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鳳容梵依舊抬眼看湛藍(lán)的天空“一部分，有些人認(rèn)為，它的終點是復(fù)活某個人，眼下，或冰封于萬年冰寒下，或藏匿于三千毒水中，又或者在哪個不知名的洞穴中。我的職責(zé)，等待罷了?！?p> 陳般若瞪大了眼睛，良久，搖搖頭道“可是梵姐姐如今不像當(dāng)年有強(qiáng)大內(nèi)力護(hù)著，我怕，我怕他們知曉你是云梵后，沒人能保護(hù)梵姐姐?！?p> 鳳容略略一笑道“誰說我沒有內(nèi)力？此前打架我沒有用內(nèi)力，雖然很少人能夠察覺，但是要是有人察覺那我就麻煩了?！?p> 陳般若聽了這話，自然相信鳳容梵。
“那梵姐姐還在這里做什么？如果可以自保，那就離開這個安全又危險的地方！”
鳳容梵笑笑“不用擔(dān)心，我們不用擔(dān)心那么多，好好活著就好了。”
鳳容梵眼下要緊事，是如何保下陳般若，只怕謝意將陳般若放過來，也是因為謝意哪里不好留住陳般若了。
畢竟，陳般若的師父沒了，她的云師父也沒了，如果她保不下陳般若，鳳容梵回覺得愧疚。雖然愧疚，但如果沒有回旋余地，她不得不做，因為她有她的責(zé)任。
很久之前她的那些長輩就衡量過：犧牲一群人救一個人，那么一群人中的每一個人可以認(rèn)為犧牲一個人救一個人，所以那一群人都獻(xiàn)祭出了自己生命。
如今，她衡量過：犧牲一個人救一群人，雖然一個人相對于一群人中的每個人也是犧牲一個人救一個人，但對于那一個人而言她救了很多人，所以，她認(rèn)為值得。
“梵姐姐，你在擔(dān)憂我么？”相處這么久，陳般若竟也可猜到鳳容梵的心事了，陳般若見鳳容梵眨了一下眼睛，繼續(xù)道“不用擔(dān)心我。我覺得我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前十多年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后一兩年跟著你有吃有喝、有歡喜、有長進(jìn)，這樣已經(jīng)夠了?！?p> 鳳容梵偏過頭，皺著眉“后一兩年？后面你還和我一起待了一兩年？”
顯然，這一段記憶鳳容梵還沒完全想起。
陳般若點點頭“不過這不重要了，我覺得我這一遭已經(jīng)夠了……”
“不夠，你還小，不要總想著捐軀?！兵P容梵第一次打斷陳般若的話，見陳般若不吭聲，鳳容梵頗為無奈的笑笑。
這次談話后，陳般若笑容更多了，第二日下了一場雨，直到第四日，屋頂上才干燥的，但鳳容梵和陳般若眼下并沒有爬上屋頂了。
抬頭，沒見著鳳容梵，韓明走近看去，才看到兩個人在左邊長廊的縫隙中搗鼓。韓明不動聲色走過去后，這才看到那兩個人圈著一只受傷的鳥，準(zhǔn)確來說，是一只傷了腿的信鴿。
陳般若被就在背后的韓明氣質(zhì)給嚇著了，立刻騰出一片地來。
韓明看著被枝條圍起來的信鴿，忍住翻白眼的動作，走過去小心繞過鳳容梵視線一把抓起鴿子，站起來略仰著頭對看著自己手中鴿子的鳳容梵道“這只，它不吃蚯蚓……”
鳳容梵默默的看了地上還在蠕動的蚯蚓，想了想，當(dāng)即用樹枝刨了一堆土，掩蓋上蚯蚓后也跟著站起來了。
“今天不忙么？”說著，鳳容梵跟著韓明往小庭院去了。
韓明把鴿子放在石桌上，確認(rèn)那只鴿子不敢跑后，韓明這才回答“還好，就是聽了一耳的不快。”
鳳容梵聽了這話，略略偏過頭，唇下壓制住笑意，好一會兒道“嗯，可能天下長輩一樣的愛操心，”停頓了會兒，鳳容梵補(bǔ)充道“你家主子，可能也是長輩一樣的人了。”
