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冷風颼颼的吹來，沈浩看著范進，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范進卻是捂住了腦袋，嘴里不自覺地重復著這個詞和清早沈浩說過的話：“喜事...喜事...你還說...昨天晚上能聽見女子的哭泣聲...然后今早我們隔著門喊那個老翁的時候，還沒有回應...不會是...”
接下來的內容，不用范進繼續(xù)拼湊下去，沈浩腦中也出現了一個老套但經常發(fā)生的“強搶民女”的橋段。
“不行，我們要回去?！狈哆M不自言自語了，抬起頭，目光堅定的望著沈浩。
“回去？你不要命了？剛才才撿了一條命回來，現在你還要把命送回去？”沈浩盡管想到了范進腦子里的東西，但他的反應絕對不是回去看看是不是有這回事，這片空曠的荒野里，一個舉著刀追著人砍的強盜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是讀書人，有浩然正氣的讀書人?？吹桨l(fā)生這種事情我不可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狈哆M正色道。
“浩然正氣？沒錯，你會是一個有著浩然正氣的讀書人，還會是一個浩然正氣的死人?！鄙蚝瞥爸S。
“行，你不去，我去。再見吧，文曲星。”范進扭頭，背著身沿著大漢離去的方向離開了。
“切，過去一點忙都幫不上，還去千里送人頭?！狈哆M的直截了當讓沈浩站在原地愣一會兒，自言自語著。他以前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么做有什么不對。在他來唐朝之前，路上看到行兇的強盜，除了一臉漠然的離開的路人，最多的幫助也就是報個警罷了。很少有人迎著強盜的刀沖上去的。傳統(tǒng)的儒家價值觀熏染下，一個陌生人不值得獲得對親人級別的情感。這么多年來，迎著屠刀死的人千中無一，而且很多人死的無名，死的甚至會被周圍人嘲笑不自量力...
“那我現在在干什么，嘲笑一個不自量力的死者？”沈浩突然自我安慰不下去了。而這猶豫的一瞬間，也讓幾個月來對范進的記憶在腦中到處亂躥，就像追悼會致辭時的感覺。這個在除了和讀書有關的事情上會顯得“傻不愣登”的家伙，實際上很聰明，從在城門處堵到他，到注意到老翁偷看兩人的小窗。
“他貌似只是個正常的讀書人。我是不是見利忘義、貪生怕死的士大夫看太多了，才覺得這樣的行為不叫氣節(jié)？”沈浩如出一轍的捂著腦袋蹲下來。他本來應該牽著三兩一走了之的，可為什么現在怎么都走不動了。
“對了，臨走時，他又喊了我一聲‘文曲星’。文曲星是要去登科的，是要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我就應該轉身離開，然后在長安享受萬人敬仰才是。可為什么那聲‘文曲星’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聽見?！?p> “三兩，我該去嗎？”沈浩摸摸那個驢頭。
“嗯昂。”三兩拼命搖頭。
“好，我聽到你說‘嗯’了。那既然你也覺得應該去，我就去了?！鄙蚝普酒鹕恚∨苤?，方向是那間農舍。
“昂？”三兩在原地呆了呆，它暫時還沒有明白自己這便宜主人沒看到它在搖頭嗎？還是一激動方向跑反了。
現在這里只剩下它，同樣的左右為難也到了它的身上。
“嗯昂?！庇诌^了一會兒，它才像是下定決心了一般，撒開蹄子沿著沈浩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話分兩頭，這邊沈浩一路小跑著，雨后泥濘的路讓他摔了好幾個跟頭，衣服上全是泥漿。不過，這時有輕度潔癖的他也顧不上這么多了。盡管范進這個人“一根筋”起來的時候的確挺討人厭的，但他暫時還不想失去這個趕考路上的伙伴。
遠遠的看見農舍了，農舍靜悄悄的。
“希望是我和范進想錯了，這農舍里就住了一個老翁?；蛘吣谴鬂h根本不是往農舍這邊來的。”沈浩心里想著，慢下了速度，躡手躡腳的走到墻根子處，往農舍正門的地方緩緩靠近。，
正門敞開著，這讓摸到這里的沈浩心里“咯噔”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悄悄地探出一個頭往里面打量。隨著打量，沈浩的臉色也逐漸沉了下來。
這個老套的狗血橋段還是發(fā)生了。
屋子的前廳里雖然安靜，但局勢已經劍拔弩張。一邊的桌子邊坐著那個大漢，銀亮的大刀就擺在桌上。另一邊站著范進，正哆哆嗦嗦的拿著劍指著大漢，冷汗滴答滴答的往下流。在范進后面，還有摔倒在地上的老者和一個臉上帶著淚痕，我見猶憐的村姑。
“呵，我看你還能堅持到什么時候？是不是我太久沒有露出威風了，什么雜毛都敢來挑釁了?！贝鬂h坐在那，斜著眼看著范進：“你那同伴呢，怎么不見了，丟下你跑了吧?！?p> “他不在，我照樣不慫你?！狈哆M單手握著劍，極力做出很勇敢的樣子。但是手實在太酸，讓他忍不住將另一只手也握在劍柄上。沈浩早就知道他的佩劍只是一個又重又沒用的裝飾品，嚇唬嚇唬普通人還有可能，想要威懾這個強盜則想都不要想。
“劍都握不住的垃圾?！贝鬂h撇撇嘴，從桌上拿起了刀，向著范進走過來：“看你也快不行了，大爺我?guī)湍闳ノ魈彀??！?p> “你...??！”范進將劍舉過頭頂，大吼著給自己提氣，就要去抵擋大漢的刀鋒。
“嘿！”就在大漢的刀鋒要碰到范進的劍刃時，正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喊聲，一個身影蹬著墻沖了過來，雙手成爪，對著大漢的下體抓了過去。
“媽的，還玩偷襲！”大漢轉身直接一腳踢在撲過來的沈浩肚子上，將他凌空踢飛。
“刺他??！”沈浩似乎猜到了自己的偷襲恐怕不會成功，在甫一被大漢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對著有些愣神的范進喊道。
“刺...我刺！”范進沒有發(fā)呆多久，盡管完全不會舞劍，但也爆發(fā)出了全身的力量，對準大漢轉身時身體重心不穩(wěn)漏出的空隙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