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峰回路轉(zhuǎn)時
“好一個此心照日月!”
馬無眠站在堂上,兩眼望著余夏,眼中厲芒一閃而過。
須臾之間,一身布衣無風(fēng)自動,外景宗師級數(shù)的氣勢不斷顯露,如山如海一般向余夏壓去。
余夏抬頭看著馬無眠,目光誠懇,表情堅(jiān)毅,身子如青竹一般筆直,雙腳向釘子一樣扎在地上。
在這山海一般的氣勢下,竟沒有退縮半步。
唯有額角、背心處的熱汗,以及渾身骨節(jié)的咯咯作響,昭示出他承受著極重的壓力。
當(dāng)然,這一切都是假象。
以他金剛琉璃一塵不染的心境層次,些許氣勢能奈他何?
只是以他尋常弟子的身份,在這重重壓力之下,若是沒有半點(diǎn)變化,豈不是明擺著說明他有問題?
唯有做出這副拼命抗衡,又寧折不彎的性子,才有機(jī)會過這一關(guān)。
片刻之后,余夏額頭青筋暴起,臉色變得慘白,渾身上下汗流浹背,前胸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濕,緊緊貼在身上。
“師兄,到此為止吧!”
丘溪竹終于看不下去,忽然揚(yáng)了揚(yáng)手,使出一招“兩分天下”,一道無形的屏障隨之出現(xiàn),將堂上、堂下分為兩個世界。
余夏頓時感到身上壓力消失,身不由己向前撲出半步,幾乎摔倒在地,原先站著的地方,則留下兩個濕乎乎的腳印。
“師弟,你這是什么意思?”馬無眠面色不虞。
“師兄,余夏這事雖做的有失妥當(dāng),但總歸是為了對付妖魔兩道,本身并無大錯,更何況以柳無命的手段,真要讓余夏出手,他想拒絕也不可能?!?p> 丘溪竹替余夏開解了幾句,接著又說道:“師弟以為余夏性格堅(jiān)毅,又有些不懼生死的膽氣,好好培養(yǎng)一下,日后是個人才,必能光大本門,逐出門去太過可惜!”
丘溪竹的性格與馬無眠大不相同。
馬無眠身為純陽堂首座,總管劍氣凌霄樓諸多事務(wù),萬千門人,要想不出亂子,絕離不開“規(guī)矩”二字,為人最重規(guī)矩。
丘溪竹則與之相反,為人處事性格豪氣,重情重義,又有嫉惡如仇的天性,當(dāng)年行走江湖時,闖出的禍端就不在少數(shù),因此對“規(guī)矩”二字,就不大放在心上,對余夏也有幾分欣賞。
“師弟的意思是把他留下?”馬無眠微微皺眉,卻沒有立刻反駁,轉(zhuǎn)頭望著純陽七老中其他幾位,問道:“諸位師弟意下如何?”
馬無眠、丘溪竹雖然是純陽七老中排名第一、第二的高手,堂中大小事務(wù)也大多由兩人商議決定。
但是遇到兩人分歧的時候,就不得不讓其他人一一投票,再以投票結(jié)果,最終得出定論。
其余五位長老互相看了一眼,略作沉吟便一一表明態(tài)度。
其中三人態(tài)度明確,認(rèn)為馬無眠說得有道理,余夏已經(jīng)不適合留在劍氣凌霄樓,有一人則贊同丘溪竹的意思,認(rèn)為余夏應(yīng)該留下。
至于剩下一人,則與其他人想法都不一樣,他認(rèn)為余夏不但無過,反而有功,應(yīng)該大力嘉獎才對。
這位長老姓樂,早年行走江湖,與妖魔兩道有不解之仇。
只要是對付妖魔兩道,他都會不遺余力的支持,他認(rèn)為張名揚(yáng)對劍氣凌霄樓絕對是一大隱患,早日將張名揚(yáng)除去,對劍氣凌霄樓絕對是一件好事。
他對余夏的做法更是大加稱贊,只可惜無人支持他的想法。
如此以來,純陽堂七位長老之中,有四人同意逐出余夏,只有三人希望余夏留在樓中。
依照純陽堂的規(guī)矩,此事已成定論,余夏也要被逐出劍氣凌霄樓。
丘溪竹微微搖了搖頭,望著余夏有些同情。
他心中暗自思忖,若是余夏當(dāng)真被逐出劍氣凌霄樓,便要想個法子,將他送往其他門派修行,不要耽擱了前程。
……
余夏身在堂下,自然不知道丘溪竹的心思,心中只有無奈。
他做夢也沒想到,為了解決張名揚(yáng),竟然惹出這么多事情,若是因此被逐出劍氣凌霄樓,很多計(jì)劃都要改變了。
他之前也考慮過,眾目睽睽之下,配合柳無命擒拿張名揚(yáng),會不會引起樓中長老不快。
但他轉(zhuǎn)念又一想,都是為了對付妖魔兩道,這點(diǎn)小事樓中應(yīng)該不會計(jì)較,沒想到居然會這樣。
這也是因?yàn)榍笆乐畷r,他早早離開劍氣凌霄樓,對純陽堂這幾位長老并不熟悉,對他們的性格并不了解。
更是因?yàn)樵谌舾赡旰螅傻缽?fù)起,掀起無邊殺戮,人族各大勢力被迫擰成一股繩,再不分什么彼此,只要能殺戮妖魔,就算以前是仇人也可以講和。
在那樣的一個世界,余夏艱苦求存幾十年,早已習(xí)慣了各大勢力的精誠合作,一時竟忘了早已換了時空。
“既然如此,眾意已決,那么……”
馬無眠見決議已定,便要宣布最終結(jié)果。
“馬長老、丘長老,太好,諸位都在這里!”