“你認(rèn)為音公子很老么？”
鳳容梵聳聳肩“就算不老，但能叫你煩躁，怕也不是個老頭子?！?p> 韓明先是詫異，這會兒讀出鳳容梵不喜歡音公子，卻難得開心，因此輕輕一笑“這么說來，我確實不該和他計較了?！闭f完，韓明看了一眼僵硬在一旁的陳般若，抬頭對這身旁這會兒才敢逗弄鴿子的鳳容梵道“是冷清還是聒噪？”
鳳容梵停下拉扯鴿子翅膀的手，她知道韓明說的是陳般若，只眨巴眨巴眼睛“安靜，”但是看看天空，鳳容梵又搖搖頭“眼下是野菊花開的時候，挺想弄一點菊花茶；也是鱖魚肥的時候，想釣魚。不過，”鳳容梵有些遲疑的指著鴿子“這只鴿子是要去送信么？”
一直被韓明壓著脖子按在石桌上的鴿子再次成為焦點，這只鴿子怕是因為過于肥厚，一不小心中了小孩子的彈丸罷，這才跌落在院子里的。
至于說為什么它被另外兩個人圈起來喂養(yǎng)蚯蚓，這是兩個人合計著怎么弄死鴿子的。之前三人同行，沒有韓明的時候就吃一些果子的，有韓明才勉強(qiáng)吃到肉味，也就是說，這兩個人不會殺生。
“這種送信的鴿子多的是，丟一兩個不重要。”韓明說著，見鳳容梵已經(jīng)不怎么畏懼鴿子，松了些力氣。
“……”看著鴿子，鳳容梵搖搖頭，終究還是開口道“我有點想吃烤雞腿?！?p> “……”韓明頗為詫異的看著鳳容梵，好一會兒才道“你們最近吃的是什么?！?p> “彩色的葉子，還有奇奇怪怪的肉，包括鹿肉?！彪m然鳳容梵對吃的不講究，但是這種獵奇的吃食她還真沒有什么興趣。似乎講到了點子上，鳳容梵繼續(xù)道“菜里面加一點糖挺好吃的，但是這個做飯的師傅，糖，有點多?！?p> 韓明認(rèn)真聽著，一一記在心里，在確認(rèn)鳳容梵沒有其他要求后，不由得搖搖頭“你以前沒有這么挑的?！?p> “因為安寧，所以就上心了一點。”鳳容梵回答道。
韓明笑笑，沒繼續(xù)說下去，看著手中鴿子，道“看來你確實無聊的緊了?！?p> 兩人坐在那里繼續(xù)說了盞茶功夫，韓明便帶著受傷的鴿子走開了。韓明一走，鳳容梵撇撇嘴，跑到剛才鴿子圍困的地方，看著地上還沒有完全爬進(jìn)去的蚯蚓道“你喜歡釣魚么？”鳳容梵見陳般若點點頭，似乎是自言自語道“拿去釣魚不錯?！?p> “釣魚？這里有釣魚的地方么？”陳般若似乎現(xiàn)在才回過神來一般，頗為懵懂的看著鳳容梵。
鳳容梵笑笑，沒說什么，搬了扶梯過來，依舊爬上屋檐曬太陽去了。
第二日，從自己屋子起床后的陳般若惺忪間就看到鳳容梵整裝待發(fā)了，而且拿了一個小木筒。
“梵姐姐要出去了么？”陳般若往右邊的小廚房走去，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個溫著的饅頭，依舊走出來“是和韓大哥一起去么？”
鳳容梵點點頭，隨后直起身子來，似笑非笑的看著陳般若道“你喊他韓大哥？你之前不是對他挺警戒的么？”
陳般若撓撓后腦勺“之前沒有了解，現(xiàn)在覺得他是個好人?！?p> 鳳容梵搖搖頭“一個人可沒有完全的好壞之分，倘若某一天他反手殺我，我都不奇怪?！?p> “我不會殺你?！弊哌^來的韓明開口道。不同于之前簡單卻又嚴(yán)謹(jǐn)?shù)难b扮，此刻韓明衣著頗為干練，與鳳容梵類似。韓明看了一眼在一旁頗為懵懂的陳般若，抬頭看看太陽“你收拾好了？出去之后的陽光比較毒辣，不怕曬傷么？”
