哥?
而自己也不再是年少的樣子,身著桐定閣的青白色袍子,佩著劍。
不,不對!
沈言鶴掙脫少年拉著自己的手,閉上眼,而面前的幻象又一瞬間被打碎。
他不敢睜開眼,腳下也未動,只知道自己面對的方向仍是林中小徑。
可這幻象已經(jīng)越來越真實(shí),難以掙脫。
“言鶴?!?p> 沈言鶴聽到這聲呼喚,驚訝地睜開了眼睛,面前站著的正是俞子燁。
她穿著男裝,一副翩翩公子的樣子,笑著搖著扇子對他說著:
“趕快去吧,拿著這香,我在巷子里等著?!?p> 香……對,扶?;ǚ?!
沈言鶴手掌拍著胸口,果然掏出個小瓶子,里面裝的正是能控制五感的扶桑花粉。
也許這瓶香能幫他走出這片森林!
沈言鶴抬起頭,面前的俞子燁還在對他笑著。
他也嘴角上揚(yáng),每次她笑的時候,他都莫名的會跟著笑。
最后看看俞子燁,緩緩閉上眼睛,告訴著自己,前進(jìn)。
此時他猛然想起俞老三交給他元神時所說的話:
“不要迷茫的向前走,也不必回頭,該知曉的都終會知曉?!?p> 打開小瓶子,吸入花粉,沈言鶴感覺到幻象逐漸離自己遠(yuǎn)去……
一瞬之間,腦子已是茫然一片,如雪原般。
腦中不停回蕩著那句,不要迷茫的向前走,也不必回頭……
沈言鶴僵硬著身軀邁開步子,在小徑之上繼續(xù)向前。
如人偶般在迷霧森林中走了不知多久,扶?;ǚ鄣乃幮б仓饾u開始散去。
沈言鶴感受到腳下的泥濘,聽到了耳邊嗚嗚的風(fēng)聲。
睜開眼,前方不遠(yuǎn)就是小徑盡頭的出口了!
他掩住鼻子,腳下生風(fēng)的跑起來,而幻象又開始卷土重來。
“你去客棧旁那個酒樓,給我買個金沙糯米團(tuán)!”
身側(cè)的俞子燁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好生可愛。
“我爹剛要你照顧我,你就這般態(tài)度。”
沈言鶴剛別過頭去,就看到她又在另一側(cè)笑著揶揄他。
“好了?那我們走吧。”
一瞬之間,幻象中的俞子燁穿上了炎吾女子服飾,提著裙子走向沈言鶴。
攥緊捂住鼻子的衣袖,加快腳步,強(qiáng)忍住不去看除了腳下的路以外的任何事物……
幻象在身后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面前就是出口了,灑滿了月光。
“別走,言鶴,等一下……”
可這一聲哭腔似得挽留,還是讓沈言鶴停下了腳步。
她哭了?
他緩緩回過頭,俞子燁穿著正紅色的嫁衣,正遠(yuǎn)遠(yuǎn)地追逐著他的腳步。
一身華服襯得她的小臉更為清麗,此時卻帶著淚,梨花帶雨地哭著,想要伸手抓住他。
沈言鶴一時之間險些忘了自己身處何方,眼前也倏地模糊了片刻。
咬了咬牙,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刻進(jìn)了掌心:
“對不起。”
“不要,不要走!”
幻想中的俞子燁追著他的腳步,卻又被華服絆倒在地,哭喊著的每一個字都深深扎在沈言鶴的心上。
終于,沈言鶴堅(jiān)決地踏出了這片迷霧森林。
雖然幻象是假的,但那份心痛,卻無比真實(shí)。
望著天上的一輪月,平定了心情,沈言鶴來不及歇息個一時半刻,便繼續(xù)趕路。
來到了個崖壁之上,面前是寬闊的巨大凹坑,似是一大塊下沉的平原。
當(dāng)中是各種兇獸,在巨石的陰影下閃爍著血紅色的雙眼,沈言鶴定神看了看,有些竟是上古神獸。
他從懷里掏出孟長海臨行時送他的竹哨,這里應(yīng)該就是他說的地方了。
那日孟長海送他到無涯的結(jié)界之門時曾囑咐,群青之谷封鎖著成百上千的上古神獸和兇殘猛獸,是無涯最高的戰(zhàn)力,只有他一人可以號令,不可硬攻。只能送他這個竹哨安全越過此地,其余的他也無能為力。
看著巖壁之下的平原里,尸骨遍地,除了動物的,還有人的尸骨,實(shí)在是不能下去半步,便在這里吹響試試吧。
哨聲劃破夜空,片刻,似有什么龐然大物從天的一邊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