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收拾妥當(dāng),再看一眼榻上呼吸漸漸順緩的祈老爹,輕輕關(guān)上了房門。
快步走到祈愿房內(nèi),眼中映入身著火紅嫁衣的人兒,成色一般的金飾掩著青白相見的發(fā)絲,抹粉后更顯煞白的臉兒上沒有半點(diǎn)喜氣,眼神呆滯,朱唇一點(diǎn)才微微拯救了喜嫁之氣。
看到月娘走進(jìn)門,祈愿拉開了嘴,“娘。爹爹可還好?”
“他好多了,張府昨日送來的藥果真有效,昨日服下今日已不再急咳了?!?p> “那就好?!?p> 門外傳來海婆沙啞的高叫聲,“新郎迎新娘來了!”
“這么快?不是還有一個時辰嗎?”祈愿側(cè)頭問月娘。
“今早便有小廝想報,說是要迎著吉時,提早些迎親?!?p> “好?!?p> 海婆走到房內(nèi),替祈愿蓋上蓋頭。扶著就要往外走,祈愿停住,往身后月娘的方向轉(zhuǎn)去。
“娘?!?p> 月娘落淚,臉上的薄粉遮不住眼下的黛青,緊抓著女兒的雙手,“愿兒,委屈你了?!?p> “娘,愿兒不委屈,愿兒只愿家人安康?!?p> 月娘驚頓,祈愿轉(zhuǎn)身,隨著海婆扶入了喜轎。
轎前紅棗烈馬身上,八尺高的新郎回頭冷笑看了海婆一眼,“走!”
紅彤彤一群人起步,朝新郎府咚咚鏘鏘而去。
一個時辰后,又一列迎親的隊伍來到祈家客棧門前,新郎張芪看著六婆顫顫悠悠步入內(nèi)室的步伐,想起路上看到掛滿紅喜裝飾的縣令府。
上任縣令前日離任,新任縣令命文未到、就已經(jīng)住進(jìn)縣令府。況且,根據(jù)家中打聽到的消息,新任縣令雖剛過弱冠之年,早已在家鄉(xiāng)結(jié)妻,這是還未正式上任就趕著娶妾了?
思緒未斷,這邊看到六婆急急忙忙從內(nèi)室跑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
“祈大小姐一個小時前已被迎親,見是海婆子帶來的迎親隊伍,祈老爹和月娘又帶病,便未有跟著出門。這祈家人連迎親的人是哪里來的都不知道,我們要怎么追啊?!”
張芪內(nèi)心大叫不好,撇開迎親的隊伍,策馬奔回張府。
“誒三公子,三公子!您這是去哪兒?。俊?p> 六婆追了幾步,呆愣在渡河邊。做這媒婆紅紅火火三十年,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怪事。
富商接門人不顧家中阻撓要娶個毫無姿色的鎮(zhèn)上大齡農(nóng)家女,三番四次提親,由妾改妻,風(fēng)風(fēng)光光下了十箱又十箱的聘禮,才得了農(nóng)家女家人首肯,卻在迎親日被人搶了親!
罷了罷了,惹不起惹不起。
六婆招呼著迎親的隊伍,慢慢走回張府,卻發(fā)現(xiàn)張府大門緊閉,任她如何敲門喊戶,都未有人回應(yīng)。
不得已,六婆和迎親隊伍只得卸了家伙,悄悄散去。
這廂,縣令府洞房內(nèi)。
新郎用秤桿挑起新娘紅蓋頭,祈愿順著紅蓋頭拉起的方向看到了新郎的喜靴、新郎垂下的骨節(jié)分明的蔥指、新郎腰間的玉飾、新郎滿面輕笑的臉,臉上退去煞白、朱唇與杏眼漸漸睜大睜圓。
“你怎么在這里?!”
祈愿轉(zhuǎn)眼看到了海婆,心中疑慮更甚。
“海婆,新郎怎么會是他?你可是替張三公子提的親??!”
海婆羞了個紅白臉,這時恨不得變成一盞杯子,眼睛看著地板、一語不發(fā)。
“哼。退下吧,別讓我再看到你?!?p> 眼前新郎打扮的人,眉眼上看去明明是自己舊日的情郎夏可,語氣上看去卻又半分不似。若非他轉(zhuǎn)臉又恢復(fù)了笑彎了的丹鳳眼,一腔深情望著她,禁錮般囚著她的手,祈愿定不敢斷言,這人就是夏可。
得了夏可的話,海婆是是回復(fù)著,半跪半爬出了洞房。
祈愿瞪著眼前的紅衣玉人,一時不知道要說什么。
“好娘子。莫要這樣兇相公。等我慢慢說來?!痹挳呄目梢呀?jīng)坐在祈愿右側(cè)。
“昨夜,我已經(jīng)派人將你和那豎子交換的庚帖拿了回來,現(xiàn)在正躺在我們府上你的嫁妝箱子里頭。那豎子的聘禮已悉數(shù)扔回張府,我的聘禮正躺在你舊時的閨房內(nèi)。
今早送到爹爹娘親口中的藥我已派人換過,爹爹和娘親很快就會好過來的。娘親說的要提前一個時辰迎親的那廝是我的人。
那豎子迎親隊伍離開后,我的人已將爹爹娘親送到我們府上,現(xiàn)正在前廳等著呢。娘子,我們先過去吧?!?p> 昨夜竟不是一場夢!
恍惚間,祈愿一只手被夏可牽著,走到了前廳。夏可向祈愿微微一笑,跪在了祈老爹和月娘的面前。
“爹爹!娘親!夏可給您們磕頭了!”
“賢婿快起身!愿兒!你還愣在那里干什么?!還不快來扶起我們賢婿!”
祈愿如夢驚醒,依言快步向前、扶起了夏可。
夏可反攥著祈愿的柔荑,笑眼看著她。
“愿兒,我和你爹的病已經(jīng)好了大半,之前你和賢婿的事我們也已知曉,快快行了禮入房,莫要誤了吉時?!?p> “這都什么……”話未說完,身子已被夏可扯著朝門外鞠躬,“一拜天地。”月娘幫忙喊著。
“娘!”轉(zhuǎn)身向著祈老爹和月娘,“二拜高堂。”
“爹!”又轉(zhuǎn)身向著夏可,“夫妻交拜?!?p> “好,禮成!孩兒好生侍候賢婿。月娘,我們回家吧?!?p> 一氣呵成,祈愿和夏可夫妻禮成,祈老爹的話音消失在門邊,留下祈愿呆愣得停不下來。
“娘子,我們也回房吧,春宵一刻值千金?!毕目蔂恐碓傅娜彳?,準(zhǔn)備回房。
“你給我好好解釋!不然我可饒不了你!”祈愿怒甩夏可的手。
老虎不發(fā)威你當(dāng)我是病貓,耍了半天還沒個正經(jīng)!可能了你!
“娘子,我們回房再慢慢說。我這新官乍到,這剛成親就吵嘴的樣子被下人看了不好?!?p> 夏可扶著祈愿的腰,祈愿半推半就著進(jìn)了洞房。
祈愿一屁股坐在新床上,開始卸下發(fā)上簪。夏可笑意更深,想跟著坐在身旁,不料一只銅發(fā)簪直指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