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伏于晝

(二十三)

伏于晝 連山Val 4143 2020-04-20 16:01:09

  你聽說了嗎?最近,江芡可不安寧啊!

  聽見旁邊的人在小心議論著最近的事,臉上還帶著不安與驚恐。

  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這個世界是美好的,我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的,很奇怪吧。但真的是美好的,只是容不下那些不夠美好的人類而已。

  我會努力,讓美好繼續(xù)下去。

  ?

  ?

  ?

  ?

  匡平緊緊攥著小小的錄音筆,手機又開始震動了。

  他斟酌了一下,關了機。握著錄音筆,直接回了家。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回到家里,他泡了一杯茶,端坐在書桌前。屋內(nèi)的燈被他關掉了,亮著的只剩書桌上的這盞小小的臺燈。

  桌面上并排放著的,是神秘人留下的陶制玫瑰,還有林染留下的錄音筆。

  匡平喝了口熱茶,他感到緊繃了一天的身體松弛了下來。

  這可真的諷刺,這兩個物件安靜地躺在他的桌面上。它們的主人應該料想不到吧。神秘人把這支陶制玫瑰托葛安娜送給了王逸寒,林染留下這支錄音筆,應該也是期待王逸寒可以發(fā)現(xiàn)。

  匡平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對,他抬起頭,盯著左手邊的陶制玫瑰。

  林染的錄音筆留給王逸寒是很正常的,因為出租屋是王逸寒替她找的,兩人私下是有交集的,甚至可以說是合作關系。

  可是神秘人呢?為什么要把陶制玫瑰送給王逸寒呢?

  匡平的目光右移到了錄音筆上,只要打開,就可以知道屋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了。

  他又喝了一口熱茶,拿起了錄音筆。卻發(fā)現(xiàn)錄音筆已經(jīng)沒有電了。

  他找到了接口,從抽屜里拿出了數(shù)據(jù)線,接到了電腦上。

  里面有兩份音頻。

  最新的一份,正是林染出事那天的。

  匡平點開了音頻,傳來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

  “你好,我是林染,上午6點27分,我現(xiàn)在要把錄音筆放到燈罩里,希望今天計劃一切順利。希望神秘人出現(xiàn),希望她不會發(fā)現(xiàn)?!?p>  接下來,又是一陣響聲,聽得出來,是林染在搬動椅子,放置錄音筆的聲音。接下來是她在室內(nèi)走來走去,收拾東西。

  光是聽著這聲音,匡平的腦海就浮現(xiàn)了那日的林染。她小心翼翼地放置好錄音筆,然后開始清理現(xiàn)場的痕跡,以防被謹小慎微地神秘人看出來。果然,在外見面只是一個幌子,林染的最終目的還是在房間里與神秘人對峙。

  匡平腦海里的畫面,在一聲關門聲中戛然而止。

  她出門了,去赴約了。

  接下來是一片寂靜,電腦屏幕上的播放進度還在不斷跳動,提示著匡平,這寂靜就是屬于那一日的出租屋。

  匡平并沒有急著跳過漫長的空白。

  這寂靜的聲音,讓他仿佛置身于那一日的出租屋,林染離去后,他就坐在沙發(fā)上,等著她回來。他沉寂了十幾分鐘,慢慢抬起手,調(diào)動了進度條。

  “咔嚓”聲響起,接著是轉(zhuǎn)動鑰匙的聲音。

  匡平吸了口氣,轉(zhuǎn)過身盯著門。

  門開了,林染走了進來。她關上了門,靠在了門后,輕輕嘆著氣。隔了好久,她才換了鞋慢慢走進了客廳。她來到燈下,抬起頭,說道:“12點43分?!庇质且宦晣@息,“我沒有見到神秘人,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來了。先等等看吧?!?p>  說完,她將椅子拖到了落地窗前,從塑料袋里拿出一罐啤酒,拉開了拉環(huán),喝了起來。

  匡平也端起了杯子,喝了口茶。

  他陪她一起等。

  雖然不在一個時空,但是,他在陪她。他也希望,在那時,他能陪她。

  因為知道即將發(fā)生些什么,匡平更加珍惜這份寧靜,珍惜他和林染隔著時空一起喝著茶眺望遠方的時光。

  “咚、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林染一下子站了起來,還撞到了椅子。

  她站在原地,冷靜了一下。敲門聲卻沒有再響起。

  她的腳步聲響起,似乎是為了錄音,她的步伐比先前重了很多。

  她走到玄關處,停了下來??锲娇梢韵胂螅⑽澫卵?,看了眼貓眼。她拉開了門,隔了三四秒,林染的聲音響起,“你來啦?我以為,我要等不到你了。”

  又是一陣沉默。

  “請進?!?p>  “請坐。我給你倒杯水?!边€是林染的聲音。

  接下來是沙發(fā)的響動,神秘人應該已經(jīng)坐到了沙發(fā)上。

  “請。”

  是杯底碰上桌面的聲音。

  匡平突然直起身子,側(cè)身從抽屜里抽出一沓紙,抓了支筆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

  “帽子也不去掉嗎?”

  沒有聲音。神秘人應該是拒絕了。林染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知道她還沒有放下防備。

  “還好你今天來了。你是一路跟著我來的嗎?”

  匡平覺得,這里應該是點頭。

  “你想知道,我為什么發(fā)視頻承認這一切是嗎?”

  點頭。

  “我想見見你。我想見你,想知道你的想法,想知道你的一切。”

  那你已經(jīng)見到了啊。

  “我知道,最初的兩次,文印塔和周海,就是天河草原的保潔和那個遇到車禍的男人?!?p>  點頭,了解了。

  “都是巧合嗎?你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p>  “都是巧合啊!”林染重復道。

  所以,剛剛應該是點頭。

  “那兩次,讓你感受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是嗎?讓你感受到了自己的能力。那種掌控別人生死的感覺讓你無法自拔,是嗎?”

  點頭。

  “然后你慢慢不滿足于等待,想要自己動手。這樣的機會太少了,可遇而不可求,還不如自己動手來得快。你沒有想過嗎,是這種情緒在操控你。你也應該已經(jīng)工作了吧,為什么不好好上班呢?要為了這個脫離你原本的生活軌道,值得嗎?”

  林染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道,“如果之前我刺激到了你,我很抱歉。你也想一想,那些人,那些被你殺死的人,他們又做錯了什么?想想鄭暮云,那個小女孩!”

