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荻花瑟瑟
刀疤臉抱著蝴蝶下山,一路上胡蝶喃喃著伊塵生的名字,卻又死死的抱住懷里的瓶子,仿若什么至寶似的。刀疤臉看著雙頰紅撲撲的胡蝶,知道她定是在說胡話,雖然沒有什么醋意,可自己全心全意對待的女人,心里卻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另外一個男人,盡管伊塵生比自己優(yōu)秀很多,可在刀疤臉心里,依舊是一道過不去的坎兒,不是嫉妒,不是吃醋,是無能,他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無能。所以,此時的刀疤臉對胡蝶有的只是心疼,也只能是心疼,至于其他的,他目前還沒有資格。
從山上到茶莊里,一路上胡蝶都由刀疤臉抱著,途中伊粒與其他幾個壯漢想要替他,可刀疤臉卻跟頭倔驢一般,所有人都被他拒絕了。大家也都是明眼人,刀疤臉此舉無疑很明確的告訴所有人——他喜歡胡蝶,而經(jīng)刀疤臉這一抱,胡蝶怕是也只能嫁給他了。而伊粒平素里慣是粗線條,今日也不知是開了什么天靈蓋,突然就開竅了,趕緊差人去找茶莊里的大夫。
待刀疤臉將胡蝶抱回她的屋里,不一會兒,那人便帶著一個貌似中年的男子走了過來,身后竟還跟著兩個孩童,男童淡漠穩(wěn)重的氣質(zhì)很明顯與他的年齡不太符合,而他身后拉著他手的女童則圓臉星眸,猶如漫天的螢火一般。
一行人進了里間,屋內(nèi)的陳設顯得過于陳舊,整個房間都灰撲撲的,犄角旮旯里布滿了灰塵與蛛網(wǎng),若是站定不動,甚至還能感受到有什么東西再往自己腿上跳,癢癢的,難受極了。
伊粒最先看到了來人,立刻迎了上去,說:“張大夫,有勞了?!?p> 張鶴庭看了一眼床上的胡蝶,笑道:“言重了,這算哪里的話?救死扶傷本就是醫(yī)者的天性,我這今日正好帶了兩個頑徒過來,只是近日身子骨不爽,但他們是完全可以替代我給這位胡小姐看病?!?p> 張鶴庭說的誠誠懇懇,坦然大方,但看著這位年過古稀卻頭發(fā)濃黑茂密的老者,大家心中不免腹誹,這是覺得胡蝶不配他醫(yī)治嗎?但若是不愿,又何必自己親自來這一趟呢?
伊粒的腦子此時又是不太靈光了,看向刀疤臉,問:“可以嗎?”而他這當著屋里這么多男男女女的面兒,問刀疤臉這種問題,明顯是在告訴大家胡蝶和刀疤臉的關系,而刀疤臉竟也沒有避嫌,他雖然不明白伊粒是什么意思,但他既然問了,那自己便順桿回答了便是。
“王某還是想煩請張老您能親自為胡蝶醫(yī)治,畢竟,相比于您的醫(yī)術,我想這兩位小童還是遙不可及的?!钡栋棠樧砸詾楣Ь吹叵驈堹Q庭作揖,卻不知自己已經(jīng)在無形中將這三人得罪了個徹底。
張鶴庭直接甩著臉子,忽略刀疤臉的話,對皇甫荻說:“老夫身子不甚爽利,皇甫荻,你去給病人看看去。”
伊粒一聽這張鶴庭不滿的語氣,猛地想起這為張鶴庭老先生年輕時那可是全BJ城出了名的護短,典型的幫親不幫理,這下可好,剛剛這刀疤臉一句話算是觸犯了張鶴庭的逆鱗,若不是此時伊塵生在莊子上,估計這老先生會直接掉頭走人吧。
伊粒猜的沒錯,果然在下一秒,張鶴庭開口,“老身身子骨近日愈發(fā)不爽利,此時既有我這徒兒在這兒,老身就先行告退了?!睆堹Q庭打了個哈欠,完全無視身旁的刀疤臉,還在離開胡蝶房間的時候,說了句:“今年蔥挺多的,不知道蒜怎么樣?改明兒去摘些?!?p> 張鶴庭身后的人聽的云里霧里的,但只有皇甫荻和張瑟瑟明白,他們的師父(爺爺)在那里諷刺那個刀疤臉“你算哪根蔥?”呢!皇甫荻面無表情的走到胡蝶的床邊,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搭在胡蝶的手腕處,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又邁著小短腿走到胡蝶的床頭前,看了看她的舌苔與眼白,而后一言不發(fā)地走到剛剛自己拿著的醫(yī)藥箱旁邊,取出筆和紙,四下瞧了瞧,走到一張破舊的木桌上,熟練的寫下藥方。
刀疤臉接過皇甫荻遞過來的藥方,雖是心中有些懷疑,無奈剛剛自己得罪了張鶴庭,現(xiàn)在去鎮(zhèn)上找醫(yī)生也是不大可能的,只好死馬當活馬醫(yī),問道:“這是?”
