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偷天換日 第1節(jié)：陰謀
第1節(jié)：陰謀
張靜虛躺在床上，他與紅杏剛才的對話，不自覺的就響在耳邊，一遍又一遍，一字不差，讓他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他只好用手捂著嘴，以防被人聽見。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紅杏卻還是沒有出現(xiàn)。隨著時間的流逝，張靜虛有些焦急起來，開始胡思亂想。這不會是她們主仆的試探吧，看看太子是不是好色之徒，是不是值得托付終身？張靜虛猜測著各種可能，以及如何應(yīng)對，想得累了，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這些日子，張靜虛心事太重，一直不能徹底放松，因此時常睡不踏實，夜間多夢，一般都是日常生活中的瑣事，偶爾疲憊時，也會被噩夢驚醒。
今天，張靜虛遇見紅杏，又說了那么多話。他一生之中跟其他女人打交道的時間都算上，說過的話都加起來，也沒有今天這一次多，自然會夢到她。
紅杏還是穿著白天那身衣服，不同的是，頭發(fā)披散開來，遮住秀美的臉龐。這種嬌羞的女兒態(tài)，正是張靜虛夢寐以求的感覺，想是人生中不得意之處，都會在夢中得到糾正，雖說南柯一夢，黃粱美夢，但若能暫時彌補(bǔ)一下人生遺憾，也好過沒有吧。
張靜虛醒來時，天已大亮，他難得睡到日上三竿，忍不住伸了個懶腰，禁不住回憶起夢中情景。他越是想忘記，那夢中之事就越是清晰。張靜虛一面在心里責(zé)怪自己沒出息，一面不自覺的臉紅心跳起來。
忽然，他的手指觸碰到柔軟潤澤之物，柔軟到可以將他融化，潤澤到可以讓他酥倒。他享受了片刻，突然間意識到不大對勁。張靜虛心中一驚，猛然轉(zhuǎn)頭，見一個陌生女人睡在身邊，他好像當(dāng)頭被潑了一盆冰水，立刻清醒過來。
昨夜，那不是夢。
張靜虛馬上猜測到了這個女人的身份，他翻身坐起，想要逃離，穿好了衣服，卻釘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張靜虛這一系列舉動，吵醒了陳芳和。陳芳和知道他必會驚訝，也預(yù)料到他一定不會逃走。她嘴角稍微上揚(yáng)，現(xiàn)出一瞬即逝的輕蔑表情，隨后，馬上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低聲泣道：“殿下，莫要誤會了妾身。實在父王逼迫得緊，妾怕無力阻拒，不能將此身完完整整的交與殿下。”言罷，復(fù)又涕下。
張靜虛斜靠在椅子上，背對著陳芳和，無力的說：“你擔(dān)心助殿下成大事之后，不能主持后宮，想先做定終身大事，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張靜虛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陳芳和覺察到張靜虛話里有話，便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柕溃骸澳銊偛盘岬健钕隆?，這么說，你不是太子殿下了？”
張靜虛再次嘆氣道：“二小姐冰雪聰明的人，怎么說這樣的糊涂話。如此兇險的事情，怎么能讓殿下以身涉險呢？”
陳芳和只覺五雷轟頂，埋怨紅杏不該如此魯莽，事到如今，可怎樣收場才好？陳芳和頓時感覺到大限已近，前有萬丈深淵，無處可進(jìn)；后面萬仞懸崖，那唯一的獨木橋，已經(jīng)被自己親手?jǐn)財?。既然進(jìn)退皆無路，不如就此了斷，尚且可以留個全尸，至少不會讓人指著脊梁骨唾罵。
她哆哆嗦嗦的穿好衣服，反反復(fù)復(fù)的整理好衣衫容顏，顫顫巍巍的摸著下了地，跌跌撞撞的出了門。只留下魂魄已經(jīng)離體的張靜虛，一動不動的呆坐在椅子上。
紅杏守在門外，見小姐魂不守舍的出來，心里就有些狐疑，連忙把小姐推進(jìn)屋內(nèi)，扶她坐在床邊，問道：“這么多年，小姐不就是在盼著殿下來嗎？小姐的真情感天動地，終于把殿下給盼來了，應(yīng)該高興才是，怎么反倒如此沮喪？”
陳芳和呆若木雞，一言不發(fā)。紅杏轉(zhuǎn)過頭來，瞪著張靜虛，低聲怒斥道：“是你欺侮我家小姐了嗎？”
