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jiān)牢里，充斥著尿糞的腐臭氣味。
老遠，那飯菜的清香便勾著手指頭，揮動著鵝毛，瘙癢著林晨的鼻子。
林晨瞬間醒過來，扭頭看著柵欄外的走廊。
一個獄卒正端著盤子，輕輕地將一碗碗飯分別放進七處牢房里，白皙的米飯上是油膩十足的大雞腿和紅燒肉。
林晨面前，也放著一碗飯，除了沒有大雞腿，其他都有。
像我這個五好青年，居然也有吃斷頭飯的一天，人生的一血就是這樣猝不及防。
要不別人怎么說，人人處處是驚喜呢！
林晨自嘲地想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任誰一開局便是地獄級別的難度，心里也發(fā)憷。
肚子咕咕直叫，林晨右手撐地。
“哎...”
居然一點也不痛，林晨心里小聲嘀咕，他沒有想到這才一夜過去，這一身傷居然離奇地全好了，自己居然沒有注意到。
林晨掃視四周，監(jiān)獄里人多耳雜，現在暴露自己的痊愈的消息是非福即禍，還是裝作凄慘感最妥當。
于是林晨胸前朝下，撐著手，拖著雙腳，匍匐向前，一點點蹭到柵欄前。
然后慢慢地側過身子，雙手撐地，一直在顫抖，反復好幾次，才成功靠在柵欄上，坐在地上。
林晨收攏額前的雞毛頭發(fā)，端起地上的碗，對著嘴，便一頓猛吃，飯菜不時噎住喉嚨，也停不下。
吃完，林晨不忘抹抹嘴，看了隔壁牢房。
看樣子只怕是個不小的官！
白發(fā)老頭身穿一襲長衫，即使到了監(jiān)獄也依舊是那么的云淡風輕，儒雅的氣質是什么也掩蓋不了的。
他手里端著碗，里面的飯菜一絲沒動，大雞腿還好好地躺在碗里。
不過這只是表面，其實暗地里早已被林晨看穿，只見一縷縷靈絲從碗里滲透出來，鉆進老者的手里。
有情況！
林晨心中咯噔一下，要知道關在這處牢房里的，都是要即將行刑的死囚犯，而現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有人傳遞信息進來，而且如此隱秘。
莫不是要劫獄？
不對，刑部大牢可不是吃干飯的，林晨腦子里想起陌藍曾今的記憶，里面就有相關的介紹。
刑部大牢，位居“十大險地之末”。
生進死出，千年不變。
假如有人要來劫獄，填進千把人只怕還攻不破監(jiān)牢的外圍，想來想去，只有去往菜市口的路上，才有可乘之機，哪里可沒有這里如此牢固的防御工事，拼死一搏機會倒是不小。
正當林晨糾結如何試探一下的時候，白發(fā)老者扭頭看了一眼他，眼里浮現一股殺氣，其他幾件牢房的老頭都紛紛看著他，身邊溫度頓時下跌好幾度，只讓林晨哆嗦。
老者笑瞇瞇地問道：“小伙子，干嘛這樣看著我？”
危！
林晨頭上浮現大大的危字，一不小心看的太直接，被人懷疑發(fā)現他們的秘密，要是圓不回去，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老先生，那個雞腿能給我嗎？”林晨擦著口水，不好意思詢問道。
老者眼神一愣，接著便是一笑，爽快將大雞腿夾給林晨。
“吃吧！”
林晨接過去，抱著便是一陣狗啃，滿手、滿嘴都是油，還笑呵呵對著老者露出大門牙。
總算是圓過去了！
林晨看著老者沒有殺意的眼神，內心長舒了一口氣，慶幸躲過一劫。
“小伙子，看你憨厚的樣子，怎么也會被關到這里？”老者看著林晨的慘象，好奇發(fā)問。
“老先生，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睜開眼，我就在牢里了。”林晨攤開雙手，表示不知道，還十分高興炫耀：“不過好像挺獄卒審訊的時候，好像暗示我什么刺殺國王啥的，小子當時一頭霧水，愣是咬牙沒吱聲?！?p> 老者吃驚看著林晨，這么瘦弱的身軀，很難想象他會是刺客，一點也沒有刺客那種黑暗和飄逸感，只怕是替罪羊，心里不免有些難受
這樣的朝廷還有救嗎？
老者繼續(xù)問道：“聽你的口音，也不像是臨安人士，怎么會來這里？”
“忘了”林晨渾不在意地說道。
“怎么會忘了？”
林晨手指敲著腦袋，裝作思考狀，回答：“什么也想不起來！”
這個林晨一點沒撒謊，他根本不知道，陌藍為什么來臨安，他的記憶關于這完全是一片空白。
“以前的事還記得嗎？”老者繼續(xù)追問。
“當然記得”林晨眼里有光，隨即垂下頭，拿著啃光的雞腿的右手也萎了，怏怏不樂地說道：“我妹妹死了，死在我拿糖葫蘆的路上?！?p> 林晨心里也是一陣迷糊，陌藍不是孤兒嗎？怎么會有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記憶。
老者嘴角抽搐，暗罵道：“真是一招吃遍天！這幫人，膽子都已經大到這地步了嗎？”
老者忍不住氣餒，一想到自己和幾位好友不分青紅皂白，鋃鐺入獄，哀嘆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老先生，你嘆啥氣呀？”林晨疑惑地問道。
“我沒有嘆氣，只是有點累了！”
“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
老者雙眼無神，轉頭靠在石壁上，全身癱軟，仿佛散架一般，喃喃自語。
自己這些年來的堅持值得嗎？
一想到自己矜矜業(yè)業(yè)為之操勞的王國將要滑向深淵，老者就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呀！
“老...老先生？”林晨看著眼神空洞的老者，叫道。
“小子，今天多大了？”老者突然扭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林晨，嚇了他一跳。
“十六。”
“讀過書嗎？”
“跟著戲班里的班頭識過幾個字?！?p> “如果有機會活著出去，有想過以后做什么嗎？”
“讀書！”林晨沒有絲毫的猶豫，大聲答道。
“為什么？”白發(fā)老頭詫異地看著他。
“知識改變命運，我想改變自己的命運?！绷殖跨H鏘有力地回答道，旋即泄氣道：“說這些有啥用，還不知道明天的太陽長啥樣?！?p> ‘刷’的一下，眼淚從眼眶里滾出來，雙眼模糊，老者深受感動。
“老先生，你咋哭了，”林晨趕忙問道。
老者看著眼前的林晨，這一刻，他釋懷了，也放下了。
自從進監(jiān)牢以來，心中的那股氣也早已經泄了，他一直都在害怕，不敢退下去。
自己真的老了，也該是時候退下去了。
舞臺，應該留給年輕人！
“沒事！”
白發(fā)老頭嘴角微微上揚，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欣慰地看著林晨，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來，走到床前，躺下。
“唉......”
聊了這么半天，林晨也沒有得到啥準確的回復，長嘆一聲，晃晃悠悠挪到床前，看著窗外。
圓月緋紅，套著一個個紅色光圈，擋住旁邊懸掛的星星的光芒，可是林晨心里清楚，潮水終究會退去，它們從未消失。
“還看得到你嗎？”
林晨指著紅艷艷的天空，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