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船上也沒有什么特別多規(guī)矩限制，最重要的一個就是沒事不要出來走動，老老實實在自己的房間里待著就好。
這對秦正他們來說根本不是什么難事，因此自從登船后，三人就一直待在房間里沒出來過，對于外邊是什么模樣也是不知。
登船的第二天，當秦正他們待在自己的位置做著一些運動時，船突然劇烈抖動起來。
秦正一下子就覺得不會是什么風暴吧？
這船不會直接翻了吧？
我們還安全嗎？
其他幾人也都沒什么經(jīng)驗，個個都是面帶驚懼。
很少有人會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的，除了故意裝的。
“要不要出去外邊看看？”
莫凡抓著自己坐的床，對著秦正問道。
秦正搖搖頭，還沒說話，突然聽見外邊傳來一聲龍嘯。
其實在座的大家都沒聽過龍嘯，也不知道那該是什么樣子的聲音？
但一聽就是從心底覺得，這道聲音就是龍嘯。
“不要，現(xiàn)在外邊肯定更危險，老老實實待著這里最好?！?p> 秦正此刻還是保留著幾分冷靜的，其他幾人聽此也是點點頭。
……
而此刻在船的甲板上，只站著兩人。
一位身著短袖，身高得有一米八以上，裸露出來的雙臂雖是黝黑，但看起來卻充滿力量。
另一人身子倒是有些單薄，個頭比旁邊的漢子矮些，但看著他下巴處一寸長的胡子，便覺得歲數(shù)已大。
兩人便是先前秦正他們登上陣法船所在的城池的城主與副城主。
他們這次也算是在護行。
雖然一般情況下陣法船是不會出現(xiàn)什么問題的，但凡事都有例外，例如這次。
不過這次也算不上什么例外。
它可以說是一場機緣，也可以說是一場災難。
瞧著船體的光罩外一道道虎形的閃電不斷劈出，龍嘯之聲從周圍的虛空之中散發(fā)而來。
這二人頓時想起了古籍中不常見的一句話。
傳說中虎形龍嘯，乃圣人隕!
天地俱悲!
七日狂風暴雨，為其送行。
“是哪位圣人？”
城主嘆了口氣，低沉著問道，旁邊一人垂著頭，聲音沉重。
“應該是文圣?！?p> “文圣!”
城主喃喃著，重復了一下這個名字。
文圣是萬圣山上少許被世人所熟知的一位圣人，其歲數(shù)不知幾許，一身實力未必有多強，不過他對于道的了解可謂是前無古人。
人族所有的人強者多多少少都曾聽過他講道，而他們能夠走出屬于自己的道也是多虧于這位老者。
因此才得以成圣，美稱為“文圣”。
重點是，他乃是元淵的師父，修煉一途的領路者。
說是恩人也不為過。
至于如何感悟出是文圣，倒也是簡單，畢竟被世人熟知的圣人當中，文圣的天元波動最為溫和，如同冬日的一縷暖陽一般。
不過這也需要靈魂力強大才能感應得出來，而這位老者是靈魂師，自然可以。
“讓大家安靜下來，準備悟道。
文圣臨死前斷了自己的大道，讓全族的人都擁有一個悟道的機會，這種機緣機不可失啊!”
老者又繼續(xù)道，語氣中帶上了一股敬佩。
若是簡單的逝世，文圣的尸骨可保萬年不朽，甚至可聚天地之氣，下次轉(zhuǎn)世時天賦不俗。
可他破裂了大道，只為了全族的人都擁有一個可以悟道的機會，他的尸骨不會保存下來，而是會消失在虛空之中。
虎形龍嘯依舊在繼續(xù)，而城主的聲音已經(jīng)傳遍了整條船。
“所有人準備凝神悟道，文圣已經(jīng)逝世，他給你們帶來了一個悟道的機會，切不可浪費，大家要記住，這才是我人族的脊骨啊!”