  林染的聲音逐漸升高。

  “對不起?!绷秩酒綇土讼虑榫w,“你不是無端殺害他們的對嗎?我知道,你是在幫助他們。幫助他們從苦海中解脫,文印塔是,周海也是,他們已經(jīng)快要不行了,你只是在幫助他們減輕痛苦。老爺子和小女孩也是,都是被病魔折磨的人,他們都已經(jīng)受夠了病痛的折磨,他們的家人還是選擇繼續(xù)治療。而你,不忍心再看他們痛苦下去,幫助他們脫離苦海。那孫剛呢?為什么選擇他?就因為我亂認了罪名?他并不符合你的選擇標準啊,身體健康,沒有什么痛苦。”

  “??!”林染恍然大悟,“是我錯過了什么嗎?孫剛并不是你隨機選擇的,是嗎?他是你一早就看中的。他符合你選擇的標準,為什么呢?”

  林染似乎并沒有得到回答。

  “除了這一點,我還有哪里說得不對嗎?”

  又是一陣沉默。

  “文印塔和周海都是突發(fā)事件,所以你只是恰好遇見了。但是老爺子和小女孩不是,你是在工作中遇見他們的嗎?市第三人民醫(yī)院?不是?不然你為什么會認出我發(fā)的照片。這個角度,除非非常熟悉的人,應該看不出來是哪里吧?”

  “有人找你嗎?”

  看樣子神秘人拿出了手機,不知道在看什么信息。

  “你有什么可以提示我的嗎?”

  “有?!笨锲桨櫰鹆嗣碱^,這個回答林染問題的人,還是林染。

  “什么?”

  “人的痛苦分很多種,疾病是一種,傷害也是一種,內(nèi)心的絕望和無助也是一種。但凡求死,都是被逼到了盡頭?;钪娌蝗缢廊チ撕?,一了百了?!?p>  “不是這樣的。疾病傷害有醫(yī)生,內(nèi)心絕望也有心理醫(yī)生。只要找到了合適的求助方向,是可以一步一步變好的?!?p>  “那孫剛呢?我直接告訴你,孫剛,是自己求死。求我?guī)椭饷?。你當真看得出,每天你身邊路過的形形色色的人,有哪些是戴著微笑面具默默流淚的呢?你看不出,有些人的痛苦,他不能說,說出來就是絕望?!?p>  “那鄭暮云呢?她才幾歲?她有能力去判斷、去決定自己的人生嗎?”

  “那誰有權利呢?她的父母嗎?那孩子比你們想象中,更加成熟,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p>  “你這樣就是告訴我,每一個案子的受害人都是自愿被你殺害的嗎?甚至都是求你殺害他們的嗎?這樣子,能夠減輕你心里的罪惡感嗎?”

  “那你心里的罪惡感呢?過失殺人,真的可以讓你好受一些嗎?”

  “不會?!绷秩就nD了一下,接著說道,“我當時做了錯誤的判斷,導致了這樣的結果。我也承擔了法律的制裁。但是,不會,我還是背負了兩條人命,兩個家庭的悲劇?!?p>  “我也是,總有一天我會受到應有的懲罰?!?p>  “也可以是今天,不是嗎?律師,心理醫(yī)生,我會盡可能地幫助你。”

  “不,不是今天。今天,你還是先擔心一下你自己。”

  “我自己?”

  這是,敲門聲響起,打斷了林染的說話聲。也讓匡平松了口氣。

  剛剛林染一來一回的對話,讓他渾身感到不自在,詭異的感覺包圍住了他。他抬頭看了眼窗外,天已經(jīng)黑透了。

  想來,剛剛應該是神秘人在手機上敲打文字,林染特意讀了出來。神秘人為什么要打字呢?她如此謹慎嗎?如果真是如此,她為什么要現(xiàn)身呢?一直躲在暗處不就好了嗎?

  “安娜?”林染的聲音有些遠,她應該已經(jīng)到了玄關處。

  敲門聲還在繼續(xù),這樣下去可能會打擾到附近的人。

  “是我朋友,我開門了,我會把她打發(fā)走的。”林染像是在和神秘人說話。

  開門聲響起,“安娜,你怎么來了?”

  聲音有些縹緲,可能是距離客廳有些距離,匡平調(diào)高了電腦的音量,同時往前靠了靠。他知道,接下來,才是最可怕的一段時間,也是他最需要提高警惕的一段時間。

  “安娜,你不能進來,我現(xiàn)在不太方便。你先回酒店,有什么事我晚點回去找你,好嗎?安娜!”

  聲音的源頭已經(jīng)移動到了客廳。想來葛安娜已經(jīng)在客廳了,她與神秘人相見了。接下來,接下來,就是葛安娜和神秘人聯(lián)手,殺害了林染。而匡平只能在電腦前聽著這一切發(fā)生下去,沒有挽回的余地。

  “安娜,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林染很快恢復了冷靜,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問題。

  “我跟著你來的啊?!卑材鹊恼Z氣已經(jīng)沒有之前的溫婉,在匡平聽來,似乎音色都有了些變化。她的聲音多了些沉靜,還有些冷漠。

  “可是我今天沒有去過酒店?!绷秩疽哺杏X到了不對,她的聲音開始有些防備。

  跑啊,快跑啊,匡平在心里默默著急,現(xiàn)在,拉開門,跑到大街上去,還來得及。

  哪里來得及啊,人已經(jīng)躺在殯儀館了。

  匡平嘲笑著自己。

  “你走的那天,我就跟著你來了。只是今天才上樓來拜訪而已。”安娜輕飄飄地說道。

  “你們倆,認識?”林染問道。

  “不認識。也就剛剛在樓下說過兩句話。”

  “安娜,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們以后再聊,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誰?”直到現(xiàn)在,林染還在維護著葛安娜的安全。

  “你也根本不知道我是誰?!备鸢材葲]有給她說下去的機會。

  “你是誰?”林染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昂V??你不是老姚的親戚,那你是,張教授的太太?”

  “敏正真是可憐。”葛安娜說道,“莫名其妙丟了性命,結果呢,殺人犯四年就出來了。他卻再也回不來了。都是你,林染,都是你?!?p>  “安娜,你聽我說,我現(xiàn)在知道了,我答應你,這件事結束,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你先回去好嗎?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回去找你。”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在想保護葛安娜全身而退。

  “不行啊,染染?!备鸢材日f道,“我不能走。我今天就是來找你的,我們得把話說清楚啊,對不對。你不是很喜歡和我聊天嗎?以前都是我在說,你在聽,現(xiàn)在你告訴我啊,為什么要這么對敏正?為什么?”

