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寂的圈子本就狹小，可以說白星懌的離去，帶走了她最后一片斑斕的云彩。
從此疾風(fēng)驟雨虐芭蕉，壞的事情接踵而至，攻城掠地一般席卷了她本就搖搖欲墜的世界。
新的學(xué)期伊始，學(xué)校組織收取課外書本費，花寂自作主張把口袋里找零的錢，連同其他人，一起湊給了忘記帶錢的同學(xué)，她們口頭上約好了下午會如數(shù)歸還。
中午，爸爸沒有從花寂手里拿到余錢，花寂才想起來講這個借錢的事情。
她還沉醉在贈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好心情里洋洋得意。
正是她一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讓早已鐵青臉的爸爸爆發(fā)了。
“啪”，揚起的大手，以俯沖的姿勢，由不得當(dāng)事人作反應(yīng)，重重得扇在了花寂嫩嫩的臉上，瞬間局部高熱泛起紅腫。
以前自己犯錯，爸爸也會打會罵會說要通過皮肉之苦長記性，還能有誰沒挨過爸媽的打？
但是——
原本坐著的花寂還來不及回神，就被一腳踢下去，剛跌撞在地板后背又挨了一踢。
“你個蠢貨，把錢給別人，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給別人？”
“不……不……只是借……?！?p> “你有欠條嗎？人家不還你怎么辦？你還強詞奪理?！?p> 言語間，花寂的爸爸已經(jīng)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似乎有妖魔在他體內(nèi)覺醒。
他的狂暴被激發(fā)出來，必須用暴力肆意宣泄，不然這黑暗的力量就要把他本人給反噬掉。
于是失去理智的爸爸順手抓起地上的拖鞋，半蹲著捏住花寂的脖子，對著花寂的臉連續(xù)左右不間斷的扇打。
大約半個小時以后，妖魔平息了，爸爸整個人也平靜了，他頭也不回丟下一句“你自己好好反省”離開了家。
曾經(jīng)的天之驕女，此時正像一條無人問津、驚慌失措、奄奄一息的野狗，癱軟在家里冰冷反光的地板上。
發(fā)束早已凌亂，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渾身上下都疼，頭疼，臉疼，心疼，淚水本能的汩汩而出，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爸爸所下重手帶來的傷痛，不僅僅是皮肉之苦。
花寂從來沒有懷疑過同學(xué)會不會還錢，爸爸如此的激烈反應(yīng)，對人的不信任，讓她心底十分痛苦，與人為善，信任對方，樂于助人不是應(yīng)該的嗎？
可能是當(dāng)時的花寂還沒有完全了解一件事，這無關(guān)對人的信任。
錢，在這個家里高于一切。
因為，他們已經(jīng)快要入不敷出了，自由職業(yè)的父親，沒有穩(wěn)定的收入，更承受不起一丁點的風(fēng)險。
關(guān)于花寂挨了毒打這件事，花寂媽媽并沒有給什么說法，畢竟打都打了，還能怎樣？
她也是近幾年才發(fā)現(xiàn)孩子的爸爸，不像當(dāng)年別人介紹時候那么文質(zhì)彬彬，根本就是個大老粗。又蠻又橫，不講理，還固執(zhí)，一言不合就摔摔打打，一副個恨不得沖出去和人打架的樣子。
唯一能拿住他的，是花寂媽媽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格，還算怕老婆，也從來沒有對自己動過手。
至于打了花寂，哪有爹媽不打孩子的？
花寂媽媽自己小時候不也被自己的爹，花寂的外公打過嗎？
她們幾姐妹有幾個不被打的？
天下真有不打孩子的嗎？花寂媽媽不信。
總歸是孩子犯了錯，父母得教育，行霹靂手段而已。
花寂媽媽自動屏蔽了花寂爸爸出手的暴戾程度。
只剩下花寂，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想起中午如噩夢般被揍的經(jīng)歷，下午上學(xué)同學(xué)們那異樣的眼光，背后指指點點的閑話。
摸著隱隱作痛的臉頰與腮幫，抱著雙膝靠著墻，她無助得躲在自己房間，月亮照不到的陰影里，像一個深陷沼澤的小白兔，凄涼得垂淚。
這一刻，她的靈魂很輕飄，好像困在云霧之中，渾渾噩噩；又似乎很重，跌落在深淵中，粉身碎骨。
她茫然若失，只覺得自己特別孤獨，無法言說。
被打的第二天早上，媽媽看花寂的眼睛腫的像個饅頭，知道她哭了一夜，心軟了，破天荒得給了花寂10塊錢，還不忘交待說：
“你把錢存起來，在有需要的時候用吧?！?p> 花寂看到錢的一剎那，忽然就沒了志氣，前一夜的迷茫與頹廢，一下子就被著誘惑趕跑得無影無蹤。
以前很小的時候，爸媽還會帶她去樓下早點鋪吃早點，包子油條熱鍋貼。
不知從何時起，家里早飯只有咸菜和泡飯。
花寂也好想和別人一樣：
買一個西式的面包，里面嵌著白凈的奶油；肥而不膩的大肉包；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粉面條；別人同學(xué)書上都有好多漂亮的貼畫，文具盒里有好看的圓珠筆，就是用那種噴香噴香久久不散的材料做成的；下課時候，他們經(jīng)常三三倆倆結(jié)伴去學(xué)校小賣部，還會交流著什么好吃什么好玩，她都沒有發(fā)言權(quán)。
連陳軒都有零花錢，可以去買東西。
有一次陳軒邊吃東西邊問花寂，你吃嗎？
讓心虛的花寂窘迫不堪。
花寂抵擋不了這些誘惑，現(xiàn)在，攥著零花錢的花寂心情一下子明媚起來，一整夜的陰霾散得無影無蹤。
錢，你竟然是這么神奇的東西，摸一摸它就可以治愈皮肉的傷痛。
毫無財務(wù)意識的花寂，沒有計劃，沒有節(jié)制，很快10塊錢就沒有水花得報銷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花寂又歸于囊中羞澀的窘迫里。
這樣的花寂俗不可耐，可以說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她渾身的靈氣，她很快就犯下了一個滔天的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