船上的人，大部分都來自小地方，實際上就因為元淵護族開道斬殺異族三圣這才認識了萬圣山，但對于文圣，卻是一概不知。
此刻，自然也想象不到文圣逝世會對整個人族造成的打擊。
只是聽聞外邊傳來要凝神悟道的聲音，想必對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于是大家也顧不上船體的震蕩了，一個個盤腿坐在船上，調(diào)整呼吸，盡快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而此刻在邊關之處，元淵一直立于空中，目光凝視著萬圣山的方向，好似能一眼透過虛空一般。
過了許久，才傳音給所有的戰(zhàn)士。
“所有人要保持警惕，若有異族來犯，殺無赦?！?p> “是?！?p> 所有士兵的聲音響徹云霄。
元淵的身子慢慢落下，臉上已變得堅毅不拔。
文圣的確是他的老師，甚至說是他的父親也不為過。
外人只看到了他輝煌之時，卻看不見在煙花綻放之前的軌跡。
可文圣是一直陪在他身邊，從不責罰他，也從不呵斥他，臉上永遠笑呵呵的。
也不喜嘴上總帶著大道什么的，就像是一普普通通的老頭一般。
這么多年以來，他給他惹下了多少麻煩，可每次都要讓他去擦屁股，在圣人面前已經(jīng)臉面盡失。
今天，他臨走之時，他卻不能在病榻前送他最后一程。
真的是有點恨自己了……
但論起悲傷，他倒是沒多大的感覺。
悲傷真的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但你聽見他死時，你可能只是會笑容慢慢凝固，不再言語。
但當有一天你看見那個長滿鮮花綠草的院子里的太師椅上，少了一位葛優(yōu)癱的老頭，屋內(nèi)的一切已沾染上塵灰，平日里招呼你的聲音已被風完全吹亂。
那時你才會發(fā)覺，他真的走了……
而在另一處神秘的地方，女孩坐在一片草地上，看著天空中的虎形龍嘯，不敢相信那會是那個糟老頭所形成的。
真的很心疼他，這么多年日子過得跌宕起伏，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輩子都在付出而從不索取，自己還沒來得及報答她的養(yǎng)育之恩呢，他怎么就沒了……
此刻，真的沒有一個人會覺得開心。
包括文圣的對頭，斗了這么多年了，雖然心中懷恨，但不否認他們敬佩這個老頭。
再看看船上的那些孩子們。
秦正他們雖然一個個都已經(jīng)集中注意力了，但卻沒感覺到什么東西，不過也不會不耐煩，而是繼續(xù)集中注意力。
悟道最怕的就是心浮氣躁。
不知過了多久，外邊的龍嘯越來越大聲時，秦正不知怎么的，好像感覺出現(xiàn)在了另一個世界。
周圍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天空中的陽光灑射下來，遠處的河流靜靜流淌，旁邊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相貌模糊，根本看不清面目。
還沒來的及看其他呢，便被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的老者嚇了一跳。
老者是個禿頂，僅有的幾根毛發(fā)也是雪白的，臉上慢慢都是皺紋，還有些許老年斑，皮膚黝黑，眼睛混濁。
身上穿的上普普通通的布衣，笑起來時還能看見他嘴里不知怎的掉了幾顆牙。
總體感覺上就像秦正以前在安青城時時常見到的在老樹下乘涼的老人，幾乎找不到一絲區(qū)別。
但秦正也不會傻到認為對方就是個普通老頭，心中突然有了一絲猜想，試探性地問道：“您是……文圣？”
“哎喲小伙子挺聰明的啊，可以可以，來坐下，老夫陪你聊聊。”
說著便摟著秦正略微有些緊繃的身體坐到了地上，還笑呵呵道。
“不要緊張，雖然老夫威名赫赫，風流倜儻，人美心善，一雙慧眼觀遍四方……
但是……你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老頭來看就好?！?p> 老頭子說了好多好多形容詞，都沒一個重復的，秦正不免在心中嘀咕道：“不愧是文圣，這文化功底就是高?！?p> 不過，心里的緊張倒是慢慢消失了。
而老頭仿佛會讀心術(shù)一般，嘿嘿笑道：“你這小子是不是在心底偷偷吐槽我？”
“沒有沒有。”
秦正尷尬地笑著搖頭，這話肯定不能承認啊。
跟秦正拉扯了幾句之后，秦正冒昧地問了一句。
“文圣，你找我是不是見我骨骼驚奇，打算給我看什么絕世武功，然后讓我去拯救世界??？”
“沒有啊?！?p> “那您是不是打算給我講一講這道來了，我感覺我在這方面很有天賦，說不定您指定我?guī)拙湮颐魈炀痛虻疆愖謇霞胰チ??！?p> 秦正開始不要臉地吹起牛來了，至于臉面？
在文圣面前有什么好要臉的。
說不定人家透漏出一兩句什么經(jīng)典名言出來自己就成仙了。
所以臉面，對不起，我不認識你了!
