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時落和沉未央是堂兄弟關系,可這小妹和他們卻不是堂兄妹的關系。
小妹是黎越將軍的后人,黎越將軍曾經(jīng)守護在上一代神帝的身邊,還為神帝在千百年前的神魔之戰(zhàn)中擋下了致命的一刀。
按照自古以來的路數(shù),他的后人自然是要受到禮待的。
前幾代的后人都有男子可以繼承他的職位,可不知道為什么到了這一代,卻只剩下了黎渺這一個女孩子。
這一代的神帝尋思著這恩賜不能到他這就停了,不然就有違祖訓。于是派人把黎渺接回來,讓她和沉時落,沉未央一同上學堂,一起生活。
沉時落和沉未央也一直把她當成親妹妹來看待,但是女孩子到了年紀總會憧憬一段美好的愛情。雖說這沉時落長得好看,卻性子不大穩(wěn)重,沉未央就恰到好處。
雖然二人都有察覺這個小妹動了別的心思,但礙于她的特殊身份,又不能疏遠她,再加上一起生活這么多年,總歸還是有些感情的。
點破了不免會產(chǎn)生尷尬,就也任她去了。
“你說小妹要是看到你身邊跟著這么一個小朋友,她會不會氣得直接綁了這小朋友。”
“我護著的人,沒人能動?!背廖囱雽⑴谒伍L樂身上的外袍往上拉了拉,把脖子那塊也遮住了。
“言,我之前可是勸過你的,你之前說你自有把握,可我看你現(xiàn)在倒像是動了真心。”沉時落見沉未央也沒有反駁他,就繼續(xù)說他的看法。
“從你一開始選擇下這盤棋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就算你想退,這小朋友萬一知道了,能原諒你么?”
“還有啊……”
沉時落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沉未央打斷了。
“好了,我的目的從來都只有一個,不會變的。你不用擔心了?!?p> 沉時落對向子期和陸銘兩人使了使眼色,希望他們也能說個幾句話勸一勸,但兩人卻不約而同的把頭扭了過去。
他們都是天神,這幾壇桃花釀自然是不足掛齒,喝得也是更快,沉未央只是無言的喝酒,也沒有說過他有什么想法,旁人也看不透。
沉時落有些后悔答應和他一起出來喝酒了,這氣氛壓抑的不行,實在不符合他的性子。他也是好心才提醒他,結果人家還不領情。
……
宋長樂醉在夢里,自然不知道他們在聊些什么。
她夢見一個穿著盛裝的婦人懷中抱著一個小嬰兒,婦人拼命的跑著,還不時的往后看,好像是在逃避些什么。
襁褓里的嬰兒咬著自己的手手,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抱著自己的人。
婦人跑到了一條小河邊,空出一只手在空中舞了舞,在河中便變出了一條小船。襁褓被放在了小船上,小船隨河流逐漸遠去了,她的淚水也落到河里,消失不見。
之后畫面便切到了一個小村莊,這個襁褓不知道怎么就在了一個角落里,周圍還圍了好多人,大家都在說著什么,卻沒有一個人去抱起這個可憐的嬰兒。
突然一對夫妻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抱起了這個襁褓。這是一個小女孩兒,對著夫婦二人在笑,眼睛亮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
“宋義,你們夫妻倆還沒有自己的孩子,生活過得也不富裕,別撿個累贅回去了。”
宋義,這是阿爹的名字。
“這小娃兒多可憐啊,你們就忍心把她丟在這里不管?”
宋義掐了掐小嬰兒的臉蛋,“乖,我?guī)慊厝ィ院笪覀兙褪悄惆⒌桶⒛?,絕對不會讓你餓著凍著?!?p> 這是阿爹和阿娘,可是她怎么會夢見這些呢。她好想他們,也不知道阿爹現(xiàn)在過的好不好,阿娘有沒有轉世到一戶好人家。
宋長樂看著夢境里的自己一點一點長大,看著小時候的她拽著阿爹的胡子,拽得阿爹臉上的皮膚都紅了,卻也沒有兇她。
阿爹推著她在那個本已經(jīng)棄置掉的秋千上蕩秋千,讓他騎在他的背上當馬騎,給他講城里面發(fā)生的故事。
阿娘做了她最愛吃的板栗燒雞,在門口坐著等她回家吃飯,她在燭光下補著她因為調(diào)皮而弄壞的衣裳。她在床邊唱著曲子哄她入睡,“長江長,游子游,遙在千里望明月,歸思幾時休?!?p> 她好想再去抱抱阿娘,摸摸她的臉,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會認真聽阿娘的話。
夢里的世界沒有戰(zhàn)爭,她也沒有離開她的阿爹和阿娘,她守著他們一直到他們白發(fā),老去,待他們只能僵臥在床的時候,也還守在他們的身邊。
宋長樂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她一直以為自己這段時間已經(jīng)好些了,不會特別難過了,現(xiàn)在才發(fā)覺只是自己下意識的把這些難過埋在心底了。
許是意識里的情感波動太過于強烈,沉未央只覺得靠在邊上的人在不停的顫抖,他讓宋長樂離他更近了些。
他也不知道這方法是否可行,但是為了讓宋長樂能徹底走出來,他不得不試一試。
“小樂,別哭了,阿娘在這里?!彼伍L樂感覺有人摸了摸自己的頭,抬起頭看到了那身熟悉的裝扮。
“阿娘,是你嗎?”
