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信不過他們
陸子歌從驛站后門慌亂逃出后,又故意在錯綜復(fù)雜的巷子里繞了半天,覺得應(yīng)該不會有人能跟上了,這才放心回家了。
七叔趴在飯桌旁等得都已睡著,見她回來,微惱地嗔怪了兩句,便去給她熱飯了。
七叔睡得早,陪著陸子歌吃過飯便上床睡覺了。陸子歌熄了燈也躺下了,但心中仍驚魂未定,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心中不住想起謝既明昨日說的一句話。
“忠義之士遇陷,視而不見者,皆為幫兇。”
許多年前,七叔也這么對她說過,但她卻似乎逐漸忘卻了這話。如她這般的草芥,早被生活打磨得圓潤,心中哪兒還有什么忠義,她黯然垂下眼眸,也不知謝既明今夜進展是否順利。
心中五味雜陳,一時無法入眠,她索性攜了張毛毯,躡手躡腳地從后門走了出去。
后山藥田里的新苗已經(jīng)發(fā)了,齊齊整整的冒著頭,陸子歌蹲在田埂邊微微出神,謝既明摔進她的藥田中的畫面仍歷歷在目,細想起來,他雖整日冷臉譏諷,卻是比她更為熱血得多。
忽見遠處似有一黑影晃過,一晃眼,眼前卻沒了蹤影。許是眼花了吧,她緊了緊毛毯,起身準備回去了。
蹲了太久忽然站起,陸子歌當下眼前一黑,腳步不穩(wěn),踉踉蹌蹌地左右晃了晃,左腳忽踩了個空,暗道一聲不好,身形直往下跌。
倏然間,陸子歌只覺得腰間被一力量拖起,隨即便被人攬入了懷中,待她回過神來,謝既明已放開了她,鳳眸微揚,施施然地望著她。
陸子歌錯愕道:“你、你怎么來了,人救出來了?”
“嗯,今日之事,多謝你了。”
謝既明忽溫和一笑,一臉真誠地望著她。劍眉鳳眸難得沒有了譏諷的笑意,當下猶如一灣綴著碎星的潭水,一片清風(fēng)霽月。
陸子歌一時有些不適應(yīng),當即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鼻尖:“沒事,舉手之勞嘛。”
“原不知,以為你是斤斤計較之輩,沒想到今日一事,才發(fā)現(xiàn)原來你也是大義凜然之士,能不懼危險,直奔虎穴,在這洛城,甚少見了?!?p> “咳,瞧你這話說的,怪不好意思的?!标懽痈柩诹俗斐猿酝敌?,忽然這般夸她,倒叫她都不好意思了。
“只是還有一事……”
“你盡管說,但凡我?guī)偷蒙?,定不會推脫。?p> “好啊?!敝x既明忽而輕挑眉梢,輕揚的嘴角意味深長。陸子歌心下一沉,又著了他的道。
“那便隨你去取副藥?!?p> “取藥?”陸子歌驚詫道,隨即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見眼前之人迅速逼近,還未來得及尖叫,就被攬腰飛了起來。
初秋深夜的風(fēng)已有了寒冬的勢頭,猶如凜冽一刀剜在快速飛掠的陸子歌臉上,她雙臂緊緊捂住臉頰,還是凍得瑟縮。
“謝既明?。。 ?p> “不叫大哥了?”渾厚的聲音貼至耳畔輕笑道,低沉的笑聲和著風(fēng)聲在她耳畔廝磨。
“不敢!”她慌忙搖頭。
沒過多久,謝既明將她放下,待她從凌亂中緩過神來,他們已經(jīng)到了她的藥房門口。謝既明目光炯炯地催促著她。
這有輕功真是方便啊,陸子歌從懷中掏出藥房鑰匙,悄悄感嘆道。纖細的手指被寒風(fēng)凍得僵硬,手中的鑰匙在鎖眼處左右搖晃,就是對不準那鎖眼。
著急間,鑰匙被謝既明一把奪過。
“笨?!彼p易地開了鎖,率先踏了進去,又輕車熟路地從小柜臺之下的抽屜中拿出了一盞蠟燭點上。
陸子歌微愕:“你怎么知道蠟燭在那兒?”