  “安娜,你看過案件的詳情嗎?我當時在追捕犯罪分子,確實車速比較快,但是,”林染頓了頓,試著緩和一下語氣,“但是,張教授當時闖了紅燈,突然沖出來,我才會,才會來不及停下來?!?p>  ?“不!”葛安娜撕心裂肺地叫喊了出來,“你胡說!你是在為你自己找借口。你根本沒有后悔過,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是會這樣做!”

  “安娜,你先冷靜一下。”林染的聲音有些無力,“你先回酒店,好不好。之后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p>  “不,林染。今天就是了結的時候了?!?p>  “安娜,你知道最近我在忙什么嗎?江芡這段時間發(fā)生的命案你也聽說過吧。聽我的,這里很危險,你先回去。”

  “不,林染。我們現(xiàn)在就要說清楚,我想她是不會介意的,不是嗎?”

  葛安娜指的應該是神秘人。

  “你知道嗎,林染,你真的以為你可以安穩(wěn)地回到海州,和你的孩子繼續(xù)生活嗎?不是的,你回不去了。命運讓你留在了江芡,你就注定回不去了?!?p>  “什么意思?”

  “這屋子,是逸寒幫你準備的吧,這孩子,長大了,做事也越來越周全了?!?p>  “你認識王逸寒?”

  “你猜不出來?姚澗舟,你的搭檔,也是他的舅舅?!?p>  林染沒有回答。

  “怎么樣?現(xiàn)在你還覺得你可以安然無恙地離開江芡嗎?”

  “這里的地址,是王逸寒給你的?”林染問道。

  “你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你欠我們的,實在太多了?!备鸢材葲]有回答林染的問題,自顧自地說道:“回不去也好,海州那邊,也不見得多么期待你回去吧?!?p>  “王逸寒沒有告訴你地址,對吧。你自己跟過來的?!绷秩菊f道。“他不會同意你動手的?!?p>  “為什么?”葛安娜的聲音帶著笑意,“為什么你這么覺得?難道我在江芡動手不好嗎?這樣也許他還可以幫到我?!?p>  “不,他不會幫你。葛安娜,現(xiàn)在停下來還來得及,我會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然后讓我離開,等你處理完手上的事務,再來給我一個交代是嗎?對不起,染染,今天不行。今天我告訴了我們的新朋友,給她準備了一份見面禮。讓她近距離得觀看這一切。”

  新朋友,指的是神秘人嗎?

  “葛安娜,你想想清楚。之后,她會放過你嗎?你沒有必要把自己搭進去。”

  “把自己搭進去?林染,我早就把我自己丟了。早在你開車撞死敏正的那天,我就已經(jīng)跟著去了。結果呢?結果就判了你四年的牢獄之災?四年?”葛安娜的聲音不斷變化著,“四年,好,我就等你四年,等你出來,當面問問你,后悔嗎?”

  “那你為什么要等到今天?”林染的聲音愈發(fā)低沉,“你那么早就跟著我了,從顧城的時候,就可以動手了吧?!?p>  “我是從顧城開始跟著你。原本打算在海州動手的,想象一下,你一路奔波,趕回海州,當你風塵仆仆、滿懷希望奔向孩子的路上,掐斷這一點點你的希望。不是很好嗎?但是,老天沒有給我這個機會?;疖囋诮屯A袅讼聛恚?,林染,你還選擇留了下來。這里發(fā)生的事,和你有什么關系?你非要在這里浪費時間,破壞別人的事。”

  “你從一開始就是打算殺了我報仇?我們有那么多次,在酒店房間里的獨處,你為什么都沒有動手?”

  “對。一開始就是。我本來想回海州,再動手的。逸寒在江芡,我也不希望給他帶來什么不必要的麻煩。是你,非要留下來。逸寒告訴我,你身邊有警察在跟蹤,在酒店動手就相當于自投羅網(wǎng)。其實,我也無所謂的,被抓就被抓。”

  “但是你不忍心王逸寒被牽扯其中?!?p>  “不是不忍心,是沒必要。”葛安娜有些悵然。

  “你知道嗎?”還是葛安娜的聲音,“在那之前,我們之間開始出現(xiàn)了裂痕。也不能算是裂痕吧,結婚那么多年了,生活像是一池死水,紋絲不動。他工作的原因,總是奔波在海州和顧城兩地。他忙他的,我忙我的。就連平時吃飯時聊天,也都是雞同鴨講,各說各的。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很久。在我以為我們的婚姻名存實亡,甚至,可能連名也要保不住的時候,他辭了工作,說要休息兩年,陪我去全世界旅游。我以為,曙光出現(xiàn)了,只要我們共同努力,我們的婚姻就還有希望。就在他去顧城交接工作的時候,你,林染,你打破了這一切。護照,機票,收拾好的行李箱,似乎等他回來我們就可以出發(fā)了。但是,全部都不可能了。林染,你知道嗎,最可恨的是,當我想要回憶起我們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時,我的腦子里是一片空白,我什么也想不起來了。我能想到的,都是我的冷言冷語,我的吵架時脫口而出的壞話?!备鸢材扔行┩纯啵f到這,她嘆了口氣,“這就是命運殘忍的地方,它有時根本不會給你彌補的機會。林染,你經(jīng)歷過這種情況嗎?長期壓抑陰霾的生活找不到出口,當你終于看到一絲光亮的時候,卻阻斷了前行的路。我都幫你安排好了,四年的牢獄生活,在你快要看到孩子的時候,結束你的生命。可惜沒機會了。你選擇來管這個破案子,你真的,冷漠。林染,怪不得你身邊沒有愿意留下來的人。”

  葛安娜結束了這一段悲痛的傾訴以后,房間里恢復了安靜??锲街溃堇锏娜齻€女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也都在考量著當前的狀況。

  “那你打算怎么做?殺了我,為張教授報仇?”林染問道。“那她呢?她為什么要參與進來?”

  沒有人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不,安娜。你不需要這樣?!绷秩净腥淮笪颍澳銡⒘宋乙院?,你也不想活了是不是?那樣你就符合了她的選擇標準。你要把你自己交給她?”

  匡平不理解。林染的語氣中也是不理解。

  “林染,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你真的以為我會就這么沒有任何安排,就涉險來見犯罪分子嗎?現(xiàn)在停下來,還來得及。”

  “哈哈,”葛安娜笑了出來,“林染,可你偏偏就是這么膽大妄為的人,不是嗎?還有誰會來?這里的地址只有王逸寒知道了吧,我可是一早就在樓下守著了,沒有人等在周圍。為什么你這么大膽,還不是你認定了她選擇的標準一向固定,你不符合,她就不會動手。你分析地都有道理,但是,你沒有預料到我的出現(xiàn)?!?p>  葛安娜的聲音在客廳里游移,“啊,對了。你還是準備了的。你沒有注意到我的朋友到現(xiàn)在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嗎?”

