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李靖和紅拂女兩人在長安城終于有了一個安定的家。家安定下來了,而此時紅拂女的心事也來了。
第二天晚上剛吃過晚飯,紅拂女突然一邊抹淚一邊對李靖說道:“靖哥哥,現(xiàn)在我們托三哥的福,也算是安定下來了,你的前途也定下來了。我現(xiàn)在特別想兩個孩子。你看……我們是不是應該早點想辦法把兩個孩子接過來?現(xiàn)在外面兵荒馬亂的。我們一路行來,沿途的情況你也是看到的?,F(xiàn)在仍把兩個孩子獨自放在外邊我這心中著實放心不下?!?p> “嗯,我也有這樣的想法,也正想跟你商量這件事呢?!?p> 李靖聽了點點頭。他安慰紅拂女道:“不過夫人也不用擔心,李伯做事一向忠誠可靠。現(xiàn)在我們既然已經(jīng)安頓下來了,也確實應該把孩子接回來了。明天我先去潼關跟二公子說明情況,再取道山西把兩個孩子找回來?!?p> “那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不用,我一個人去反而能快去快回。我們的家剛剛安定下來,你在家里面稍微打理一下,和張伯他們熟悉一下情況。以后我不在家的時候肯定更多,外面什么事情都要靠張伯照應著?!?p> “那也好?!?p> “只是現(xiàn)在外面兵荒馬亂的,你自己也一定要小心一點?!?p> 紅拂女聽了李靖的話后點了點頭。但現(xiàn)在天下大亂,群雄割據(jù)。李靖一個人出去,紅拂女也確實有些不放心。
說起兩個孩子的事情,還要回到故事的開頭。原來李靖和紅拂女當初為了方便從馬邑郡跑出來,又怕李淵報復,用兩個孩子來要挾他們。所以他們在臨走之時便將兩個孩子,當時僅三歲的李德謇和不到二歲的李德獎交給管家李伯,讓他帶著兩個孩子潛藏到民間。這段時間兩人確實也顧不上孩子,如今安頓下來后,紅拂女思子心切,才著急催著李靖去把孩子接回來。
第二天,李靖依虬髯客之言將寶驢兒放歸南山,自己則告別紅拂女,到潼關報到。
“李兄,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張大哥怎么沒有來?”
李世民見李靖早早歸來,非常高興。但當他看到只有李靖一個人前來,頗有些失望,便追問起虬髯客的情況。
“二公子,在下將公子有心邀他出山的意思對張大哥說了??蓮埓蟾缯f自己是江湖中人,一個山野村夫,平時閑散慣了,受不了各種約束,不太適合為朝廷做事。張大哥還再三致意讓在下轉(zhuǎn)達對公子的謝意?!?p> “噢,是這樣。”
李世民聽了心情很有些失落。他知道所謂的“江湖中人”、“平時閑散慣了”、“受不了各種約束”等話,只是對方推托的說辭而已,說白了,就是委婉地拒絕了自己的邀請。但李世民還是有一點不死心,對李靖說道:“李兄,我知道像虬髯客這樣的世外高人都有些性格,不會輕易屈就。這樣,你告訴我他府居哪里,我李世民打算親自去請,以表達我邀他出山的誠摯之情?!?p> “二公子如此器重張大哥,在下替張大哥謝謝公子。不過……”
“不過什么?難道我親自去請也……”
“不是不是,二公子誤會了!”
李靖連忙擺手笑道:“二公子,現(xiàn)在即使去請他也已經(jīng)趕不上了。前日,張大哥已舉家遷走,并說今后將永不再踏足中原。”
“什么?舉家遷……遷走了?今后將永不踏足中原?”
李世民聽了,張大了嘴巴,驚愕不已。
他初識虬髯客時,便覺得此人行為做事非同常人,不能等閑視之。是以這幾天,他對虬髯客心心念念,一心想把他請到麾下。卻沒想到這虬髯客卻如同神仙中人似的,來去灑脫,行為舉止如此乖張,竟似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是的!”
李靖見李世民驚訝的神情,知道他一時想不通虬髯客為什么這么做。但他也不便于把昨天虬髯客對自己說的講給李世民聽。
“唉,他居然走了!”
“我與他剛剛相識,正欲引為知己,沒想到卻又如此匆匆地失之交臂,真是太遺憾了!”
李世民長嘆了一口氣,臉上現(xiàn)出無比惋惜的神情。
“不過,說句實話,像虬髯客這樣的人物,我看他實是一個有雄才大略的人,將來也定非是能久為人下之人。我見他舉止豪放,行為不羈,可能也不是我等能駕馭得了的。既然他走了,也就走了吧!”
李世民見事已至此,雖是心中不舍,卻也已是無可奈何。
“二公子,在下……”
李世民見李靖好像還有什么話要說,但話到嘴邊卻又停了下來。他感到奇怪,便追問道:“李兄似乎還有話說?”
