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會（3）

　　“喂，云川。準備都做好了吧？”張夢間坐在酒店房間落地窗旁的休閑椅上，背著身直面透過薄薄的窗紗浸透市內的午后陽光。

　　酒店位于城市金融商貿中心區(qū)，離老城區(qū)挺遠，四周全都是高聳的現(xiàn)代化建筑，墨藍色的遮光玻璃反射出耀眼的金黃色散光。

　　她透過半透的窗紗俯瞰樓下川流不息的車輛，神情中是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慵懶閑適。

　　仔細聽著電話那頭顧云川的回話，張夢間不住的輕輕點頭，滿意的勾起一抹笑。

　　“那就好，小心別誤機呀?！彼潘闪松眢w，半仰在竹編的復古躺椅上，“過來的時候記得幫我拿行李?！?p>　　“哈哈，這不是為了坐實流言嘛。”

　　電話那頭似乎抱怨了兩聲，質疑了她計劃的效果。

　　“能少出點兒力就少出點兒力唄，重要的是結果呀。”

　　人類真是...陰險又狡詐啊。

　　郁離早已經(jīng)被從航空運輸箱里放了出來，此時正趴在床褥上悠閑地吹著空調。

　　為了謹慎起見，他沒有貿然的再化為人形，而是以更加方便自由的狐貍形態(tài)行動。

　　這大概也側面說明了人類世界到底有多少危險吧。

　　畢竟每個人個體實力上的差距都不很大，不像有能為的妖那樣，自己一個人就可以算做萬人敵。

　　實力分配平均的人類更加適應以溫和不顯眼的手段解決掉自己的敵人。

　　所以才寫出了那么多古古怪怪的兵法書。

　　“嗯嗯，你上飛機吧?！?p>　　“酒店定位已經(jīng)發(fā)給你們了，到時候直接來酒店吧?！?p>　　掛掉電話，張夢間隨手把手機放在茶幾上，用力的伸了個懶腰。

　　“哇，好累呀！”她抻了抻自己僵硬的腰背，不出意料的聽到了骨骼摩擦的咯嘣細響，“閉小關真的不是人該做的事兒?！?p>　　從去年秋天開始，為了臨陣磨槍，張夢間接連進行了三次為期三個月的閉關練習。

　　運行天地靈氣，洗刷靈力回路，讓自己的狀態(tài)更加貼近世界能量運行的本源，從而以靈氣循環(huán)撐起自身的能量消耗，從而達到辟谷不食，錘煉神思的目的。

　　閉關對她而言并不很難，只是坐著一直不動讓她很是難受。雖然修煉的時候沒有什么感覺，但是出關之后身上的每塊骨頭都像是銹住了一樣，動起來很生澀，肌肉也會有些萎縮，一時之間難以協(xié)調。

　　“你不是才坐了九個月嘛?！庇綦x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還是每三個月為一期的那種?！?p>　　這種水平放在妖族只是每個渴望力量的妖族幼崽的必修課。像那種能為與他不相上下的老牌高手，閉關閉個十年八年都算是常事。

　　“不一樣，不一樣?！睆垑糸g轉過身，抄著手癱坐著，頗不贊同的搖頭，“你們要足能活多長啊，九個月是三百分之一還是五百分之一？如果用這么九個月讓修為更上一層樓的話，甚至還能活更長的時間。”

　　“我就不一樣了，我浪費的可是女人最為美好的青春。足足九個月，指不定外頭怎么風起云涌，我可要完全跟不上時代了。”

　　張夢間并不覺得這次閉關的收獲與付出的時間成正比。

　　關在小黑屋里這么長時間，無非是讓她靜脈中的靈氣更加凝實一點，靈力回路的調動更加得心應手一些。

　　但是壽命是不加增的呀。

　　她目前修為的平均壽命大約在兩百四五十歲，四舍五入可以說她這么閉一次關就浪費了二百五十分之一的生命時長。

　　帶來的回報也只有稍微好看一些，不至于給家族蒙羞的成績罷了。

　　“得了吧。你用了不到二十五年就修到了妖王級，大多數(shù)妖族要達到這個水平可是需要三百多年以上的。”白狐貍漫不經(jīng)心的撥弄著自己的尾巴，完全把她的抱怨看作一種變相的炫耀，“就算是我，奇遇頗多，天賦異凜，還得加上名師教導，這也用了一百多年的時間?！?p>　　“那我覺得你應該想想你達到現(xiàn)在層次之后還剩多少時間?！睆垑糸g不為所動，撇著嘴反駁說，“如果你不接任妖皇的話?！?p>　　“假設不成立?！庇綦x瞇著眼假笑，“我接任此位早已經(jīng)是定數(shù)?！?p>　　室內沉默了一會兒。

　　張夢間輕輕皺著眉，有些遲疑的問道：“你...不會后悔嗎？”

　　后悔什么？放棄此后至少長達數(shù)千年的生命去踐行先輩似乎虛無縹緲的理想？

　　后悔把自己死死捆綁在妖界之上，即使有再大的能為，也不能輕易離開？

　　“沒。我可是想好了才接盤的。”

　　“抱著必死的決心。”

　　歷代妖皇皆是不得善終，壽命達不到修為平均值的十分之一。暴斃，失控，陷入困頓給妖界造成混亂，而后被優(yōu)秀的后之來者殺死。

　　這是高位者必然的命運。

　　在接替舊王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抱定了必死的覺悟。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算來歷任妖皇登位后平均兩三百年的倥傯壽命，他已經(jīng)用過了約莫四分之三了。

　　說不定他甚至會死在面前這個人類前面。

　　“你們怕不是都是傻子。”張夢間不能理解這種以身殉道似的理念，但并不妨礙她對這種高尚的人抱以十成十的尊重。

　　她是個很擅長鉆研眼前利益的人，最少的付出，拿到最大的回報，完成自己的理想。

　　她似乎天生不擅長為了大多數(shù)付出。

　　她很了解自己。

　　所以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虛偽的經(jīng)營自己的形象，加入大多數(shù)人鉆破腦袋都想加入的社會組織。

　　那些人明明都沒有理想，也不想為了勞苦大眾去努力奮斗，犧牲自我。

　　只是為了升遷順利，為了一點點細枝末節(jié)的利益...

　　和他們處于同一個位置...

　　啊，不管怎么想都是難以接受。

　　“我很難理解你，暫時我不想評判你愚蠢與否?！睆垑糸g手指輕輕卷著落在自己肩上的一縷長發(fā)，“總之高尚的精神無論如何都是值得被傳揚的。”

　　“為了理想。”

　　“讓我們拿下眼前這片高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