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而過的水流攜著震徹天地的響聲,這聲音猶如九天玄雷,又像是斗石落崖,很快便驚動了村里的所有人。
昨天冒雨通知鄉(xiāng)親的欒曰來病情更重了,可即便病再重,他也沒敢掉以輕心,而是獨自去東嶺河轉了一圈,看看是不是有人不聽話。
這一去,他立刻就發(fā)現(xiàn)了欒尚亮一群孩子,只是還沒來得及呵斥,大水便席卷而來。
孩子無礙,他們只是被眼前的大水嚇傻了。
人生第一次見到這么兇悍的場景,嚇傻也是正常。
正當欒曰來準備松口氣的時候,他猛然看到一個人從東嶺河下游跑來,邊跑邊喊:“沖跑了,沖跑了,三爺爺被沖跑了。”
欒曰來心里咯噔一下,看清來人后,他急忙喊道:“曰中,咋回事,到底是咋回事?”
聽到他的問話,跑過來的欒曰中哭喊道:“三哥,三哥快啊,三爺爺被沖跑了,你,你快去救他。”
“俺不是昨天下通知了嗎?誰讓你們去河邊的?”
抱怨了一聲,欒曰來也沒再聽欒曰中的解釋,快速向下游跑去。
很快,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快速向東嶺河下游跑去。
只是,當他們到河邊的時候,只看到渾身濕透的欒曰來,看到了他一個望水痛哭。
水勢太大了,等他來到這里時,只看到河中央的一只木盆,眨眼功夫也被沖沒了影。
欒曰來看著聲勢浩大的滾滾洪流,那一刻才明白,人是多么的渺小。
面對這樣的災難,他只能望洋興嘆,也更加責備自己。
可再責備又有什么用?
人到底是沒了,那一代最終還是絕了。
眾人看著哭得跟個孩子一樣的欒曰來,心頭一陣酸楚。
他們很清楚,欒曰來為何如此傷心,也同樣為此傷心。
“整個村,歷經(jīng)了這么多苦難,到最后只剩下兩個‘昌’字輩,咱們斗地主斗死一個,現(xiàn)在唯一一個古稀三爺也被沖走了,昌字輩的絕了,咱們曰字輩的,以后沒爺喊了。都死了,都嫌命長啊,俺都下通知不讓來河邊了,為啥就不聽俺的話,為啥還要來,為啥……”
欒曰來的話徹底扎了所有人的心,淚窩淺的人瞬間落淚,其他幾個狠點的,開始左顧右瞧,查找事情的原因。
眾人最后一合計,得出了結論,原來三爺爺那一片的人壓根沒有接到不讓來河邊的通知,而負責那片的村干部正是欒曰喜。
在聽到這個結論的那一瞬間,欒曰來爆發(fā)了。
這段時間他忍了太多,也退了太多,今天,他忍夠了,也退夠了。
對于欒曰喜,他已經(jīng)做到了足夠的寬宏大量,可是這個死癩子,越是對他忍讓,他越是蹬鼻子上臉,昌字輩這兩個老人的死,可以說都跟他有關。
如果死一個,算他一半的責任,那他今天也該到頭了。
欒曰來那一刻是真這么想的,也真是這么做的。
回家提了一把斧頭,他就沖到了欒曰喜家里,只是撲了個空。
于是,欒曰來圍著村子搜了一遍,沒找到任何人之后,他也因為體力不支,放棄了搜查,直接站到了村口,放出了話。
他欒曰來就在村口等欒曰喜,啥時候把欒曰喜等到了,啥時候算結束。
他知道,欒曰喜肯定是聽到風聲躲起來,但這小子就算再能躲,終有一天他會回來,那時便是他的死期。
只是這個想法剛出來沒一會,欒曰來就看到了那輛眼熟的吉普車。
很快,車停到了他面前不遠處。
透過車窗,欒曰來看清了,里面除了王保國,還有他尋而不得的那個人,欒曰喜。
眼睛一瞇,欒曰來攥緊了手里的斧頭,然后深吸一口氣,慢慢朝車前走去。
車上,欒曰喜沒想到會在這里就碰上欒曰來。再看看他的眼神,有點嚇人。
欒曰喜覺得這可能是心虛做的怪,也沒當回事。
深吸了一口氣,他沖著窗外的欒曰來一笑,然后開了車門。
下車的那一瞬間,欒曰喜只覺得頭上一陣勁風襲來,接著,他就看到頭上一把斧頭從天而降,帶著開天辟地的氣勢。
隨著斧頭而至的還有欒曰來那恨入骨髓的暴怒聲:“欒曰喜,老子今天劈了你個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