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歸來
“蠱術(shù)，可救人，可害人，亦可控人心智。世間萬蠱，以蠱靈為尊，身為寒家后人，你別無選擇！”
“潮哥哥，救......救救我......”
“她是妖女，殺了她！”
“此女不死，必將禍害萬民！”
“不......不要！”
“不要！”我再一次從夢中驚醒，身軀挺直，右手置于空中。半晌，我攤開手，笑了笑，我終究......是未抓住。
我披上了衾衣，輕輕推開門。院中皓月如洗，鉛華盡褪。我剛一抬眼，眼前晃過一個茭白的背影坐在亭中，散落的發(fā)絲在空中輕揚(yáng)。夜風(fēng)忽然拂過，頃刻間塘里的蛙叫聲都靜了下來，一切仿佛都靜了下來，就連院中梨花簌簌落下也變得無聲。
白影回首，清秀的臉映在潔白的月光里，紅色的發(fā)絲若隱若現(xiàn)。不是她！我心里嘆道，以為再次入了夢境。塘里的蛙叫聲登時又跌宕起伏。
“你也睡不著么？”寒霜對我微笑。
我和上門，朝涼亭走去，“回小姐，是醒來了?！?p> “喔~”她點(diǎn)點(diǎn)頭，“看來只有我睡不著?！?p> 我側(cè)立于一旁，瞧見蠱靈安詳?shù)芈湓谒龖牙?，問道：“為何？?p> “不知道。”她聳了聳肩道，“可能是才剛回來，還未適應(yīng)?！?p> “嗯。”我抬起頭，與她一齊觀賞起月色。
“你不坐下么？”
我擺頭，莊里的規(guī)矩她是知曉的。
“現(xiàn)在又沒有旁人。日后若是沒有旁人，你在我跟前不必這般拘禮。”
“為何？”
她嘆氣：“哪有這般多的‘為何’，你素來在爹爹與娘親跟前可會問這般多的為何？”
我怔了怔，答：“不會。”
“那便是了?！彼牧伺囊慌缘氖?，“坐吧。同是天涯淪落人，哪來那么多的規(guī)矩?！?p> 我聽從命令，坐了過去。
“我方才聽見你喊叫了?！彼贿呎J(rèn)真望著夜空，一邊漫不經(jīng)心說道，“你大喊了一聲，不要！”
“.......”
“然后，你便出來了?！彼醚畚差┝宋乙谎郏翱墒亲鲐瑝袅?？”
“.......”
她忽然低頭，朝我湊近了些：“我會一種蠱術(shù)，能使你一覺酣睡到天亮?？梢囋?？”
我朝我眨了眨眼睛，眼中充滿期許，懷中的蠱靈泛起微微亮光。
‘潮哥哥，我新學(xué)了蠱術(shù)，你可要瞧瞧？’我驀地回過神，婉拒道，“多謝小姐關(guān)心，不必了。”
她緩緩將身子挪了回去，淡淡笑了笑：“你的眸中，方才閃過一絲驚恐。是我令你害怕了?！?p> “不是?！蔽掖鸬馈?p> “那你為何不讓我?guī)湍?？?p> “施蠱者每施一次蠱，便要以掌心之血飼養(yǎng)蠱靈一次?！?p> “你居然知道？”她有些訝異。
“嗯。”我回過頭，望向夜空，“我知道?！?p> “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為何爹爹將身為主司的你安排在我的院中?！彼M靈，笑著說。
“不是?！?p> “不是？”
我嘆了嘆：“莊主與夫人將我安排在東苑，是為了更好的照顧你。他們并未預(yù)料到，你會接管蠱靈?！?p> “為何？爺爺說，繼承蠱術(shù)本便是寒家子女的夙命。”
我回眸瞧著她，她眼眸無比干凈，想來著實(shí)不知情?！按_實(shí)是寒家小姐的夙命，只是若非寒家血脈，旁人碰到蠱靈，三天之內(nèi)便會因蠱蟲噬心而亡?！?p> “那為何我卻未曾......”她盯著蠱靈，陷入沉思。
