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四三章 奧黛麗
“這把毀滅之刃不能還給你，我要把它帶回伊露維亞?！?p> 奧黛麗一開口就堵上了馬修的念想。
仿佛看到了馬修眼底的不甘，她又補充道：
“不是我貪圖毀滅之刃，獸人時代到現(xiàn)在，每一把毀滅之刃都經(jīng)歷了許多任主人，都有了某種不可知的變化。
力量不夠的人接觸它，哪怕不修煉毀滅騎士密法，都可能被毀滅之刃腐化。
實際上，獸人之后，每一次毀滅之刃的現(xiàn)身，都會引發(fā)一次災(zāi)難！”
“那…那好吧！”
雖然馬修很想說，費斯應(yīng)該不怕毀滅之刃的腐化，但面對一位強者，他最終還是理智地保持了沉默，不再爭辯。
“能在初階的時候擊敗中階的毀滅騎士，你的資質(zhì)非常強，毀滅之刃這種東西，對你而言有害無益！”
奧黛麗又補充了一句。
被一位強大的女士這么夸獎，這是馬修破天荒的頭一次，他面頰有點發(fā)紅，扭捏地謙虛道：
“其實也不是完全靠實力了，我用了幾張強力卷軸，還借助了好幾件魔法裝備，就這樣還被他打得抱頭鼠竄。要不是僥幸搶走毀滅之刃，我就慘了！”
“咯咯咯咯！”
見馬修說的有趣，奧黛麗禁不住一陣嬌笑，清越的笑聲仿佛雛鳥初鳴，聽得馬修一陣發(fā)呆。
“咳咳…”
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奧黛麗輕咳幾聲，側(cè)身找了塊干凈的地方坐下，探手在水中撥弄著水草，一邊柔聲說道：
“我們是魔法師，當(dāng)然要借助魔法裝備了，難道要我們像獸人那樣，擼起袖子、露出胳膊跟對手肉搏不成！”
潔白的手指在碧綠的水草上劃動，一枚青色的玉墜系在嬌嫩的手腕上，把單身十幾年的馬修看得一陣眩暈。
他小心翼翼地在石頭另一側(cè)坐下，往后一寸，離奧黛麗就太遠(yuǎn)，往前一寸，又怕唐突了對方。
由于魔法面具的作用，奧黛麗的五官非常普通，但她身上有一種異樣的青春氣息，就像是大自然的律動，讓馬修下意識地想親近。
兩人慢慢地聊了起來，多數(shù)時候都是奧黛麗在問，馬修回答：
河邊尋找漂亮石頭、山林里采摘蘑菇、田野里種植瓜果……點點滴滴的生活，簡潔地勾勒出馬修的童年和成長歷程……
夕陽慢慢滑落，最后一縷晚霞也消失的剎那，藍絲絨一樣的夜空里，悄然閃現(xiàn)億萬星辰。
一輪彎月從海面升起，淡淡的月華落在奧黛麗身上，為她整個人披上了一層銀紗。
海風(fēng)漸起、浪濤陣陣，兆億光華將海面點綴得如夢似幻。
粼粼的波光中，那個抱膝盤坐的女子，褪去了強者的光環(huán)，化身鄰家的孤單少女，召喚著馬修蠢蠢欲動的心靈。
“馬修，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不考慮財富、權(quán)勢、勢力、恩仇，只是依從你的本心?！?p> 朦朦朧朧中，奧黛麗輕聲問。
“這…”
馬修遲疑了好一會，不知道怎么回答。
災(zāi)難之前，他的夢想就是成為父親一樣的優(yōu)秀獵手，娶隔壁村的蘇菲，災(zāi)難之后，他人生目的就只剩一個——報仇。
但如果放下這一切，了結(jié)這一切，他最想做的事情又會是什么呢？
“我聽我?guī)熜终f，這世界有三片大陸，有數(shù)不清的種族和文明，等報仇以后，我想到處去看看。
不論是北邊的極地荒漠，還是南邊的冰封大陸，不論是神秘優(yōu)雅的精靈，還是暴躁好客的矮人，我都想去看看！
我要走遍羅迪尼亞世界的每一處，陸地與海洋的邊緣，天空和地底的界限，無遠(yuǎn)弗屆、窮山距海！”
思索良久，馬修猛然開口，而且越說越興奮、越說越激動，仿佛等不及那天的到來。
“這個志向很好，我就沒那么想過?！?p> 奧黛麗輕輕頜首。
說罷，她明眸流轉(zhuǎn)，在馬修的臉上轉(zhuǎn)了幾圈，輕笑著補了一句：
“但我怎么覺得，這話聽起來有點熟悉呢？”
馬修頓時弄了個大紅臉，“吭哧、吭哧”好一會才說道：
“那個…這是一位地精王者——天空之主，在第二地精王朝百年慶典上說的，我在地精編撰的《岡瓦納大陸編年史》上看到過這句話，覺得很喜歡，就…就…”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
奧黛麗笑得前倒后仰、花枝亂顫，陣陣蘭花般的暖香撲到馬修的臉上。
馬修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居中，他竟然離奧黛麗越來越近，已經(jīng)不到一尺的距離了。
身子往后仰了些，表面上離奧黛麗遠(yuǎn)了些，但屁股卻像是黏在了石頭上一樣，絲毫不動。
“其實，我還蠻羨慕你的呢？可能稍微困難了些，但有疼愛你的母親、包容你的父親，你的童年生活應(yīng)該很快樂的！”
奧黛麗輕聲說著，仿佛是在問馬修，又仿佛是在說自己。
“是蠻快樂的.”
想了想，馬修肯定地回答。
雖然他們家并不富裕，但他父親總會想方設(shè)法給他做些簡單玩具，彈弓、玩偶、木劍，他的母親，則竭盡所能，用貧乏的材料給他弄各種小零食，炒豆子、烤土豆、炸松子……
他的身體在同齡人中是最好的，也是最高的……
想到父母對他無聲的疼愛和無微不至的照顧，馬修陡然覺得心如刀絞，忍不住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海浪滔滔、繁星如火，廣袤的海面上回蕩著馬修凄慘的哭嚎，他猶如被世界拋棄的嬰兒，倉皇無助、孤寂寥落。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失態(tài)了……”
好一會，馬修才忍住忽然爆發(fā)的情緒，不好意思地對奧黛麗說道。
“不要緊，不要緊，說出來就好了！其實每個人都有他的幸與不幸，我……”
奧黛麗輕聲安慰道。
夜色漸深，彎月橫空，在奧黛麗輕柔溫暖的聲線中，馬修忽然感覺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舒緩，他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嘰嘰”的鳥叫聲在空中回蕩，馬修猛然驚醒，縱躍而起，四面一看，東面的天空已經(jīng)泛起陣陣紅霞。
空曠的海面上，芳蹤不再、佳人已去。
“哎！”
說不出的惆悵在心底回響，馬修禁不住低聲長嘆。
點點瑩光在眼角閃動，奧黛麗坐過的地方，一頁皇冠草上，那枚原本系在她腕間的玉墜正反射著朝霞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