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時聲音還有些雜亂待到三人找到默契,一時間琴瑟和諧,絲竹悅耳,琴聲悠遠深長,瑟音凝練低沉,若有似無的簫聲婉轉而又凄美,引得臺上一群儒士有些迷醉。
徐夫子離李大神棍三人最近,循聲望去,待看到彈琴的是男子時不由一驚,心下暗道:怪不得她二人會帶一個男子來此處。
儒家講究君子順四時、通五音、知六藝。
徐夫子這樣的大儒自是知道主音的是琴聲,只不過以她之博聞也不知李大神棍彈的是什么曲目,一時間對他身份有些猜疑,定睛打量,只見此子英氣逼人,面目俊逸有異于常人,心下打定主意待會兒定要問個一二。
本來儒家聚眾于此是為了儒學在秦地的發(fā)展和考較眾人,誰知來了李大神棍這一出,儒家子弟可都是閑人雅士聽得此曲哪里還有什么心思談論儒學,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低聲說些儒家名言,生怕擾了這彈琴扶瑟之人。
徐夫子看到此情種種,心下想出聲敲打眾人可這琴聲實在讓人難舍,索性閉眼傾聽讓臺下的人得個好處,眾人見掌教徐夫子這般,那能不解其意,個個心里默念著徐夫子的好,言其大度云云。
曲至高朝處三人已經沉浸其中不能自已,李大神棍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伯牙因此曲覓得知音名傳千古,而他卻有玉人吹簫,佳人扶瑟,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再看臺上眾人,個個一臉驚嘆的表情,徐夫子只覺得她頭上有巍巍高山,耳邊有鸞鳳和鳴,繞梁不去,心中驚奇已經不能言語。
片刻琴聲婉轉而下慢慢平緩,徐夫子只覺得心中有流水淌過,腦中似有江洋浮現,她會心一笑。眾人的表情也從驚嘆變的一臉輕松。
曲終,琴聲久久不散,李大神棍回過頭來看著二女,三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良久臺上回過神的眾人響起擊掌之聲,只是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在下無禮,聞得妙音,不請自來,還請見諒?!?p> 話音剛落一人已飄然立于臺上。
眾人看到臺上兀的多出一人,心里都是一驚,回過神來之后,各自打量著來人,有的互相私語好像討論著來人的身份。
來人也不顧眾人的目光,看著李大神棍說道:“撫琴的是你?”話語簡短,雖然只有五個字卻給人一種平穩(wěn)安實之感。
李大神棍打量此人,只覺得這人定然是個高人,能悄無聲息的來到臺上,修為肯定不一般,當下不敢得罪,起身答道:“是我!不知高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只想知道你師承何處,此曲似曾聽過,怕是故人之徒,特來詢問?!?p> 似曾聽過,故人之徒?聽見這話李大神棍頭都大了。
這似曾聽過還說的過去,畢竟這《高山流水》乃曠世之作,有人得了傳承也不無可能。
可這故人之徒就有點說不過去了,這廝的師傅是個混吃騙喝的老神棍,哪怕這問話之人真跟他那神棍師傅有著隔了不知幾萬代的忘年交,可這故人也得變成古人了吧?這叫他如何回答。
正當李大神棍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身為儒家掌教,秦地國士的徐夫子可不能任由李大神棍他兩人自顧說話,把這一群的儒士晾在這里,那樣的話她就不配當儒家掌教了。
徐夫子臉上薄怒,正聲道:“來人可是癲狂道人楚天闊,來我此地,入我儒文會,可是代道家跟儒家辯闔來了?”
辯闔其實就等于武館間的踢館子,徐夫子把這事說的這么嚴重想來是真動怒了。
也難怪徐夫子動怒,這癲狂道人不請自來也就算了,還不搭理這主人家,一個勁的跟李大神棍扯皮,豈不是看不起這滿座的儒士?