  匡平倒吸了一口氣,他知道,林染也是。

  “猜猜前兩天我在酒店前臺看到了什么?有人買了錄音筆,房間號怎么那么巧就是你的呢?怎么那么巧,就被我看見了呢?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花時間去找錄音筆的,你藏起來的就好好藏起來吧。我倒是想看看,誰會第一個聽見接下來的一切?!?p>  林染沒有反駁,也沒有否認。

  匡平聽見了沙發(fā)發(fā)出了窸窣聲,神秘人站了起來,她走向了林染的位置。

  一片空白,什么聲音也沒有,還是一片空白。

  匡平又伸手調(diào)大了音量,什么都沒有。

  “吱”地一聲,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不是大門,這是衛(wèi)生間還是臥室呢?匡平聽不出來。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沒有人再說過一句話。時不時傳來一星半點兒小動靜,卻聽不出屋內(nèi)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接下來,是女人的啜泣,是林染的啜泣。

  再接下來,匡平迅速伸手關掉了音頻,那是林染最后的掙扎聲。

  這十幾分鐘,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林染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坦然走向生命的終點??锲揭詾樽约阂呀?jīng)做好了面對這一切的準備,當他真切地聽見時,他還是下意識關掉了音頻。他會聽完,他知道,他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抬頭看了眼鐘,已經(jīng)是凌晨了。

  匡平在房間里走了一圈又一圈,重新泡了杯茶,定了定神,回到了書桌前,調(diào)低了音量,繼續(xù)播放音頻。他雙手緊緊握住茶杯,想要從熱茶里汲取需要的溫度,這溫度,卻怎么也傳不到心里。

  林染瀕死時痛苦的掙扎聲,低噎聲,最終化為了空氣,飄走了。然后是塑料袋掉落地面的聲音,腳步身,關門聲。再也沒有任何聲音了。

  匡平直接關掉了電腦的電源鍵,搖搖晃晃回到了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他夢見了一個非常精彩的故事,在夢中,他為之感嘆,為之歡呼,醒來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夢見了什么。

  他看了眼墻上的鐘,九點多了,已經(jīng)遲到了。他翻身起床,在一堆衣服下面找到了自己的手機,開機,無數(shù)條信息彈了出來。他默默關機,收拾了一下,去上班。

  出門前,匡平看了眼桌上的陶制玫瑰和錄音筆,想了一下,把它們藏在了最底層的鞋盒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

  剛踏進辦公室的門,匡平就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而他已經(jīng)不在意了。

  孫也注意到了他,向他走過來,卻被程海搶了先。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上班了?不是讓你多休息休息嗎?身體好點了嗎?”

  匡平點了點頭,“沒事了?!?p>  “沒事就好,看你臉色還那么慘白,你就回位置上休息一下吧,不要太累了?!背毯E牧伺乃募绨颉B犚姵毯5淖詈笠痪湓?,孫也停下了腳步,識趣地回去了。

  好在,匡平蒼白的臉色,看起來真的像是大病了一場。看見程海遠去的背影,他感到十分感激,但又沒有想好怎么和程海解釋。

  “你沒事吧?”朱平平溜了過來,“真生病了???昨天上午還好好的,現(xiàn)在好點了嗎?”

  “沒事。”匡平搖了搖頭。

  “沒事就好,你都不知道,昨天你不接電話,孫也都急死了。一臉放走了嫌疑人的表情?!?p>  “朱平平。”

  “嗯?”

  “孫也他總是盯著我,我也很煩?!?p>  “我知道。郝佳佳說了,他人就那樣。郝佳佳和他就不一樣?!?p>  “我等下去找林英玄。如果他到時候跟著我,你幫我擋一下?!?p>  “好,沒問題?!敝炱狡叫攀牡┑┑卣f道,“保證完成任務?!?p>  匡平假裝在處理一些事務,等到孫也的注意力被文件吸引時,他默默起身,走出了門外。他還可以聽見背后傳來的一些聲響,他在樓梯上等了一會,孫也沒有跟過來,看樣子朱平平順利完成了任務。這時他才繼續(xù)上樓,去找林英玄。

  “我的天吶,你怎么搞成了這個樣子?”

  “你也差不多啊?!?p>  匡平和林英玄一見面,就驚訝于彼此的憔悴。

  “我給朱平平回個信息,說你平安到了。他怕你暈倒在路上了,說讓我等你到的時候給他報個平安?!?p>  “這兩天都沒看見你?!?p>  “這兩天?這兩天誰不是忙得焦頭爛額呢?你身體沒事吧?”林英玄問道。

  “沒事。高老師!”匡平看見高淼正在忙碌,主動打了招呼。

  “小匡,你來啦!”高淼說著,手里拆開一個證物袋。

  “英玄,林染屋子里的證物,你們都帶回來了嗎?都在這嗎?”

  “在啊,都在這。”

  “杯子上的DNA檢測了嗎?和神秘人留在白鷺公園里的一致嗎?”

  “杯子?哪里有杯子,只有啤酒罐啊?!绷钟⑿f著,回頭看了眼高淼,高淼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直起了腰,聽著兩人的對話。

  林英玄說道:“只有啤酒罐,發(fā)現(xiàn)了林染還有、還有逸寒的指紋和DNA?!?p>  “沒有杯子嗎?”匡平問道,他想起了錄音里林染倒完水后,杯底觸碰茶幾發(fā)出的聲音。

  “沒有茶杯。匡平。我們需要注意什么嗎?”高淼走了過來,問道。

  “沒有?!笨锲浇忉尩?,“我只是在想,她已經(jīng)住了幾天了,應該會有杯子的。也許會有線索?!?p>  茶杯是林染故意給神秘人準備的,為了想辦法留下指紋和DNA,難道,神秘人帶走了杯子?與此同時,匡平察覺到高淼并沒有接受他的解釋,依舊有些懷疑,匡平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酒店那邊怎么樣?老趙把葛安娜的東西帶回來了嗎?”