“也不是啊!”
“那您這是來跟我……”
秦正疑問道，老者便直接說出了來意。
“就是來跟你聊聊天啊?！?p> “哦?！?p> 秦正多多少少有些沮喪，還以為是自己太過強大了呢。
不過也沒什么大關系，能和文圣這樣的人掰扯上幾句，也算是一種緣分。
人家既是為族為民的英雄，同樣也是即將消散于世間一道魂魄，秦正自然也想跟對方多聊上幾句。
也是因為之前老者在自己面前對他一陣吹噓，導致秦正也沒什么拘束，便開口問道。
“文圣，您沒事的時候干什么??？用不用修煉?！?p> “我這么強，哪里用得著修煉。
沒事就喝喝茶，督促一下我那寶貝徒兒生個孩子給我玩一玩。
不然一個人在那，太無聊了。”
“讓元淵元帥給你生個孩子??？文圣，你這個要求可是有點……”
秦正打趣道，文圣無奈地笑著，右手使勁揉了揉秦正的頭，笑道。
“我又不是只有元淵一個徒弟，花遙，聽過嗎？她也是我徒弟，賊漂亮吧!”
“花遙？”
秦正愣了一下然后就想起來了，那可是個又好看實力又強的元帥啊。
堪稱人族一枝花啊!
沒想到這位也是對方的徒弟，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漂亮漂亮?！?p> 秦正衷心道，不過沒在后邊添上一句“和我的念依差不多”。
“很多人都這么說。
時間過得真快呢，這才多久，一個小屁孩就變成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了。
還記得小時候的一件趣事呢，那小姑娘自己晚上自己跑去外邊玩，那時膽大，總是自己走夜路。
一次被那混小子元淵給下了一跳，然后就哭啊鬧啊，元淵那小子招呼不過來這才找到我，后來得有整整一年沒給那元淵好臉色看過。
然后自從那次以后，就再也不敢一個人走夜路了?！?p> 文圣回憶道，臉上笑得特別開心，而秦正則是抱著吃瓜的心態(tài)。
不過聽此倒是疑問道。
“那花遙元帥在晚上戰(zhàn)斗時怎么辦？這不會成為她一個致命的缺點嗎？”
“那女孩賊奇怪，她不是怕黑，就是單純怕晚上時的小巷，根本沒多大件事?！?p> “哦哦?！?p> 秦正點點頭，老頭突然嘿嘿笑著問道。
“你有沒有早戀??？”
看著這一臉猥瑣樣，要是換成是莫凡，秦正早就出手了。
不過這位可是文圣，于是秦正頂著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回答道。
“現(xiàn)在沒有早戀的定義了，畢竟戀愛不分早晚。”
“那就是有了。
那人家怎么樣？夠不夠體貼啊，夠不夠溫柔啊，對你怎么樣啊!”