李靖有些為難地對李世民說道:“二公子,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望二公子能恩準?!?p> 李世民看李靖的臉上現(xiàn)出為難之色,知他有難言之隱,便大方地對李靖說道:“李兄不要為難,如今我們二人同在一起,就應該如同兄弟一般。李兄有什么事盡管對我講,何以要這么吞吞吐吐的?只要我能幫上忙的,一定幫忙?!?p> 李靖這才對李世民說道:“二公子,李靖實在不好意思開口,剛剛來報到又要請假。”
“哈哈,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李世民倒無所謂,他大大方方地笑道:“這不妨事,本來你上次請假就沒有規(guī)定限期嘛!現(xiàn)在正好軍中也暫時無事,李兄有什么事但說無妨?!?p> 李靖這才說道:“當初靖與夫人從馬邑出來,走得匆忙,把一對孩兒交給管家李伯寄放在鄉(xiāng)下。現(xiàn)在我們夫妻二人已經(jīng)有了歸宿,家也安頓好了,夫人開始思念起孩子了。搞得她茶飯不思,寢食難安。所以靖想再請幾天假到山西去,把孩子接回來?!?p> 李世民聽此,立即對李靖說道:“李兄,接孩子是大事情?,F(xiàn)在外面很亂,片刻也耽誤不得。暫時軍中無事,李兄你盡可放心前去,不管花多長時間都無所謂。要是需要什么幫助的話,你還可以到晉陽去找元吉,相信他也會給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的?!?p> “如此則多謝二公子了!”
李靖聽了李世民的話非常感激,連忙拱手感謝。
“李兄,你也不要再磨蹭了,趕緊去吧。免得夜長夢多,徒生枝節(jié)!”
李世民顯得比他還急,催他趕緊上路。于是李靖辭別李世民,匆匆回家對紅拂女交代了一下,立即啟程前往馬邑郡。
這一次李靖也不需要潛行,一路狂奔,只希望能早日見到兩個兒子。他快馬加鞭,沒幾日就到了馬邑。
可等到了馬邑郡,李靖的心一下子就涼透了!
原來馬邑被劉武周多次占領、侵擾,早已是田地荒蕪,村莊不再,到處早沒了人煙和生氣。他當初讓李伯帶著兩個孩子所安置的村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片廢墟,看不到一個人影。
李靖這一下完全傻了眼!他焦急地望著眼前的這一片廢墟,不知李伯和兩個孩子流落何處。他們現(xiàn)在是死是活,可即使是活著又到哪里去尋找愛子呢?
李靖急的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他的內(nèi)心如七、八個小鹿在竄,慌張到了極點。
“孩子,趕快找孩子!孩子,你們在哪?”
此時的李靖心中惶恐至極,立即上馬四處尋找??傻教幎际瞧茢〉拇迓洌聣净蚺f壘的墳塋,哪里能尋得見李伯和孩子的蹤跡!
偏偏當初他和紅拂女離開的時候怕孩子身份暴露,還專門叮囑李伯一定要注意隱匿身份。
如今他再想打聽孩子的消息便更加困難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些有人的村落,問起李伯和兩個孩子的情況時,他們也都是茫然地搖頭,打聽不到孩子任何的信息。
李靖幾乎是跑遍了馬邑的周邊各地,仍然沒有看見李伯和兩個孩子的身影。他們就像是沉落在茫茫大海中的一枚小小的石子一樣,音信全無!
“孩子們,你們在哪?父親在到處找你!”
李靖此時就像一只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他的心中如一團亂麻??謶?、擔心、失望、悲痛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使他茫然無措。
“怎么辦?找不到孩子,回去可如何向紅拂女交待!”
李靖騎著馬,失魂落魄地走在回長安的路上。
“對啊,何不去找墨家?guī)兔???p> 突然,李靖的心中靈光一閃。
“他們墨家人多地熟,又都是俠義之士。如果能找到他們幫忙,一定能打聽到孩子的消息的!”
想到此,李靖迅速撥轉(zhuǎn)馬頭,決定立即前往趙州,去見墨家巨子李春。
一踏上趙州地界,故地重游,李靖感覺頗為親切。來到?jīng)┖舆厱r,已是傍晚。夕陽晚照,風景如昔。洨河的趙州橋上,依然是人來人往。但往來穿梭的,卻大都是匆匆南去的難民。人們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滿臉菜色和驚慌。有擔擔的,有推車的,而更多的則是步行的。大家呼兒喚女,哭爹喊娘,一片凄慘的景象。
李靖駐馬站在橋邊,仔細地觀瞧著這些匆匆南去的難民,希望能從中找到李伯和兩個孩子的身影。他還專門往高處站一點,期望著李伯和孩子若打這里經(jīng)過的話,能看得見他。
但是,他獨自地站那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任何的收獲。
此時只有李靖一人踟躅于橋上,與周圍匆匆過往的行人顯得格格不入。僅僅就在數(shù)天前,他和紅拂女還曾在這里留連徜徉,欣賞美景,看洨河水滾滾東去,把白玉欄桿拍遍??芍皇嵌潭虜?shù)天,自己和紅拂女的人生就風云際會,經(jīng)歷了巨大的變化。而趙州的人們卻已沒有了數(shù)天前的悠閑、從容,到處是一片破敗和蕭索。
這時,天已黑盡了,橋上的行人也日漸稀少,李靖覺得在這里癡癡地盲等也不是個辦法。他也不敢在趙州橋上耽擱太久,便催馬前往一個月前與紅拂女兩人一起住過的“悅來客棧”,去找墨家的方生。
“只要找到方生大哥,事情就好辦了!”