張靜虛一直在思索著應(yīng)對之策。他反復(fù)斟酌著：若說娶了陳芳和，這事情倒也簡單。只是不知道陳芳和是否愿意。即使太子殿下舉兵成事，張靜虛也不過就是個輔助太子登基的功臣而已。陳芳和現(xiàn)在是當(dāng)今太后的妹妹，隨手拈來的夫婿，都比張靜虛拼上一生要強(qiáng)得多。況且她剛才還說拒絕了做雍王的王妃。觀其心志，那是非太子不嫁，非皇后之位不能打動她的。
一向自負(fù)的張靜虛，竟然傾盡平生所學(xué)，亦不能找出一個萬全之策，正在心煩意亂，對外界已經(jīng)毫無反應(yīng)，根本聽不到紅杏的話。
紅杏見張靜虛背對著她們，一語皆無，知道其中必有緣故，得給他施加點壓力，逼他就范。她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
紅杏悄悄的從筐中拿過一把剪刀，塞到陳芳和手中，低聲叫道：“哎呀，小姐，可不能尋了短見?。⌒〗闳暨@個時候有個三長兩短，可讓殿下如何脫身呢？”
陳芳和會意，連忙哭道：“我苦苦的等了殿下這么多年，再想不到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這都是命中注定，強(qiáng)求不來的。早知如此，還不如十多年前就死了，既不必受那十幾年的相思之苦，也能走得干干凈凈。縱九泉之下，也對得起太子殿下了。”陳芳和言畢，更是哭得幾欲昏死過去。她所言亦皆是真情，故悲哀之意，自然流露，一點沒有做作的痕跡。
張靜虛聞言，果然大驚失色，連忙離了椅子奔過來，又不好再與陳芳和有肌膚之親，情急之下，他雙膝跪地，哀求道：“太子妃殿下若如此，臣更是無地自容，唯有一死，以謝罪于殿下?！?p> 紅杏聽他稱呼小姐“太子妃殿下”，自稱“臣”，便已經(jīng)猜到他不是太子了，這才明白為什么小姐會如此。紅杏心中暗想：這件事若讓殿下知道，張靜虛也無趣，想必他也是希望能瞞得住殿下的。只不過，他不想先說出欺君的話來。哼，他得了便宜，還想讓我們來做這個惡人，真是癡心妄想。我得嚇?biāo)粐?，向他擺明了利害關(guān)系，也好讓他自己捅破這層窗戶紙。
想到這里，紅杏忙說：“小姐，若張壯士有什么好歹，殿下豈不是失了臂膀，就是為殿下，小姐也要保重身體，千萬不可一時沖動啊。若覺得對不住殿下，更應(yīng)該助殿下成就霸業(yè)，將功補(bǔ)過才是?！边@后一句更是說給張靜虛聽的。
紅杏掐了一下陳芳和的手，陳芳和明白她的意思，泣道：“我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幫得了太子殿下？唯有一死，才能替太子殿下保住名聲?！?p> 張靜虛聽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皆是在暗示他：若陳芳和做不了太子妃，就無法說服雍王出兵助太子一臂之力。這也確實不是陳芳和所能左右的事情。眼下之際，也只有先暫時委屈殿下了。
張靜虛思前想后，終于下定了決心，說道：“若太子殿下知道此事，小人定然性命不保，還望太子妃殿下開恩，替小人隱瞞此事。小人此生必將赴湯蹈火，以報太子妃殿下活命之恩?！?p> 陳芳和聞言，方止住悲聲，說道：“你這是什么話，我們皆是為殿下的千秋大業(yè)效力?！?p> 張靜虛連聲稱“是”，接著說道：“太子妃殿下教訓(xùn)得是，臣為太子妃殿下效力，就是為太子殿下的千秋大業(yè)。還請紅杏姐姐幫我找個機(jī)會出去。小人向殿下稟明，先讓太子殿下與太子妃殿下完婚，再做計議。只是眼下條件艱難，委屈太子妃殿下了，皆是小人之過?！?p> 陳芳和聞言，心中暗喜，強(qiáng)壓著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裝作疲憊不堪的樣子，低低的聲音說道：“那就有勞張壯士了。紅杏，我也累了，你代我送張壯士回去休息吧?！?p> 紅杏答應(yīng)一聲“是”，帶著張靜虛出去了。到了聚芳園，紅杏把張靜虛好一通臭罵，張靜虛只能低頭聽著，任紅杏怎么罵，他也不敢言語一句，竟似塊木頭在那里杵著。此時的張靜虛，正在思考著如何說與太子，才能讓殿下不起疑心。紅杏的話，他也真是一句都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