“她很好，和我很搭。”
“不不不，小子，爺爺那是過來人了，你要學會放眼看世界，不要只拘泥于一朵小花。
像我家的花遙，那就是很好的一姑娘啊。
追求者不盡其數(shù)，合起來都夠湊好幾個軍團了。
不過你放心，那些情敵們都被我給弄上戰(zhàn)場上去了，機會大大的有?！?p> 秦正聽這意思覺得不對啊。
是文圣拿錯劇本了？還是我意思錯了？
這是要給我推薦女朋友嗎？
不過我有了啊，再說，花遙元帥這朵花可不是我能摘得了的啊。
真要摘成功了，那我不就成吃軟飯的了嗎？
想想就有些……興奮啊!
文圣看著秦正這樂呵呵的神情，點點頭。
不錯。
像我年輕時候的樣子，喜歡吃著碗里的，想著鍋里的。
當然，秦正還是覺得自己不要想太多為好，因此連忙找了個其他話題繼續(xù)聊。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之間，半個小時就過去了。
秦正心中便也感覺，這位人族的英雄，估計也要走了。
無論對方在自己面前多么不正經(jīng)，但秦正心中永遠對他是帶著敬意的。
因此，他便開口問道。
“文圣，你有沒有什么心愿要去完成的。
我雖然實力很弱，但是能夠幫上忙的我都會盡力去做?！?p> “有啊，就一個。
就是讓你去把我徒弟給娶了。”
“不行啊，元淵元帥看不上我?！?p> “你這小子……”
老頭無奈地搖頭，知道這小子給自己裝糊涂了。
“沒什么心愿了，這輩子什么好的壞的都經(jīng)歷過了，但了最后，反而什么都看淡了?！?p> “孩子，我知道你還年輕，什么事都沒經(jīng)歷過，沒見識過人性真正的黑暗。
老頭子我不希望你被黑暗的東西給弄得崩潰了，你要學會堅強。
還有啊，做人要學會多從對方的角度去思考，多為別人考慮一些。
最后啊，我再送你一句話。
一個人吶，要有兩顆心，一顆在內(nèi)是善心，是為了保護別人。
一顆在外，是惡心，是為了保護自己?！?p> 文圣就像是一位長輩在教導著后輩，話雖不多，但都很精辟。
秦正心中莫名有些感動與悲傷。
老頭站起來，秦正也跟著站著，對方將自己雜亂的頭發(fā)給清理好，接著便向前邁一步，又扭頭說道。
“就這樣了，老頭子我也要走了。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秦正?！?p> 秦正鼻子一酸，大聲說道。
對方又露出那樸實無華的笑，搖搖頭。
“不好聽，不夠霸氣。
依我看，得叫秦傲天。
哈哈。
走了。”
“走好?！?p> 秦正見著他佝僂的背影，一步步踏向虛空，七步之后，便緩緩消散于虛空。
接著，秦正便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房間里，坐在船上。
看了一眼其他人，臉上都沒有什么表情，秦正估計自己這是特殊情況，突然又聽見了城主那嘶啞的聲音。
“送文圣。
一路走好?！?p> “一路走好?！?p> 此刻，所有人族皆在怒吼，包括秦正他們。
那位副城主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氣血立馬虛弱下去，但身體的靈魂力卻突然強大許多。
接著，船外虛空之中的景象便傳到了船上每個人的眼前。
這是一位絕頂強者給他們上的一課，即使損耗實力，也得讓這些孩子們懂得，何為英雄。
天空之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道虛幻的背影，虎形的閃電環(huán)繞在其左右。
同樣也是邁了七步，虛影開始停了下來。
他的右手在空中比劃出了一個字，接著那虎形的閃電在虛空中凝現(xiàn)出了他所寫的那個字。
“別!”
一個用閃電形成的字在空中久久不散，龍嘯之聲愈漸響亮。
虛影也在緩緩消散……
這幅場景此刻出現(xiàn)在了人族各地。
船上這些人倒是沒多大反應，但在那些大城市，那些所熟知文圣之人，一個個都淚流滿面，整個人族陷入了無盡的悲傷之中……
花遙看著那個背影，跪下磕頭。
其他強者亦是躬身低頭。
英雄，便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