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滿手的白面,臉上也有些許,式微有些驚奇:“朱老板家財萬貫,還要親自做這糕點?交給廚師不就好了?”
朱柄厚身形臃腫,又彎腰前行,不過一會便上氣不接下氣,臉上冒出了一層細汗。
只見他抬手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臉上的面粉越發(fā)多了。
“國師大人有所不知,小的這是祖輩傳下來的手藝,我們朱家人生下來,還沒學(xué)會走路便學(xué)會了和面。那些個廚師學(xué)得再好,終究欠些火候。”
說完,朱柄厚累得停下片刻,喘了會氣再次跟上。
看他如此辛苦,式微忍不住道:“朱老板可是有什么事?”
朱柄厚臉上浮現(xiàn)了一抹羞澀,不好意思道:“倒有那么一件事,先前幸得國師大人幫忙,如今小的生意那是十分紅火。為表謝意,小的特地準(zhǔn)備了些糕點,想給國師和這些將士路上吃?!?p> 聽完,式微暗自松了口氣。他還以為朱柄厚要和他商議將朱記圖標(biāo)戴到南濮國這回事,真是這樣,那他的威嚴(yán)何在!
就算不是這樣,那他給什么糕點啊,又不值錢,還不如給他幾車金子來得實在。
“多謝朱老板的美意,不過我這些士兵都帶著干糧,就不勞朱老板破費了?!?,式微笑著拒絕。
朱柄厚實在累得走不動,隨手從路旁圍觀的人群中拉過來一個人扶住自己,那路人不明所以,下意識就要甩手離開,朱柄厚拉住他:“你扶我一段,等會我給你一錠金子”
路人頓時笑臉顏開,將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還給他擦去臉上的汗和面粉,像對待自己父親一般。
式微:“……?!”
朱柄厚扭頭繼續(xù)道:“國師有所不知,我這糕點在整個神安國都是備受好評的,尤其受小姑娘的喜愛,等你回去了那就吃不著了?!?p> 式微有些莫名。
這話什么意思?他是姑娘?他是不是可以借題發(fā)揮,治他的罪名?
不過小姑娘的話,繁裊算嗎?她也不過出生了十五年,那應(yīng)該是算的。
式微放下車窗,沖前面人喊到:“停!”
隨行士兵得令,跑到隊伍前面對休禪說道:“休禪國師,我們國師想要在此地停留一會?!?p> 休禪愣了下,側(cè)身看向身后,式微馬車邊上一個肥胖廚師已經(jīng)開始累得翻白眼了,隨時隨地都會倒下。
怎么?式微剛到烏衣城就交上朋友了?
有些不明所以的休禪舉起法杖,身側(cè)跟著的十?dāng)?shù)位白衣道士停下,其中一位對著上前傳話的士兵點頭。
士兵從腰側(cè)拿出兩面小旗子朝后揮舞,黑騎接到命令,原地停下。
朱柄厚累得臉色發(fā)白,話都說不清楚,只能坐在地上喘著氣,可吸進的都是些冷風(fēng),沒一會便開始咳嗽起來。
“朱老板,你這是怎么了?”,扶著他的路人焦急地拍著他的背。
說好的金子還沒到手呢!朱老板可不能倒下!
見黑騎停下的朱記小廝們心道老板就是威武,讓排隊等待的客人們稍等片刻,刷刷刷跑到朱柄厚身邊,將他扶了起來。
這時式微也從車?yán)锍鰜?,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大笑起來,露出的牙齒堪比地上的白雪,晃人眼!
“我說朱老板,就你這樣還親手做糕點,那和面的水怕不是你的汗吧?”
此時此刻,式微初入神安國的威武已蕩然無存,活脫脫就是一個看人笑話的老頭,讓人一看便想打他一拳的那種。
朱柄厚被噎得越發(fā)順不過來氣,顫巍巍的手指向式微,想說他當(dāng)著全城人的面污蔑于他,敗壞朱記名聲。
剛伸出的手被眼尖的小廝握住,放了下來,急聲道:“老板莫要動怒啊,他可是南濮國的國師,我們?nèi)遣黄穑 ?p> 能屈能伸的朱柄厚反應(yīng)過來,滿臉堆笑:“國師說笑了,說笑了不是!”
朱柄厚將式微請到店內(nèi)喝茶,放下卷起的竹簾,擋住外面人的視線。
又吩咐伙計們將堂內(nèi)堆著的糕點打包上車。
黑騎中間多了三輛馬車,裝滿了各色糕點,由塹門道士們負責(zé)。
朱柄厚叫來一個伙計給式微添茶,自己去換下被汗液濕透的衣裳。
來的伙計身姿修長,劍眉星目,穿著一身黑衣,行動間頗為穩(wěn)健,不急不躁。
將茶水端到旁邊時,式微微不可查地撇了一眼,手指修長,骨節(jié)清奇,哪里像一個伙計?!
抿了口茶,朗聲道:“前不久吧,天外天來了個小道士,叫什么南階的。跪在我妹妹面前,撒潑打滾的求她以后要是遇見一個叫少昊的人,請她帶在身邊?!?p> 因為黑騎停在朱記糕點鋪外面的緣故,聚集的客人越發(fā)多了,小廝們恨不得多長兩雙手。
一道薄薄的竹簾擋不住外面的喧鬧。
式微的聲音不算小,在如此吵鬧的環(huán)境中他確信少昊是聽見了的。可他并沒有什么表示,平靜如水地沏著茶。
式微端起茶盞又抿了口,繼續(xù)道:“我這妹妹甚是良善,見不得有人求她,當(dāng)場就應(yīng)下了。我就勸她吧,萬一這少昊神官就是樂意漂泊呢?她上哪找人去?”
式微自言自語,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一陣,平日里的矜持寡言全無。
少昊難得有了些許反應(yīng),清冽的聲音問他:“你叫她妹妹?”
式微抬起一條腿放在椅子上,語氣十分欠揍:“不叫妹妹叫什么,她還叫我哥哥呢?”
說完,沖著少昊挑了下眉,端起茶盞喝了起來。
“國師大人,讓您久等了?!?p> 朱柄厚的聲音從身后響起,式微趕緊咽下茶水,將腿放了下來,恢復(fù)了國師的威嚴(yán)。
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身上的大氅:“多謝朱老板的款待,這茶也喝過了,東西也裝好了,本國師就不叨擾了,還得抓緊時間趕路呢?!?p> 朱柄厚上前引路:“小的哪里敢耽擱國師大人,國師大人能進小的這屋子便是小的祖輩上修來的福氣?!?p> 說著,兩人便走了出去。
塹門老道下了馬車,踱步到休禪身側(cè)。
休禪弟子們見有人靠近,舉劍攔住。
休禪睨了眼老道,沒了好臉色:“還不放下劍,沒見著這是式微國師身邊的大紅人?”
弟子們將劍放下,盯著老道。塹門老道無視這些小兒,直直看向休禪,行禮道:“多年未見,師兄可還安好?”
休禪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他:“自你百年前偷我金鐘,壞我修行時,我便說過我與你之間再無同門情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