  “帶回來了,正在檢測呢!你看,都在這?!?p>  匡平掃了一眼擺在臺子上的物證。

  “畫筒呢?”匡平轉(zhuǎn)身問道。

  “什么?”林英玄問道。

  “畫筒?!笨锲嚼潇o了下來,“之前葛安娜去找過林染,說是她的畫筒找不到了,要林染幫她一起找一下。她當時語氣和表情都很著急,我有印象的?!笨锲竭€能回憶起那天他躲在門后觀察著的一切。

  “但,確實沒有這種東西。”高淼說道。

  “所有的東西都帶回來了,都在這。沒見到什么畫筒。難道,葛安娜帶走了?”林英玄問道。

  匡平的腦子飛速地轉(zhuǎn)著,他轉(zhuǎn)身問道,“監(jiān)控呢?酒店的監(jiān)控也帶回來了嗎?”

  “有,有,有,在這?!绷钟⑿淼诫娔X前,“要看哪一天的?”

  “周五,林染出事的那天,從早上開始。”

  林英玄飛速地敲著鍵盤,高淼也端了杯茶,站在兩人身后。

  “有了?!绷钟⑿f道,“這是走廊的監(jiān)控,她出來了,是這個嗎?白色的東西?”

  “看樣子就是這個?!备唔嫡f道?!八龓ё吡??!?p>  “這是酒店大堂的監(jiān)控,確實,背著畫筒出了酒店?!绷钟⑿f完,抬起頭看著匡平,卻發(fā)現(xiàn)他在思考。

  畫筒被葛安娜帶走了?帶去了哪里,現(xiàn)場嗎?如果她帶上畫筒去了現(xiàn)場,為什么林染沒有在錄音里提示呢?如果沒有,她又能把畫筒藏在哪呢?

  “小匡,”高淼的聲音把匡平拉回了現(xiàn)實,“這個被帶走的畫筒,和出租屋內(nèi)可能存在著的杯子,是我們需要注意的東西嗎?”高淼小心地試探著,想要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我也不知道。”匡平?jīng)]有撒謊,他只是突然想到了這些東西,究竟它們在案件中扮演著什么角色,他也不知道?!斑€有別的物證嗎?”

  “這個葛安娜啊,好多東西都留在了這里,還有林染的東西,老趙也一起帶回來了?!绷钟⑿_始絮絮叨叨地介紹,匡平看見高淼向他點點頭,端著杯子回去工作了。但她一直都在兩人附近,聽著兩人的聊天內(nèi)容。

  “你就看這一套茶具吧,”林英玄說道,“超貴的。我昨晚回去搜了一下這個牌子,五位數(shù)?!闭f完他還露出了一個羨慕的表情。

  “好好工作,你也可以有的?!笨锲叫χf道。

  “不了,有這錢我還是多買點肉吃?!闭f罷,他偷瞄了眼高淼,和匡平肩并肩站著,面對著那套茶具,小聲地問,“逸寒怎么樣了?”

  匡平沉默了一會,“這事,我相信他是清白的,林染不是他殺害的?!?p>  “哎,可是我們找不到證據(jù)來證明啊?!?p>  匡平原本有些搖擺不定,但經(jīng)過深思熟慮,他還是決定不把錄音筆的事說出來。他手里握著能讓王逸寒脫罪的證據(jù),不是他不想放過王逸寒,他實在不知道,能不能再相信他。也許,牽制住他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我會再去找的,他的不在場證明?!笨锲秸f道。

  林英玄點點頭。

  “還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當務之急,是找出真正的兇手,而不是幫王逸寒洗脫嫌疑。兇手找到了,他自然就清白了。還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葛安娜的東西,基本都已經(jīng)留在了酒店里。當然,除了你剛剛提出來的畫筒。你看,都在這里了。基本也就是外出需要帶的東西。指紋采集對比,基本都是葛安娜自己的指紋,屋內(nèi)的茶幾還有這套杯具上有林染的指紋?!?p>  “林染經(jīng)常去她房間喝茶?!?p>  “嗯,所以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

  “電子設備呢?手機,電腦什么的?”

  “手機沒有留在酒店里。朱平平說了,關機狀態(tài),查不到在哪?!?p>  沒等林英玄說完,匡平撥通了朱平平的電話。

  “朱平平,是我,匡平。聽我說,你用葛安娜的身份證,去通訊公司查一下,她名下有幾個號碼,把所有的通訊記錄都調(diào)出來。還有,查一下她老公的電話號碼,有沒有注銷。嗯,對,好,我等你消息。”

  “匡平,你覺得葛安娜有幫兇?”

  匡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笨锲街皇窍肫鹆送跻莺囊痪湓挘f,他和葛安娜還有別的聯(lián)系方式。既然王逸寒可以提前準備這么多備用的手機號,一直以來都想殺害林染的葛安娜為什么不能準備呢?

  “英玄。”

  “怎么了?”林英玄意識到,匡平可能要說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我不相信,林染的死和神秘人無關。”

  “可是?!睕]有證據(jù)四個字還是被林英玄吞回了肚子里。

  “我相信你?!绷钟⑿f道,“我知道了,我會注意這方面的線索的?!?p>  “謝謝?!?p>  “??!”身后傳來一陣歡呼,高淼靠在了椅背上,手里拿著一個本子,從匡平一進門的時候,她就在研究的本子。

  “打開了嗎?”林英玄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匡平也跟了過去。

  “當然了,我是誰???”高淼把本子放在桌子上,嘚瑟地說道。

  “太厲害了,不愧是你!”林英玄夸贊著,和匡平說道,“這是葛安娜的本子,有密碼的。我們嘗試了好多次都打不開。什么生日啊,結婚紀念日啊,123456啊,都打不開?!闭f完他轉(zhuǎn)向高淼,“密碼是什么,快告訴我?!?p>  高淼拿起桌面上的一根細長的鐵絲,幽幽地說:“不知道啊,我撬開的?!?p>  “你還有這技術呢?什么時候教教我。真的哎,一點痕跡都沒有。你該不會,以前就是干這一行的,后來棄暗投明了吧?!绷钟⑿闷鸸P記本一邊研究一邊開著玩笑。

  “所以啊,你以后要小心點,我擅長的可不止這些?!备唔道湫χf道,手里把玩著鐵絲。

  “打開看看。”匡平催促著林英玄。

  林英玄在兩人的注視下,翻開了這本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年頭的筆記本。里面是藍黑色鋼筆寫下的字跡,是一本日記。

  “這看起來,得有二十年了吧?!绷钟⑿钢狐S的內(nèi)頁說道?!氨4娴谜婧茫瑥耐饷嫱耆床怀鰜??!?p>  “字寫得倒是挺好看的?!备唔迭c頭稱贊。

  至于匡平,他并沒有在意這些,他在閱讀,閱讀上面的文字。

  這是張敏正的日記。看到第一頁上的內(nèi)容,這應該是他學生時代的日記。他伸手想要翻頁,卻被林英玄下意識地擋?。骸笆痔?!”