我驚嘆她自己竟不知其中緣由：“那小姐為何會接管蠱靈？”
“我原本并不知它是蠱靈?！彼p輕嘆息，“那日在千山，姑婆喚我去她房中。我去時姑婆還未來，我便在房里四處瞧了起來。女子本就對胭脂水粉熱衷些，未曾想不經(jīng)意間拿起了一盒胭脂，打開了房中的暗格。暗格里面藏著一個玄鐵盒，我想著只看一眼長長見識，不曾想里面便放著它。”
“你碰了？”
“碰了?！彼c(diǎn)頭，“我哪知道它是那般厲害的東西。當(dāng)時只瞧著這玉蟾蜍嬌小別致，就拿起來瞧了瞧。剛拿到手中還未細(xì)瞧，姑婆便進(jìn)來了。即刻呵斥我將其放下，我瞧她臉色都紫了，便趕緊放了回去。后來她拉著我將我雙手打開細(xì)瞧了好久，才舒氣感嘆，蒼天保佑?！?p> “蠱靈并未在你手中留下蠱心。”
“對！”她揚(yáng)起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姑婆確認(rèn)了好幾次，方才放心，然后便給我講了蠱靈的事情。后來爺爺說，或許是蠱靈選擇了我。”
“你便因?yàn)樾M靈選擇了你，而接受了它？”
“并非?！彼鋈簧袂殂皭?，“我既然做了寒家的三小姐，便本應(yīng)該承擔(dān)起三小姐的責(zé)任?！?p> “你不一樣?！蔽倚闹型蝗挥可弦还蓺鈵溃澳惚静皇撬?，你可以選擇?！?p> 她定定的看著我：“這便是我的選擇?！?p> 我本欲試著勸說于她，見她忽然這般堅(jiān)定，只得作罷：“當(dāng)初莊主將你帶回寒山時，你中毒頗深，已無力回天。是老莊主與大小姐用蠱靈救了你?！?p> 那一夜，雷雨交加。我與莊主冒著風(fēng)雨連夜趕回莊里，雖然當(dāng)時莊主給她喂了巖心丸，以抑制她體內(nèi)毒素蔓延。但是京城到寒山，馬不停蹄地趕路我們亦趕了三天三夜。上到寒山時，她體內(nèi)的巖心丸藥效早已被毒素沖破，奄奄一息?；蛟S是天意，那幾日正值老莊主與大小姐回寒山祭祖，未遇見莊主，便多留了幾日等他回來交代些事情。我們連夜砸開了莊門，在夫人的再三跪求之下，大小姐才軟下了心，使用蠱靈出手相救。
她如今已是蠱靈的新主人，想必對蠱靈的使用了如指掌。往日莊主嚴(yán)令莊內(nèi)上下不準(zhǔn)走漏一絲風(fēng)聲，只道是用的莊內(nèi)秘制毒藥，以毒攻毒。最后毒素并未全然祛盡，莊主并使用內(nèi)力強(qiáng)制催出體內(nèi)，因此一潑烏發(fā)染成了血色。最后一句確實(shí)千真萬確。那日余毒排出體內(nèi)，她一雙如柳月的雙眉亦變的殷紅。
“所以我才未受其害？！”
“應(yīng)該是吧?！蔽铱戳搜鬯碾p眉，與夜色結(jié)合的毫無破綻。發(fā)色雖不如以往深，但淺了些卻更加的明艷，老莊主在千山應(yīng)是耗了不少精力。
“那寒霜......她是如何去世的？”她沉默了少頃，問道。
我的心頓時猶如被千軍萬馬碾過疼，我強(qiáng)忍著疼痛起身：“夜深易涼，小姐該回屋歇息了?！?p> 她凝視了我片刻，眸中的月牙如晨間的露珠般晶瑩：“你先回吧，我就回?！?p> 今夜的月色忽然皎潔地有些刺眼，我朝她微微頷首，垂首走了回去。
在這個莊園里，她所問之事，無人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