“上次翻過了?!?p> 上次?上次是哪次?
未等陸子歌想明白,眼前之人便迫不及待地催促陸子歌拿藥。
“拿兩副藥,一副調(diào)理脾胃,再一副補虛養(yǎng)傷。順便再拿些外敷傷口的藥吧。”
“哦……”
陸子歌搓了搓手,在嘴邊哈了口氣,指尖稍稍有了些知覺。她又拖下身上的毯子披在一旁,拿起那支蠟燭,到柜臺后的藥架上尋藥?;璋档臓T火輕輕搖曳在藥匣上,匣子上的字本就小,當下更是看得不真切,她只能趴得極近才能辯清上頭的字。
謝既明本就一身黑衣,當下眸色如墨色深邃幽靜,就像是滲進了黑暗中。他凝視著昏黃燭光旁的臉龐,微抿的薄唇輕啟,腳步微動,拿過陸子歌手中的蠟燭。
“要哪些藥材,我來找?!?p> “哦……”陸子歌怔怔昂首,愣了個神,又回道:“決明子?!?p> “這兒?!敝x既明指向右側(cè)一處小匣。
“當歸、茯苓……”
“這兒,這兒?!?p> ……
藥房狹小,當下關(guān)了門窗,又點了根蠟燭,陸子歌竟?jié)u漸覺得溫暖了許多。
“謝大哥。”
“嗯?”謝既明微微低頭,燭光暈在她垂眸認真抓藥的側(cè)臉上,凝脂似月,卷翹的睫毛輕顫,像掛上了斑駁的光點。
“你為何要來我這抓藥啊,其實我這兒的藥材盡是些便宜貨,你大可去富仁街的大藥房中抓藥,只要給的錢多,他們定會起來給你拿藥的。”
陸子歌好奇問道,卻遲遲沒聽見他的回應(yīng),半晌,耳邊才緩緩答道:
“我信不過他們?!?p> 陸子歌手中動作一滯,眼眸輕閃,沒有說話。
手中蠟燭悄然燃了半截,陸子歌將配好的三副藥包遞與謝既明,又囑咐道:
“第一包是要馬上煎了服下的;第二包要分三次,一天一份;最下面這個是外敷在傷口上的?!?p> “好?!敝x既明輕應(yīng)道,沉吟片刻,忽解下了外袍,蒙頭蓋住了陸子歌。
她眼前一黑,茫然無措,正要掙下眼前的衣袍,便聽謝既明輕聲喝道:“別動。”
話音剛落,腰間一緊,她又被凌空抱了起來。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風(fēng)聲打在耳邊衣袍之上,發(fā)出猛烈呼嘯聲,卻打不進眼前黑色屏障。衣袍上殘留些許余溫,竟莫名不覺得冷。
未幾,腳尖落地,眼前衣袍被人揭下,謝既明垂眸將外袍披回自己身上。
“回去吧,發(fā)什么愣?!?p> 耳旁輕笑,陸子歌才回過神來,左右張望,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回了自家后門。“噢。”
謝既明微微頷首,腳尖一躍,又作一道黑影,瞬間消失在了黑暗中。陸子歌望著眼前黑暗,怔怔地出了神,夜風(fēng)吹過,她打了個冷顫,便也掩了門回到床上了。
裹進七叔新打的棉被,陸子歌摸了摸臉頰,竟有些溫暖,耳根子還隱隱有些發(fā)燙。
莫不是要發(fā)燒了吧?她趕緊裹嚴了被窩。
古樸城墻之外的竹林里,有星星燈火聚集,人影晃過其間。
“王爺,您回來了,可遇到了什么麻煩?”
“遇到了一個有趣之人?!焙谝履凶诱履樕厦娼?,唇角罕見地噙了一抹笑意。
他低頭鉆進了豪華寬敞的馬車中,安靜片刻,健碩的手臂伸出窗外,招了招手。
“把鸝兒叫過來。”
忽明忽暗的燈光晃進車廂,漏出些許動靜,周圍駐守的護衛(wèi)們?nèi)悦娌桓纳?,警惕地望著四周?
五時一刻
有人看到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