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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仁心

第33章 舅姥爺

一品仁心 33度 2327 2020-04-09 22:43:43

  野地里積雪將將淹沒小腿,灰藍的夜空中孤月高懸,幾點星子不時閃爍。

  遠處有樹林,夜色籠罩下看起來影影綽綽。

  有動物不時嚎一聲,聲音傳得很遠很遠,及其兇戾,讓人聽了忍不住就心肝兒亂顫。

  季孟說那肯定是狼,從人喜并不同意,他認為應(yīng)該是野狗,所以很堅決的否定了主人的話,季孟便說:“那好吧!就依你?!?p>  然后他們就到了營地外,被守衛(wèi)的張氏家兵攔了下來。

  他們因白景源的塤聲得到指引,翻過臨著官道那處遮擋視線的緩坡,就看到了飄著齊水張氏家旗的營地,一路走來,除了兩條窄小的溝,幾乎一片平坦。

  雖然視野開闊讓他們沒有走錯路,但雪地里實在難走,等他們到達的時候,白景源已經(jīng)把最近發(fā)生的事跟張元說完了。

  被人攔住,季孟便出示了鄭使信物,通了姓名,扯了個謊,說他的車壞了,請主人家收留一夜。

  因任袖為鄭姬,且外家就是季氏,所以這些年鄭楚兩國感情還不錯。

  之前季孟使楚,就是從齊水入楚,齊水太守張非還曾派人護送他好長一段,遇到季孟求助,不論是出于何種考慮,張元斷沒有不理會的道理。

  聽聞張元有客人,白景源本打算帶著白鹿避開,得知來人竟是鄭使季孟,也就是他如今名義上的舅姥爺,楚后的親大舅,鄭后的親大哥,因而在張元征求他意見,問他是否愿意見見此人的時候,他便順?biāo)浦鄣膽?yīng)了。

  見他應(yīng)下,張元立刻吩咐仆從把還未吃完的東西撤了,又換了帳中擺設(shè),怕他不懂規(guī)矩,過來牽著他的手,讓他獨自抱著白鹿坐在上首,自己則在下首右側(cè)坐了。

  白景源覺得自己是客人,如此不可,張元卻笑道:“雖季孟是公子長輩,但他既然報了鄭使的身份,那這便事涉兩國邦交,公子私下憐惜老夫老邁,屈居下首也不惱,這時正該上坐!”

  之前得知公子身份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落座許久,專門換一下顯得做作,且白景源又說起了那些事,他還未找到機會,現(xiàn)在正好。

  若是鄭使來了,見公子坐在客座,說不定就要小瞧公子,順帶以為齊水張不講禮儀哩!

  白景源卻是不知,之前他自以為的演戲,因為他年幼,已被張元當(dāng)做真性情。

  以身擋劍,不愿他自戮,是大王的仁愛;不愿承認身份,是大王的機敏;最終感動于臣子的真情,把最近發(fā)生的事如實告知,則是大王的信任。

  如今的世家對大王真的很寬容,就憑這些,就足夠張元愛他。

  早就得知季孟這時也在宿城,張元想釣的魚就包括他,這種時候禮儀最是不能亂,公子年幼,雖大體上不會失禮,細節(jié)處卻還有缺失,張元自是要替他把關(guān)。

  張元一片真心,白景源完全感受得到,只得一臉感動的聽從他的安排。

  那白鹿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之前在野外餓得快死了,吃了白景源給它的小點心,之后又被白景源抱在懷里互相取暖,現(xiàn)在特別黏他。

  之前圉童給它喂豆餅草料喂得好好的,張元也大方的把那圉童送給他,專門伺候白鹿,白鹿卻不樂意圉童抱。

  帳中火盆很旺,暖和起來之后,白景源就有點嫌棄這小家伙身上味道難聞,但見自己剛要不顧它叫喚,把它塞給圉童,就見張元一臉不贊同的看著他,感覺讓那小鹿不高興,就像犯了什么大錯一般,他只得嘆著氣抱回去。