陳般若一臉懵懂的看著鳳容梵，后者笑笑“早間有人來說，我們可以出去玩玩了，你起得晚我還沒來得及說?！?p> 然后陳般若就稀里糊涂的跟著鳳容梵出門了，他們沒有往前門而去，而是直接從這里的后門出去的，路上除了府上走動的奴仆，也沒見到其他人。一路上都很偏，好在三個人的衣服都是比較利落的，也不會出現(xiàn)滑坡一大口子就會出現(xiàn)一大條痕跡。
好容易看到水，陳般若卻有些拒絕，在路的那一頭看到了一棵大樹周邊都是黃色的野花兒，但沿著水邊的小路走過去，先不說被掩起來的小路是否通到那棵大樹，也不論擋在路上的野薔薇，就是這樣茂盛的雜草、荊棘、藤蔓交叉在一起的路怕也是少不了許多野物吧，野兔、野雞也就算了，要是毒蛇，那可就沒法子了。
其實這不怪韓明帶他們來這樣的地方，委實是因為陳州本就是個大墳?zāi)?，有百姓住下也就算了，怎么可能有講究風(fēng)水的達(dá)官貴人來定居呢？就算人家想來，一時間也不可能劃出他們需要的土地，但因為陳州安葬的人很多都是名士，所以陳州也不算是被人遺忘的地方。
陳州有人住的地方還是比較平坦、繁華的，其他沒人的地方就是雜草叢生、野物亂跑了。
“我們要過去么？”陳般若頗為驚懼的看著那兩人，然后連忙在旁邊雜草從中踩出一條路來“這里就很好，這里吧？”
鳳容梵低著頭忍住笑，將木筒放下，抬手遠(yuǎn)眺那棵大樹，偏過頭來道“你們在這兒釣魚吧，我等下過來。”
韓明東西已經(jīng)放下了，幾步追上已經(jīng)走上水旁那條小路的鳳容梵。陳般若自然是不放心，半直起身來看去，將兩人似乎是并肩說著什么，他也就放心了，一邊哼著小調(diào)一邊搗鼓著釣魚了。
“這樣走過去，只怕衣服不好走回去吧?！表n明說道。
知道韓明跟了上來，鳳容梵也不排斥，偏過頭笑著說道“我們一路上都沒見著什么人，就算衣服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p> “我只是擔(dān)憂你會被茅草邊緣傷了……”說著，韓明就看到鳳容梵隨手撿了枝丫，一邊將擋路的雜草撥弄的一邊。
韓明眉眼一彎，上前一步道“我?guī)氵^去罷？”
鳳容梵看著遠(yuǎn)處，然后看看被糟蹋的東倒西歪的來路，氣餒的將手中的枝條扔在地上。點點頭。
得到鳳容梵許可后，韓明一把摟著人姑娘的腰，足下一蹬，踏著草頭而去，快接近大樹的時候，韓明這才看到大樹周圍環(huán)繞著一條溪流，當(dāng)即越過溪流，將鳳容梵放在伸出來的樹干上，，確認(rèn)鳳容梵站穩(wěn)并且小心坐下后，韓明這才雙手背后的站在一旁，因為韓明是用真氣支撐著，所以即便兩個人在同一個樹枝上，也不足以讓樹枝斷裂。
“下面這些就是野菊花么？”雖然此前韓明并沒有注意過這種小東西，但這東西的味道與菊花之間有些相似，是以，韓明這樣問道了。
看著下面或匍匐、或矗立的花枝，鳳容梵點點頭。有風(fēng)吹來，鳳容梵覺著可能是因為發(fā)絲亂飛的緣故，此刻臉上有些癢癢的，是以抬手將發(fā)絲往耳背后別去，但那股不算很明顯但又讓人無法忽略的癢感并沒有消失。
“嗯，很小的時候我阿娘采過，做了兩個菊花枕頭，后面我睡得不安穩(wěn)，就被阿爹搶了過去?！?p> 韓明見鳳容梵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明顯的笑意，也就不忍心深究，鳳容梵過往的記憶了。
兩人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地下的野菊花，也不知過了多久，鳳容梵仰頭看向韓明道“我要摘一些菊花回去泡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