  “這不戴著了嗎?”

  “哦,哦。不好意思啊。”

  匡平接過筆記本,翻看了起來。

  沒錯,日記上記載的正是張敏正大學的生活,他快速翻了一遍,在他最后一天的日記中,貼了一張照片??锲綔惤屑毧戳丝?,是一個女孩坐在樹下讀書的照片,長長的頭發(fā)松散地垂下,一襲靛青的長裙,配著深棕色的小皮鞋,她的注意力都被書中的文字吸引了,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被人偷拍了。

  這個女孩,眉宇之間,都透露著葛安娜的神態(tài)。

  這是葛安娜。

  匡平看到照片下的一行小字。

  “明天,我就要結婚了,和照片里的她,我命中注定的那個她?!?p>  這是張敏正日記最后記載的內(nèi)容,后面全是空白。想來,這是他記錄自己和葛安娜相識相知相守的日記。他離開人世后,葛安娜就把它帶在了身邊,留作念想。

  匡平一頁一頁往前翻,快速瀏覽了一遍日記,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哦,對了,匡平,你過來一下?!辈恢裁磿r候林英玄已經(jīng)回到了桌前。

  “怎么了?”匡平走了過去。

  “這里、這里是林染的東西,你要不要看一下。”

  桌上拜訪的都是林染的物件,他認得。

  “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也沒啥。”

  “那你繼續(xù)檢查吧。林染的東西,我之前在酒店檢查過一遍了?!笨锲秸f道,“對了,這本日記我瀏覽了一下,但沒有仔細看,你閑下來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我先回去了,消失太久也不好?!?p>  “好,沒問題?!?p>  “對了,記得我和你說的話?!?p>  “放心?!?p>  匡平離開前又和高淼打了聲招呼,高淼忙于手上的工作,點了點頭。

  匡平回到辦公室,朱平平就跟了過來,“你回來啦!怎么樣了?”

  “沒怎么樣啊。對了,王逸寒今天來了嗎?”

  “沒有,程隊讓他回家了,先停職,后面再說?!?p>  “就這么放他回去了?沒派人盯著他嗎?”匡平問道。

  “嘿嘿,”朱平平笑著說道,“你沒發(fā)現(xiàn)老趙不見了嗎?”

  “程隊讓老趙去盯王逸寒?”

  “嗯?!?p>  也好,不過王逸寒應當已經(jīng)預料到了。

  “我剛剛讓你查的東西查到了嗎?”

  “我就是過來和你說這事的?!敝炱狡綁旱吐曇?,“我可是連郝佳佳都躲著了,偷偷摸摸幫你查的。葛安娜名下有兩個號碼,除了我們知道的這個,還有一個。她老公,名下還有一個手機號碼沒有注銷。但是因為沒有開機,目前定位也定不到。通訊記錄已經(jīng)讓通訊公司調(diào)了,估計晚點會有結果?!?p>  “好,謝謝。麻煩你了。”

  “這么客氣干嘛。不過有一件事倒是真的,匡平,你如果有什么秘密行動,我一定會幫你的。但是,不要一個人扛著,知道嗎?”朱平平難得收起說笑的表情,認真地說道?!拔沂遣幌嘈磐跻莺畷⑷说?。你也不相信對嗎?我可以相信你嗎?”

  匡平點點頭,“你可以相信我。如果有需要我會找你的?!?p>  “嗯,那就好?!敝炱狡交謴偷皆瓉砦臓顟B(tài),剛回到位置,就和郝佳佳開起了玩笑,逗得郝佳佳笑得前仰后翻。

  匡平感到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下,是他的私人郵箱,收到了一封郵件。

  他點開了郵件,竟然不是廣告。但是發(fā)件人的郵箱地址他卻很眼熟,這個號碼正是王逸寒用他名義辦理的手機號碼中的一個。

  匡平瞄了一眼周圍,打開了郵件。

  “下班后見?!闭闹挥兴膫€字,后面附了一個地址,一個熟悉的地址??锲疥P掉了郵箱界面,不知道王逸寒找他有什么事?他應該知道程海派人跟著他了,他要冒險甩掉老趙嗎?還是又在那里設置了一個什么圈套等著他呢?

  疑問歸疑問,匡平是肯定要去見他的。

  王逸寒是怎么打算的,匡平?jīng)]有辦法預料,他能做的只是整理現(xiàn)在的自己手上的線索,還有,面對程海要這么解釋昨天發(fā)生的事。

  讓匡平意外的是,程海下午好幾次路過他的桌前,都沒有問他關于昨天失聯(lián)的事,也沒有喊他去辦公室。仿佛正如程海說的一樣,匡平生病了,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匡平很感激,但也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很快到了下班的時間,匡平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他選擇留下來加班。他沒有辦法集中精力工作,時不時地會瞟一眼時間。原本想讓王逸寒著急一下,現(xiàn)在感到煎熬地反而是他自己。

  “還不走?。吭琰c回去休息吧。”朱平平路過的時候叮囑著。

  “快結束了,你先回去吧?!?p>  “嗯,我先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p>  好不容易等到了九點半,匡平關上了電腦。他在樓下站了一會,確定沒有人在附近盯著他,就趕往了王逸寒給的地址。

  他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樓房,和身邊已經(jīng)暗下來的面包店的招牌。

  沒錯,這里就是林染出租屋旁的小樓。一樓的面包店,也是葛安娜每天在這里觀察林染的地方。

  匡平爬上了樓梯,在三樓門口停了下來。他走向樓道的右邊,伸手敲了敲門。他能聽見腳步聲漸漸靠近。

  “吱”,門開了。王逸寒朝他點點頭,“你來了,進來吧。”

  匡平有些緊張,他定了定神,不能表現(xiàn)出來。

  他關上了門,跟著王逸寒走進了客廳,卻在客廳里看見了另外一個人——林英玄。

  “你怎么在這?”

  “你終于來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我想了一下,我來找你,還是有第三個人在場比較好。你也放心些。所以我喊了林英玄過來?!?p>  林英玄點點頭。

  “他不會說出去的,出了這間屋子,我們就各司其職,忘記這里的一切。有他做個見證,我們多個人也方便些。”

  林英玄又點了點頭。

  “你今天找我來,是有什么事嗎?”