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忽然從堂外傳來,一名秀美苗條的綠衣少女隨之步入純陽堂,此人正是“天外劍仙”葉一塵唯一的親傳弟子——葉青袖。
“青袖丫頭,你怎么來了?”
純陽七老之中,丘溪竹與葉青袖性格最投脾氣,也最為親厚,此時心中雖然煩悶,但也打了個招呼,并隨手撤掉那道無形屏障。
“沒什么,就帶我?guī)煾敢痪淇谛??!比~青袖笑嘻嘻地說道。
“什么口信?”馬無眠問道。
“師父說,余夏雖然小節(jié)有失,傷了我劍氣凌霄樓三分顏面,但是苦心孤詣,借以劍論道的機(jī)會,逼出張名揚(yáng)的真實(shí)身份,卻是大功一件。此人只可論功,不可論過?!比~青袖正色說道。
“???”馬無眠不由一怔,忍不住問道:“這當(dāng)真是掌門所言?掌門怎么會忽然關(guān)注余夏?我要去問問葉掌門究竟……”
“當(dāng)然的真的!”
葉青袖急忙答道,接著眼珠一轉(zhuǎn),不等他把話說完,便說道:“不過,師父吩咐完之后,就已經(jīng)閉關(guān)了,你這會去也見不到他,若是還有疑慮,可以去向絕仙劍靈印證?!?p> 絕仙劍是劍氣凌霄樓鎮(zhèn)派神兵,更是葉一塵的隨身佩劍,絕仙劍中有一劍靈,現(xiàn)已被葉一塵煉化,絕不可能被外人操縱。
絕仙劍靈的意思,就是葉一塵的意思,這一點(diǎn)絕不會有錯。
“找絕仙劍驗(yàn)證?”馬無眠有些意外。
話音未落,就聽“噌”的一聲劍鳴由凌霄峰頂傳來,仿佛一道劍痕印入堂中諸人的腦海,證實(shí)了葉青袖的話。
“這……”馬無眠不由目瞪口呆,一時竟不知說什么。
“既然掌門有令,那么有關(guān)余夏之事,咱們在做商討?!鼻鹣褚婏L(fēng)頭有變,忽然插話說道。
“好啦,話帶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葉青袖微微一笑,轉(zhuǎn)身向純陽堂外走去,臨行之前,偷偷向余夏眨了眨眼。
……
凌霄峰頂。
葉青袖輕輕推開屋門,正要偷偷溜回屋子,忽然聽到耳畔有人問道:“你剛才做什么去了?”
“師父!”
葉青袖不由一個激靈,渾身一僵,站在原地,說道:“剛才坐在屋里煩悶,出去散散心。”
“哦……煩悶……”那聲音微微沉吟片刻,接著說道:“那你去把《仁慈正烈真武靈應(yīng)經(jīng)》從頭到尾抄三十遍,寫不完不許出門,我看你還煩不煩悶。”
“?。繋煾??多少遍?”葉青袖大驚失色。
《仁慈正烈真武靈應(yīng)經(jīng)》足有六千余字,就算寫的快,謄寫一遍也要一整天,三十遍就是三十天。
三十天足不出戶,對葉青袖來說,這是從未有過的重罰。
“三十遍,沒聽清嗎?”那聲音接著速度。
“這……也太多了吧!能不能少幾遍?”葉青袖哀求道。
“你若能把這三十遍抄完,今天出去做了什么,我都不追究?!蹦锹曇舻f道。
“哦……好吧,弟子遵命?!比~青袖苦笑著答道。
原來還以為瞞過師父,沒想到一舉一動都在師父眼中,終究逃不過這一場懲罰。
待到葉青袖帶著一臉苦相,幾乎是一步一挪,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后,那聲音再次響起。
“小絕,青袖胡鬧就罷了,你為何跟她一起胡鬧?今日那名弟子到底有何異常,竟讓你兩次劍鳴?”
在屋子正中的一張供桌上,供著一柄雪色長劍,正是劍氣凌霄樓鎮(zhèn)派神兵絕仙劍。
絕仙劍已有劍靈,與人溝通無礙,可是聽了這話之后,卻毫無動靜,就仿佛沒聽到一樣。
“罷了,你既不愿告訴我,就回頭告訴青袖吧?!蹦锹曇魸u漸沉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