皇甫荻不大愛說話,把藥方遞給刀疤臉之后就收拾好藥箱徑直朝門外走去,并未給刀疤臉什么好臉色,反倒是剛剛一直跟在皇甫荻身后的張瑟瑟拿起藥方看了一眼,然后對刀疤臉說:“看哥哥的藥方,胡蝶姐姐應該沒什么大礙,只是輕微的風寒,把這藥分三次煎好服下,夜里注意保暖不要著涼,明日便可恢復如常了?!睆埳Z氣溫柔,話語間卻透露著一絲絲不耐,對于所有小看他們醫(yī)術的人,尤其是因為年齡而質(zhì)疑他們醫(yī)術的人,她一向是沒有什么好感的,若不是要救的人是胡蝶,她是萬萬不可能理會半分的。
張瑟瑟說完便趕緊跑出去追皇甫荻,屋內(nèi)的刀疤臉與伊粒一行人隨著張瑟瑟的話,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大半兒,眾人也借口離開,屋內(nèi)只留下了伊粒與刀疤臉。伊粒見無事,說:“既這樣,我便把馬婆婆叫來照顧胡蝶吧,你一個男人著實不方便?!?p> 刀疤臉看向床上胡言亂語的胡蝶,沉思片刻,終是點了點頭,刀疤臉離開的時候伊粒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不舍,甚至還有一絲貪戀在里面。
離開胡蝶的家里,張瑟瑟一路小跑才追上了皇甫荻,大口喘著氣,說:“哥,你別走那么快啊,等等我。”
張瑟瑟對著皇甫荻后腦勺說道,皇甫荻倒也是停下來腳步,身上也沒有了剛剛的冷漠,倒是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糖糕,遞給張瑟瑟,說:“這是你今日的早餐,明日若是再晚起,我便不留了?!?p> “啊?別啊,好哥哥,你看我這小身板若是再不吃早飯就跟你上后山采藥的話,豈不是要一命嗚呼了?難道哥哥不要瑟瑟了嗎?”張瑟瑟輕輕拉著皇甫荻的衣角,皇甫荻看著她肉乎乎的小圓臉,這叫瘦嗎?但是在張瑟瑟的可愛攻擊下,皇甫荻每次都敗下陣來,自己好像真的對張瑟瑟沒有一點辦法,每次自己想要拒絕她的時候,嘴巴說出來卻是另一句話,“沒有不要你,下不為例。”
但張瑟瑟聽了這句話,便興奮的跳起來,因為在張瑟瑟心里,哥哥說的“下不為例”就是“下次繼續(xù)”的意思,“耶!哥哥最好了!”皇甫荻無可奈何,笑得一臉寵溺,看著一蹦一跳的啃著糖糕的張瑟瑟,自己的腳步好像也隨之變得輕盈起來。
晨間,青草味的微風帶著山茶花的清香吹著這條羊腸小道,陽光斜斜的打進田野,山坡與密林……遠遠望去,莊子里炊煙裊裊,迷霧繚繞著山莊,灰黑色的煙霧與純白色霧氣融為一體,只消一眨眼的功夫,白霧便散去,但剛剛進入霧里的人也隨之消失不見,留下道路兩旁的花草,自然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