  “我就是想問問你,你昨天匆匆忙忙跑開,失蹤了一下午,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什么?”

  “昨天我們談話的時候,你急匆匆地出去了。是想到了什么嗎?”王逸寒問道。

  見匡平?jīng)]有說話,他繼續(xù)問道,“你后來去了哪里?聽說你失蹤了半天?!?p>  “對面?!笨锲交卮鸬?,王逸寒看起來并沒有感到意外,林英玄反而有些吃驚。

  “我去了林染出事的出租屋?!?p>  王逸寒微微點頭,問道:“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匡平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沒有。你知道的,那時候我是被懷疑的對象,所以沒有來過現(xiàn)場。昨天想起來,應該過來看看。倒是你,這間屋子是怎么回事?”

  “和林染的那間出租屋一起租下來的,”王逸寒走到客廳的窗前,看著對面那扇漆黑的窗,“也是用你的名義租的?!彼D(zhuǎn)過身來,對匡平說道,“林染沒有告訴我她完整的計劃,我也無法完全相信她。以防萬一,我就租下了這里。雖然不能二十四小時監(jiān)視著她,但是還是有備無患?!?p>  “你租這里,監(jiān)視林染?”林英玄不解地問道,“你們倆到底是什么關系?她不是害死你舅舅的人嗎?”說到這,林英玄的聲音小了下來,他雖然知道就這么提這件事不太好,但是他終究還是要問出來的。

  “對。你要問我,我恨她嗎?恨。但是我不會殺她。我和她,只是一起合作,想要抓住這個作惡多端的神秘人?!?p>  “那她知道你是誰嗎?”

  王逸寒搖了搖頭,“我認為她不知道。或者說,她不想知道?!?p>  “那葛安娜呢?”

  “她啊,林染應該不知道?!蓖跻莺@然不想和林英玄過多地提到葛安娜。

  “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們,那幾天在出租屋里,發(fā)生了什么嗎?”匡平問道。

  “我用你的名義租下了這兩間出租屋以后,將林染帶去了對面那棟樓的出租屋。給她準備了食物和一些生活用品,當然,這些都是她主動提出來的。當我準備好一切的時候,她就在網(wǎng)上上傳了認罪的視頻。視頻你們也知道,是在酒店房間里錄制的。她把手機也留在了酒店,就來到了出租屋?!?p>  “后來她用的手機是你給她準備的?”

  “對。我下班會給她從便利店買一些吃的?;旧纤矝]有離開過出租屋,當然,這只是我推測的。直到孫剛在白鷺公園遇害,那天晚上我回到出租屋,和她聊了一會,質(zhì)疑了她處理這件事的方式,她并沒有反駁。也是我的問題,我沒有看出來她接下來會采取更加激進的方式?!?p>  “所以,也是那天晚上你從便利店買了啤酒,有你指紋的塑料袋也是那天帶回去的?”林英玄問道。

  “是。那天便利店監(jiān)控你們不是看過了嗎?”

  林英玄點點頭,沒有說話。

  “然后你就離開了?”匡平問道。

  “對,直到第二天早上開會的時候,看到了林染上傳的照片,她在網(wǎng)上約神秘人見面?!?p>  “和林染單獨行動的時候,沒有發(fā)生過別的什么事?”

  “沒有。就像我剛剛說的,她從來沒有透露給我她的行動方案。我和你們一樣,對她的每一步行動都感到很突然?!?p>  “我還有一個問題?!?p>  “你問。”

  “林染上傳照片約神秘人出來見面是發(fā)生在上午是不是?”

  “對。當時我們在開會。”

  “當我們查到林染的住所,已經(jīng)是下午了對不對?還是程隊長安排了你,第一個去出租屋查看的,是嗎?”

  “是。”

  “出租屋是你替林染租的,中午那段時間,你卻吃完飯還散了一會步?”匡平微微前傾,“你是不是中午回來了?”

  林英玄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沒有。”王逸寒說道,“會議一結束,我就給林染打了電話,沒人接。況且,當時我以為她人在外面見神秘人,并沒有考慮到她在出租屋?!?p>  “沒有考慮到。她給神秘人見面的時間節(jié)點就是在中午,她等不到自然就會回出租屋了。而在這個時間點,你告訴我你吃完飯去散步?更何況,能給你做不在場證明的人還沒有找到吧?!?p>  “是這樣。事實就是這樣。既然你覺得我回來了,有什么證據(jù)嗎?我回來干嘛了呢?回到出租屋,沒見到林染又回去上班?還是說,我見到了林染,順手殺了她?”

  “等等,等一下,我們先冷靜一下。慢慢說,一定能說清楚?!绷钟⑿f道,客廳里劍拔弩張地狀況讓他有些緊張。

  不,不是王逸寒殺的??锲矫髅髦?,卻沒有辦法不問個清楚,或許,他在心底里希望,王逸寒承擔起這個責任。

  “你和葛安娜說過這里的地址嗎?”匡平努力冷靜了下來。

  “沒有?!?p>  “你和葛安娜還有過什么交流,都告訴我們吧?!?p>  “我和你說過了,這和葛安娜沒什么關系。人不是她殺的?!?p>  “哦,那你覺得,神秘人是怎么找上葛安娜的?”

  “神秘人找上了葛安娜?”林英玄站了起來,“不是,你們還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我開始有些聽不懂了?!?p>  兩人都沒有回答,王逸寒看著匡平,良久,匡平開口說道,“我相信他?!?p>  王逸寒點點頭,“葛安娜那天不是來找匡平的,是來找我的。給我了一件東西,你帶來了嗎?”

  “沒有?!笨锲綋u了搖頭。

  “是鄭暮云案子里丟失的陶制玫瑰?!?p>  “所以說?葛安娜就是神秘人?”林英玄脫口而出。

  “你是林英玄嗎?被朱平平附體啦?”王逸寒說道,匡平忍不住笑了笑??蛷d里的氣氛終于緩和了下來。

  “林英玄,接下來我們在這間屋子聊的一切,你都要保密,知道嗎?”王逸寒說道。

  “你放心?!?p>  “你說說吧,匡平,昨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我昨天過來現(xiàn)場看了看,進去翻了翻,沒有找到什么線索?!笨锲秸f著看了眼林英玄,“但是我在外面有了發(fā)現(xiàn)。”

  “什么發(fā)現(xiàn)?”王逸寒和林英玄異口同聲問道。

  “這棟樓下面的面包店?!?p>  “面包店?”

