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薯仔飛到惡疾谷的頂端,袖中又傳來呼呼的打鳴聲。
可惡的溫老頭居然睡著了?果然到關(guān)鍵時候就要睡為上策。
俯身望去一口淺谷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只見谷底的中心長著一顆巨樹。
用濃密的枝葉張開的天羅蓋來把谷底罩得密不透風(fēng)。
一片綠海之上,樹頂長出了一顆黛紫漿果,透著微弱的光,向外界釋放著靈力。
“是那個,那個就是能治瘟疫的果子。”
舒卿指著漿果,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前撲過去。卻被薯仔一把拉住。
她疑惑地轉(zhuǎn)過身去,薯仔一臉慌張,用短胖的小指頭貼在緊閉的嘴上。
她瞬間了然,可是為時已晚。一只鳥身蛇尾的孽畜嘶叫著沖破綠障,滑行著蛇身揮舞著爪子就迎面撲來。
“別看它眼睛!這壞家伙叫做蜚,它所見之物都要化作石頭?!?p> 薯仔扯起舒卿就繞著淺谷邊緣跑開,一邊跑著一邊說:“我來引開這個壞家伙,你去拿果子?!?p> 正說著,那怪鳥就吐出大片火焰,幸虧小家伙動作快拽著舒卿躲開了火。
“你還這么小,還是讓我來應(yīng)對這個怪物吧?!?p> 舒卿有些擔(dān)憂,小小圓圓的腦袋若是給那怪鳥抓住了,還不當(dāng)成球踢。
“好吧,那你來當(dāng)誘餌。”誰知小家伙答應(yīng)的倒是爽快,沒半點客。
這可把舒卿氣的直冒青煙,哪怕在逃跑路上都要提起面團臉用力拉扯著。
“你真的是不會憐惜女孩子啊?!?p> 被捏得黑里透紅的薯仔倏地大喊著:“就是現(xiàn)在!就是現(xiàn)在!把我扔到樹上!”
“好!”舒卿吃足了勁地甩出綠白肉團,那鳥身蛇尾的妖怪居然就轉(zhuǎn)身去追趕薯仔。
搖擺著蛇身鳥嘴里卻發(fā)出絲絲絲的蛇叫聲。
三節(jié)發(fā)黑白骨像是從地獄里伸出的鬼手一般勾起指尖牢牢鎖住前方,任憑舒卿在后面如何叫喊也緊盯獵物絕不松口。
噗蹬噗蹬的心跳就快越出喉嚨,在快要抓住小家伙的一瞬間,綠白的身子便又沒了影。
“好樣的!”
她快活地?fù)]空拳頭,為小家伙的神力自豪了起來。
可還沒等高興幾下呢,那怪鳥又氣急敗壞地撞破枝干,調(diào)轉(zhuǎn)了個頭沖著她追了過來。
嚇得舒卿慌不擇路,一不留神就跌進(jìn)谷底,啊的一聲,回蕩山谷。
“你沒事吧舒卿?!笔碜袉柕?。
“沒事沒事,你快去摘果子?!?p> 隨著緊張的氣氛,語速也變得快了許多,只聽后面?zhèn)鱽硐∠∈枋璧穆曇?,是那怪鳥!