被徐夫子一語道破身份,又說得這般嚴重,楚天闊哈哈笑道:“噢,這不是徐夫子嗎?剛才老夫老眼昏花一時沒認出來,真是抱歉,至于辯闔之事我已不是道家之人,怎么能代表道家?如果儒家想與道家聚一聚老夫還真能做個信鴻(送信的鴻雁)?!?p> 這輕飄飄的話雖然嘴上說著抱歉但看他表情可沒有一點歉意,如打太極一般把徐夫子打過來的辯闔一說又給打了回去。
高手!絕對的道家高手,深蘊陰陽變化之道,這是給李大神棍最直觀的感受!
說來也奇怪,這癲狂道人明明看上去也就三十來歲,卻偏偏自稱老夫,問過云舞才知道這癲狂道人已過百歲,想來這世星力充沛,再加上癲狂道人又是修道之人,讓自己容貌不變,歲月無痕也不是什么難事。
氣氛僵持了片刻,一人起身打破僵局恭敬的對徐夫子說道:“考校時間已到,請夫子出題!”
“哼!考校之事乃本門大事,本掌教自然不敢耽誤,今日就以詠月為題,請在座諸位應景而作?!边@話自然是找梯子下高臺,化了楚天闊的信鴻之語。
這楚天闊也不再做糾纏,找了個離李大神棍很近的位子坐下,打算等著儒文會一過就找他問個究竟。
說來這考校之事,自古有之,儒家也保持這一傳統(tǒng),不過這一世考校之事卻是一個讓文人表現和成名的機會。
這以詠月為題,應景而作,說易也易,說難也難,易的是這古人詠月之作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可作參考。
難得也在這里,古人詠月之作如此之多,今人就怕跳不出這個框框來,就算跳出來,能寫的出什么佳作?這也是徐夫子考校的用意。
果然此題一出,底下儒者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卻沒有一個人敢應聲而作。
良久……
還是剛才為徐夫子找臺階下的那人說道:“承夫子多年教誨,學生不才,愿拋磚引玉,望在座賢良不吝賜教?!?p> 李大神棍不由的打量說話之人,不說這人才學如何,單是這份勇氣和淡然就值得高看一眼。
“說話的這位可是徐夫子的首席弟子,孟素,字子白,在秦地素有賢名?!痹莆杩蠢畲笊窆鲗@孟素有些興趣小聲對他說道。
原來是大師姐呀!怪不得這般為她師傅排憂解難。李大神棍心里暗道。
眾人凝神側耳,都想聽聽這首席弟子怎么個拋磚引玉法。
孟素走到臺前思索片刻朗聲道:“去年籬下宴,叫我念如今。送君長揚里,與君長揚心。春秋空自飲,夜半淚沾襟。昔今歸來月,不似去年清……”
一首詩罷,臺下的人各自小聲交談起來,想來是在品評這詩的好壞。
在李大神棍心中這絕對是一首真情實感的佳作,雖然不知道這一世的人用的是什么韻典,但在他那一世這詩算是出韻了。
像是在印證李大神棍的想法,臺下的人紛紛擊掌,口里說著好詩云云。
徐夫子望著孟素,臉上表情略顯溫和說道:“孟素?。閹熃虒愣嗄?,總算沒有白費呀!要是你的師弟們有你這般努力勤學我就不用這么操心了!”
面對語重心長的徐夫子,得了肯定的孟素臉上并沒有喜色反而多了幾分憂慮道:“素必然不負恩師教導,也會多多督促師弟們做好學問,把儒學在秦地發(fā)揚光大,請恩師寬心!”
徐夫子對孟素的表現很滿意,做學問的人就應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待孟素回到席間,徐夫子環(huán)顧四望,其中意義不言而喻。但是孟素的這首佳作在前,其余的人要不是文采斐然,才思敏捷之輩哪敢接這茬,紛紛躲避徐夫子的目光,當做沒看見。
徐夫子心里惱火自是不用多說,云舞玲瓏心思哪能不知,緩步青蓮來到臺中對著徐夫子行禮說道:“夫子見諒,小女子偶得陋句,還望諸君評品,指點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