“小樂,我是你的阿娘卻又不是。我是你的執(zhí)念,你不是答應阿娘會照顧好自己,會天天開心的嗎?”
“可是,阿娘,是你先不遵守承諾的,說好的等我回來,你怎么就……”
夢里的宋大娘抱了抱小樂,“你是我最愛的小樂呀,我怎么舍得離開你?!?p> “但是我又怎么能看到有需要幫助的人而不去幫助呢,阿娘老了,再活也活不了幾年,而那小女孩,她還那么小,就像小樂小時候一樣?!?p> 宋長樂緊緊的抱住了宋大娘,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小陳是個好孩子,我能感受到,他一定會照顧好你的?!?p> “其實阿娘只是換了一種方式陪伴你,你記著阿娘曾經(jīng)跟你說過的那些道理,不也是阿娘陪伴著你的一種形式嗎?”
“我們小樂這么聰明肯定能明白阿娘的意思的。人都終有一死的,活著的人再為此而煎熬,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阿娘以前跟你說了這么多,卻沒有跟你說過生死,阿娘也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阿娘沒辦法繼續(xù)享受活著的生活了,小樂更應該好好的快樂的活著,帶著阿娘的那一份?!?p> “小樂,你要記住呀,你阿爹和阿娘永遠都會愛你的?!?p> 宋長樂看著自己抱著的宋大娘一點一點變成星光然后飛入了無盡的夜空中,除了夢里,這輩子她都再也見不到阿娘了。
宋長樂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眼里紅紅的,只有沉未央還坐在他的旁邊,其余的三個人已經(jīng)走了。
“你之前不是說要帶我去放孔明燈嗎?就今天吧。”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可見她睡了很久。
“好?!彼胍鍪裁此即饝?。
這次是直接在城里的商鋪上買的孔明燈,自然是精致結實更多,提筆在上面寫上自己的名字,點燃一盞盞燈,看著它們慢慢飛上天。
也不知道它們能不能向阿娘傳達自己的意思,阿娘,你放心,小樂以后肯定會開心的活著。
沉未央還記得上次帶她來放孔明燈時,她還矮他許多,要低著頭才能看到她的頭頂,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不一樣了。
世間很多事情都像曇花一現(xiàn),轉瞬即逝,物也好,人也罷。
“沉未央,今天這酒著實是好喝,但我怎么就搞不明白為何我剛一杯下肚,就醉了過去?”
“還不是因為你的酒量太小,以后沒有我在的時候可別喝酒。萬一醉倒在街頭被別人撿了去賣掉?!边@清竹酒著實有效,感覺小樂是活潑了些。但他自然是不會把真相告訴她的。
“走吧,小樂子,我們回家?!?p> “是,公子?!?p> ……
月梨在家里待了一天,也沒什么事情好干,小姐和公子出去了,家里也沒什么活兒,本以為她會過上每天洗衣做飯打掃這種被壓榨的生活,沒想到遇到個好主子。
她看見宋長樂和沉未央回來了,急忙迎了上去,“小樂和公子,你們回來啦?!?p> 喝酒的后勁是足,宋長樂走路都還搖搖晃晃的,還是沉未央扶著她回來的,倒像是沉未央是個小廝,而宋長樂是主子。
“你把小樂扶回去吧,給她煮碗解酒湯,然后燒點熱水讓她泡個澡?!?p> 月梨扶著宋長樂回去了房間里,其實宋長樂也說不清她現(xiàn)在到底是醉著還是醒著,她覺得她的意識是能清楚的,可是她又有點想保留著這種醉著的感覺。
她躺在床上,想著今天的夢境,終究是夢,回不去的就是回不去了,也許真的是她執(zhí)念太深了。
沉未央回到房間之后也沒有立刻睡下,他坐在書桌前,上面有一張畫,是他初見宋長樂時的模樣,連宋長樂摔倒時衣服上沾的塵土也畫的不差分毫。
他也說不清為什么,只是和當初對她的感覺不太一樣了。沉時落今天說的話不無道理,他只是不敢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