她拔腿就跑,腰間的馬鈴聲像催命咒一樣陣陣響起。
頭頂?shù)氖碜袇s還在對著她求助:“怎么辦啊舒卿,這個果子我拔不出來?!?p> 她繞著樹干爭命奪時地往前跑著,頭腦早就被嚇得一片空白無暇顧及薯仔,只是機械地一遍又一遍瘋狂地奔跑著。
身后團團邪火從鳥嘴中吐出,左逃右躲卻還是躲不過迅猛的攻勢。
一慢下來舐人的火舌就在腳邊開出火花,小小的赤舄一下子就變成火球。
原來還六神無主的少女瞬間就被熾熱的痛感拉回殘酷的現(xiàn)實。
嚇得骨寒毛豎,跌坐在地,淚漣漣的喚著“爹爹爹爹?!?p> “傻丫頭,快用仙尊給你的團扇?。 ?p> 弼馬溫也不知什么時候醒來的,關(guān)鍵時刻倒是提醒了舒卿。
她馬上舉起團扇用力的拍打著赤舄,想要把邪火壓下去,可扇上卻只抖出雨零星落的蘭花瓣。
只見花瓣帶著暗香裊裊飄飄然升起,就化成一縷花魂,閃耀著奪人的光芒就鉆入少女眉心。
她卻沒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正盈著不俗的靈光。
“我不是要你變戲法呀!”她隨手一扔,將那團扇視為敝屣。
鱗片波動的聲音卻漸漸逼近,那怪鳥像是早就旗開得勝一般。
歡快的吐著蛇信子,正掂量著準(zhǔn)備從哪里下口。
張開鳥嘴露出深淵巨口,陰冷的獠牙就刺向舒卿。
“不要啊?!?p> 少女一股腦地伸出左手擋在面前。臉色蒼白,閉上眼去,就做好遁入陰間的準(zhǔn)備。
可是怪鳥卻沒有下嘴,而是被嚇破了膽的向后掙扎著,恐懼的瞳孔中像是看見什么牛鬼蛇神一般。
渾身的靈魄受不了使喚的不斷泄出,涌入樹頂?shù)臐{果閃爍著玫紫色的魂光。
圓瞪的瞳仁一下子破裂而出,流出了滲人的妖血,一聲慘叫撕裂了天際。
舒卿用左手遮著臉不敢去看,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再探頭一看,那怪鳥早就落下一席羽毛,靈體不知所蹤。
“難不成是我的仙術(shù)又恢復(fù)了?”
她翻來覆去的瞧著自己的纖纖玉手,古怪的說著:“什么時候這么厲害,我怎么不知道。”
這時樹頂?shù)氖碜袣g呼雀躍的喊著“舒卿!舒卿!我把果子拔出來了!”
“太好了,終于松了一口氣?!?p> 取了果子,舒卿就喚著薯仔帶她速速回到楚霄。
迷迷糊糊間只記得好像是忘記了什么物什竟也完全想不起來。
一心急切就想著救下楚霄百姓讓鶴藜快快好起來。
前腳剛落地,她就急急忙忙的開門而入,迫不及待的想把這好消息告訴鶴藜和婆婆。
正在藥罐前打瞌睡的婆婆猛地被開門聲驚醒,一看原來是林姑娘回來了。
“林姑娘這幾天去了哪里了?怎么還帶了個娃娃回來?”
“婆婆,我上了惡疾谷把可以治病的鮮果帶下來了!”
“真的呀,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婆婆聽了滿心歡喜,開心地手足無措來回踱步,語氣是一遍又一遍地加重,眉眼間溢出的喜悅不知如何去說。
“快......快把果子燉成藥,給楚霄百姓帶去?!逼牌鸥吲d的搓著雙手,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兩人趕忙用鐵鍋燉起湯水,手忙腳亂燙的這一塊那一塊的卻也毫無痛感似的。
胖乎乎的薯仔用圓溜溜的肚皮頂著碗水,雙手又提著兩個小水瓢不斷地添水,三個人大汗淋漓才終于把這靈丹妙藥煉了出來。
這剛煉好湯水,老幼三人就背著碩大的竹簍前去送藥。
到了吳伯家,里堂盡是咳嗽不已濃痰不止的病人們,而鶴藜正在里面給人們一一喂藥。
三人一到還沒等喘上口氣,就放下竹簍,打開蓋子,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乃幩褐幃惖淖瞎狻?p> “林姑娘上惡疾谷尋了治瘟疫的法子,大家伙趕快喝了這藥啊?!?p> 婆婆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起藥水,像快寶貝似的護在手心,生怕流出一滴半點。
可那一屋子的病人都害怕的避開了眼,一個個的面露難色。
“誰知道這水里放了什么毒藥?看樣子就不是什么治人的藥,說不定那姑娘就是惡疾谷的妖怪變的,要取我們性命呢!”