這一路李靖很熟悉,所以即使已是半夜了,李靖仍然能輕車熟路地一路找過去。
來到趙州最寬的那條東西大路上,“悅來客棧”那明晃晃的燈籠招牌就赫然矗立在眼前。李靖的心中不由得一陣歡喜,大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
“方生方大哥,方生方大哥,你的李兄弟來了!”
李靖翻身下馬,急急地往店中走去,邊走邊急切地喊道。
雖是和方生僅相處幾日,但經(jīng)歷過那件事情以后,他與方生之間已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兄弟。所以李靖一下馬就高聲叫道,期望方生能從店中跑出來,與他來個愉快的擁抱。
“方生?誰是方生?”
讓李靖大感驚訝的是,從店中出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面孔。他穿著藍布粗衣,雖然也很清瘦,卻不是褐衣打扮,更不是李靖熟悉的那個方生!
“方……”
李靖一句話還沒喊出口,見迎著他出來的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李靖見出來的人不是方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客官,您要住店?您到了這里您就找對了地方了!”
那人見李靖牽著馬站在店外發(fā)呆,知是住店的來了。見有生意上門,他趕忙滿臉堆笑地上前打招呼。他一邊熱情地上前來牽李靖的馬韁繩,一邊還不停地推薦自己的小店。
“客官,我們這‘悅來客?!墒沁@趙州城里最大最干凈的客棧??凸僦灰獊砹耍捅WC讓客官滿意。”
李靖把馬韁繩交給那人,與他一同步入店中。他邊走邊問道:“店家,在下一個月前曾住過這里,當時的店家是一個叫做方生的人。怎么今天變成是你了?那個方生呢?他怎么不在店中,他是不是有事外出了?”
墨家經(jīng)常四處行俠仗義,保境安民。方生是被派去出任務了也未可知,所以李靖頗有些好奇地問道。
“方……方生?誰是方生?”
不料店家被李靖問得一頭霧水。
“就是這店中原來的掌柜啊。他叫方生,他跟在下還是好朋友呢!”
李靖見這店家被他問得莫名其妙,連忙對他解釋道。
“客官,您說這里原來的掌柜的叫方生?”
那個店家見李靖一臉詫異的望著自己,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這個,小的可真的不知道。”
“不對啊,你這里不是叫‘悅來’客棧嗎?一個月前我剛剛在這里住過,他還是這客棧的掌柜?。俊?p> 李靖見店家否認,忙不住地強調(diào)道。
那店家看到李靖一臉著急的樣子,滿臉堆笑地說道:“小的也是前幾天才剛剛盤下了這家店。當時那個店家說要離開此地,急于出手,所以開的價錢很低,小的這才來撿了這個漏子呢。您知道現(xiàn)在兵荒馬亂的,開店著實不易,這個店能否安穩(wěn)地開下去還未可知呢。噢,對了,當時那個店家只說是姓方,也許就是您所說的方生吧。他前幾天把店盤給小的后就匆匆地走了?!?p> 這個店家一看就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一打開話匣子,就“呱啦呱啦”地說個不停。
“走……走了?”
李靖聽說方生匆匆地走了,心中就像是被擊打了一下,感到悶得透不過氣來。他頓時覺得非常失望,那店家說的許多話,他也幾乎沒有聽清。只是他最后聽店家說到方生前幾天把店盤給他后就匆匆地走了,這才著急起來。李靖急忙抓住那店家的胳膊,急切地問道。
“店家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唉喲,唉喲,客官您……您輕點!您把小的胳膊抓疼了!”
那店家的胳膊許是真的被李靖抓疼了,疼得他吡牙裂嘴不住地叫喚。
“噢,店家,實在不好意思,是在下一時情急弄疼你了。店家可知道那方生去哪了嗎?”
李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情急,把人家弄疼了。他連忙松開手,并不住地賠不是。那店家把胳膊揉了好一會,才覺得好一點。
“他去哪了,天知道他去哪了呢!當時他也沒對小的說,小的怎么會知道他去哪了呢!當時只是見他匆匆地走了,小的心中還別提有多高興呢!小的生怕他覺得這店盤的價格低了會反悔呢!”
那個店家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很明顯,當時方生走的很匆忙,所以這店盤出去的時候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點錢。是以這個店家感覺自己撿了一個大便宜,生怕方生反悔。
“只是方生大哥他們現(xiàn)在去哪了呢?找不到他們我又該怎么辦呢?”
李靖看出店家對方生的去處確實一無所知,他的心也一下子涼了下來。
當初自己離開墨家之時,墨家巨子李春就曾說過要帶領墨家眾弟子歸隱鄉(xiāng)野?,F(xiàn)在從方生匆匆地把這店盤出去的種種跡象來看,他們可能在自己走后不久就開始行動了。
“看來自己此行想求助墨家?guī)兔Φ氖乱轀?!?p> 李靖的心中又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