  “嗯。葛安娜在那里待了三天?!?p>  這下王逸寒也有些吃驚,“所以說,她是在盯著林染?”

  “嗯。樓下和這里一樣,可以看見林染窗戶的位置?!?p>  “那,林染出事的那天?”

  “嗯,她也在。待到了中午,匆匆忙忙走了。面包店老板是這么說的?!?p>  王逸寒靠在了沙發(fā)上,思考著這一切。

  “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和葛安娜還有其他的聯(lián)系方式。你現(xiàn)在可以說出來了?!笨锲秸f道。“案發(fā)的時候她就在現(xiàn)場,不要再說她和這一切無關了?!?p>  “我之前聯(lián)系她,用的那個郵箱你是知道的。她到了江芡以后,有一段時間失聯(lián)了,我怎么聯(lián)系她她也不回郵件。”

  匡平點點頭,他想起了郵件的內(nèi)容。

  “后來再聯(lián)系上她,是她丈夫張教授的電話號碼回我的信息?!闭f到這,林英玄和匡平看了眼彼此,匡平今天才讓朱平平去查張敏正的通訊記錄,結果還沒有出來?!傲秩境鍪乱院?,我就聯(lián)系不上她了。”

  “你們還聊過什么?”

  “她想要對林染下手,但不是在江芡,她想等到回海州以后。但是神秘人的案子拖住了林染,葛安娜就動了心思,想在江芡動手,免得夜長夢多。我一直在勸阻她,告訴她你的存在,你的任務就是二十四小時跟著林染,讓她不要動手。后來,因為我一味地勸阻,她不是很開心,說了一句我不是真心為我舅舅著想,然后就不再回復我了?!?p>  匡平思忖著,和葛安娜說的基本差不多。林英玄則在整理著自己聽到的一切,他只感到有點迷迷糊糊的。

  王逸寒也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沉默的氛圍彌漫了整個客廳。

  “那,現(xiàn)在怎么辦?”林英玄看著墻上的鐘,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眼前的兩人完全沒有要回家的意思。

  “你是怎么甩掉老趙的?”匡平突然問道,他當然沒有看見林英玄在一旁露出充滿疑問的表情。

  “那還不簡單?”

  “看樣子要申請換個人了?!?p>  “別、別這樣。我已經(jīng)很累了。”

  “你本來可以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這件事的。告訴我們,告訴我們一切?!?p>  王逸寒無奈地搖了搖頭,“當我第一步選錯的時候,后面就一步接著一步錯了。更何況,我還有想要維護的人牽扯在案子中。我這兩天一直在想,林染的計劃到底是什么?她總不至于打算見了神秘人以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吧。她一定是有什么后續(xù)的計劃,我們沒有想到的??锲剑阕蛱煸诔鲎馕堇锸裁炊紱]有發(fā)現(xiàn)嗎?”

  “沒有?!笨锲秸f道?!艾F(xiàn)在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現(xiàn)在的我,就是當時的林染。有著重大嫌疑,還有人監(jiān)視著。所以,”王逸寒往兩人面前靠了靠,“所以,我也和林染一樣,需要你們的幫助。之前是我和你幫助林染,現(xiàn)在就要麻煩你們兩位幫助我了?!?p>  匡平若有所思,林英玄突然開口:“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懂?”

  “就是你要加入我們的秘密行動了?!笨锲浇忉尩溃翱赡軙`反組織紀律的那種?!?p>  “我可以假裝不知道,假裝今晚沒來過嗎?”

  “不可以!”兩人同時回答。

  “哦?!绷钟⑿m然表面上沒說,但是心里還是很開心的,像是被選中加入了冒險之旅。

  “我會在這里把信息都整理出來,每天晚上下班后,你們就過來,我們更新一下。當然如果有最新信息需要跟,立刻聯(lián)系我,我會第一時間趕過去?!?p>  “那老趙呢?那么容易被甩掉?”林英玄問道。

  “這是我的任務,你就不要擔心了。”

  “那我們現(xiàn)在可以回家了嗎?”林英玄問道,他已經(jīng)困得不行了。

  “回家?這么晚還回家?這里床和被子一應俱全,睡這好了?!蓖跻莺f道?!爸徊贿^這里只有一張床,你們自己看著辦?!?p>  “我要睡床?!痹掃€沒落音,林英玄就沖進了房間,抱了被子和枕頭遞給了匡平,“你們看著辦吧。”說完就會房間休息了。

  匡平把枕頭放在沙發(fā)上,抬頭看到王逸寒在客廳里看著墻壁發(fā)呆,問道,“你呢?”

  “你先睡吧,我過一會就得回去了。天亮回去的話,老趙會發(fā)現(xiàn)的?!?p>  “嗯?!笨锲教稍谏嘲l(fā)上,一陣困意來襲。他還記得入睡前,看見王逸寒走客廳里來回走動的身影,以及愁眉不展的神情。

  匡平分不清叫醒他的是震動的手機還是從房里沖出來的林英玄,他抬頭看見王逸寒坐在單人沙發(fā)上,像是剛剛被吵醒的樣子。

  他接起了電話,對面的人很焦急的樣子,噼里啪啦說個不停。他剛掛下電話,林英玄已經(jīng)穿上了外套。

  “準備好了嗎?走不走?”

  “怎么了?”王逸寒突然意識到出了事。

  “我,嗯。”匡平腦子還有些亂,就聽見林英玄脫口而出,“又出案子了,天河草原。葛,葛安娜自殺了。”

  “什么?”王逸寒一下子站了起來??锲揭灿X得腦子里一團亂,他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卻弄不清楚情況。

  林英玄成了全場最清醒的人,他見匡平還靠在沙發(fā)上,一把架起了匡平,從桌子上拿起了車鑰匙,“快去換衣服,我把車子開過來,匡平,你醒一醒,我們要去現(xiàn)場了。逸寒,你幫我催著點他。”

  匡平和王逸寒站在沙發(fā)前,互相看了眼,都還沒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匡平的手機又震動了下。

  朱平平發(fā)來的信息,是一條鏈接。

  他抬起頭看了眼王逸寒,等到王逸寒走到他身邊,他點開了鏈接。

  是葛安娜。

  背景,是天河草原嗎?看起來很像。

  “這是?這是她錄制的遺言嗎?發(fā)到了網(wǎng)上?”匡平說道。

  “不是?!蓖跻莺呀?jīng)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他冷靜地說道,“這不是視頻,你看看評論,這是直播。葛安娜直播了自己的死亡?!?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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