人群中不知誰陰陽怪氣的說著,眾人便一片倒去,連連贊同,冷箭四起直叫人心酸。
“是啊是啊,這小丫頭怎么可能能從惡疾谷妖怪手里拿藥來?!?p> “我也覺得是妖怪所化。”
“對的,還是不吃為妙不吃為妙。”
躲在人墻屏壁后,人人都可以隨心所欲的釋放自己的怒氣。
因為無人怪罪只當(dāng)是一場人性的狂歡,而這場狂歡后沒有始作俑者只有盲目的跟隨者。
婆婆暴跳如雷的聲音和薯仔奶聲奶氣的勸解聲淹沒在嘈雜的聲浪中去,無力的反抗者在人群中顯得可笑了起來。
“殺了這女妖?!辈恢l人喊了一句,場面就亂成一團,刀槍棍棒討伐而起。
看著自己辛苦得來的仙果不僅被眾人視為砒霜鳩毒,又讓自己淪為妖怪一樣的存在,低下頭去,冰涼的淚水劃過臉頰滴落在地。
她安慰自己,都說世人多疑,無妨無妨,只為求生本無錯。
“別吵了?!币宦曮@堂木激蕩在堂中,溫文爾雅的鶴藜大夫一改溫潤如玉的模樣。
毫無怒色的臉卻冷冷的打量著眾人,讓人不寒而栗,氣氛就像冰封的河面一般沉寂寒冷。
他毫不猶豫的奪過婆婆手中的湯水,就一飲而下,怒摔在地。
“這一位你們所稱的‘妖怪’,是沒日沒夜為你們送藥的‘妖怪’,你們要殺的‘妖怪’,是滿手傷痕也為你們負(fù)重前行的妖怪?!?p> 他舉起舒卿那雙結(jié)痂后又破開又再次結(jié)痂的小手,失望地落下淚來,薄薄雙唇不斷顫抖著。
“不信她,總可以相信我吧!喝了這碗藥為什么我還沒有死,并且高燒也盡褪了去?是因為這藥就是來治病的!”
看著治病救人的鶴藜大夫都這樣說了,人們漸漸動了主意。
有幾個膽子大的小伙甚至還上前摸了摸鶴藜的額頭,交頭接耳。
“還真是退燒了呢?!?p> “是呀是呀,看來不假?!?p> 紋絲不動的人群里也有幾個人走了出來,爭吃螃蟹。
舉起碗來,眼一閉心一橫,說了句:“反正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試試看?!?p> 仰頭喝下,慢慢地幾個人也盡數(shù)痊愈了,你一句我一句的歡騰地說了開來。
半信半疑鄉(xiāng)親們也就陸陸續(xù)續(xù)的走向前飲下藥去,連幾個頑固的老頭也在兒孫的催促下喝下了藥。
鶴藜欣慰的看了看舒卿,眉間的愁緒緩緩落下,低語道:“謝謝你,幫我打贏了這場硬戰(zhàn)?!?p> 從村落到街巷,從街巷到城鎮(zhèn),最后上到皇宮也都好了起來。
處處又是歡聲笑語,呦呵買賣的叫喊遍布大街小巷,漫天星河盡是五光十色的孔明燈。
舒卿用手做枕,面朝星辰,旁邊薯仔依然不斷捉弄著她,嘟嘟囔囔的?!安焕砦?,就讓我給你撓癢癢。”
她一邊癢的滾來滾去一邊想起那日在星河戲耍的畫面,兩個天真浪漫的孩童用星當(dāng)水歡快的嬉笑打罵。
真的好想回到那時,那個無憂無慮的日子,沒有世間紛擾只有古榕下一清玉露。
正幻想著,突然想起有件事情給拋在腦后了,仙尊的團扇!
“天呀我怎么給忘記!”
她馬上坐了起來,懊悔的錘著自己那忘東忘西的小腦袋,檐下卻傳來帶劍士兵的傳喚聲:“誰是林舒卿,和我走一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