  他卻是不知,在現(xiàn)代人看來,這只是一只白化后遭到種群排斥的可憐小鹿,在古人看來,這卻是不折不扣的祥瑞,寄托了人類對長壽、豐收與健康等一系列美好事物的期待。

  甚至,在得知他身份的第一時間,張元就下定決心堅定的支持他,未嘗沒有這只鹿的功勞。

  白景源自是不知,自己不過是見這瘦骨嶙峋的小鹿孤零零的臥在雪坑里啃雪,想起如今自己也是一個人在這世界飄著,心一軟就把荷包里最后一塊點心給了它,之后為了取暖,又一直把它抱在懷里,竟會換來這樣的收獲。

  進門之前,季孟與從人按照慣例繳了械,耳聽得陣陣鹿鳴,正覺奇怪,在香蓮兒帶領(lǐng)下繞過門口的如意紋木胎漆屏,就見上首坐著位白衣女公子。

  女公子唇紅齒白,一雙星眸直直的看了過來,竟似有千言萬語要說。

  在她懷中,有白鹿伸著脖子,在舔著身旁圉童捧著的炒豆。

  張元笑瞇瞇的坐在下首右側(cè),見他進來,便熱情的迎了上來:“不曾想竟在此地與先生重逢!吾已備下燕饗,還請先生賞光!”

  他會在白景源面前毫無形象的烤肉,又會在得知他身份之后,憐惜他腹中空空,特意備了好克化的飯食,到了這會兒需要撐面子了,各種好看不好吃的就都擺出來了。

  季孟正看著上首的白景源,尋思這是誰,見張元迎上來,忙遵從紀(jì)禮與他互相行禮,待到禮罷,又有婢女過來引他入座,隨即隸臣搬來火盆,庖廚備好美食,由婢女一一奉上……

  等他把凍得發(fā)麻的腿腳烤暖,又把濕掉的鞋襪、衣裳烤干,肚中饑腸也得了一絲撫慰,看著上首的白景源,正要開口詢問她的身份,就聽她笑著沖自己開口:“舅姥爺,不知外祖母身體可還安好?”

  然后張元便笑著介紹:“雖先生與我家公子實乃至親,但公子年幼,想來先生還未見過,老朽便托大,為二位引薦一番。”

  得知那竟是公子白,季孟心下大喜,忙站起來行了使者面見他國國君的大禮。

  如今楚王已逝,明面上只有公子白一個兒子,他自是下一任大王,所缺的,不過是一個儀式。

  之所以一直拖著儀式不辦,從國內(nèi)來講,是各方爭奪攝政權(quán)還未爭出結(jié)果,從外來講,是大紀(jì)還未批準(zhǔn)楚國新君即位的文書。

  紀(jì)禮在禮儀方面分得很清,男性的禮,女性的禮,同輩之禮,長輩之禮,面見地位高的人該行什么禮,與位卑者又該如何行禮,以至于不同國家的人之間的禮,等等,全都有詳細的規(guī)定。

  因而張元只見了季孟行的禮,就明白了,他也是支持公子繼位的,不由高興起來,吩咐從人,讓庖廚再添一道齊水魚。

  齊水臨江,江中有魚,尖嘴白鱗紅鰭,形如刀匕,肉質(zhì)細嫩無比。

  之前在王后那里,白景源都只吃過一次。

  眼看著案上餐盤雖多,卻大多都是冷盤,聽得有熱乎乎的魚可以吃,哪怕剛剛吃了一碗蜜豆粥,還吃了一只豆沙餡兒黍米餅,白景源這會兒還是饞的不斷流口水。

  也不知張氏庖廚比之皰彘廚藝如何?

  皰彘會做醬,他的醬用來燒魚最是美味了。

  想到這,他便想起皰彘來。

  也不知那寧愿拼著自己受傷也要推他上馬的漢子,如今情況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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