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瀾盯著他的背影,腦海中反反復復回蕩的都是他方才說的話。
女人將他的輕紗整理好掛在一旁的衣架上,嘴里緩緩吐出一個“好”字。
她的人,她的心,早就鎖在了攝政王府,鎖在了平江閣。即使他不說,她也早已做好永久待在他身邊,寸步不離的準備。
……
那年李府壽宴,十五歲的南泊同坐在南潯身邊。跟著二人一道來的小知嫻跑去父親身邊,一雙小手緊緊摟著父親的腰,埋在他胸前的腦袋側(cè)過去,偷偷瞧著不遠處清冷的少年。
“我們知嫻臉怎么紅了?”李朝聞寵溺地摸著她的烏發(fā),順著她的目光最終定格在南泊同身上。
李知嫻問父親“您知道蘭草嗎?”
“嗯……蘭草,”李朝聞想了想“超然物外,是向往自由的植物?!?p> 沒錯,就是自由。
小知嫻情不自禁笑彎了眉眼,再去偷瞧他時,那人竟是眸眼淡澈,有如清碧的江湖。他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又一極端,在她十幾年的光陰中給予一份不知名的震撼。
于是到宴會結(jié)束,女孩的目光也始終未離開他身,她牽著父親的手,眼見著他的腳步踏出李府,堅挺的背影越發(fā)模糊。
正是當天夜晚,南潯把元清瀾叫來身邊,示意身邊的南泊同把手里的東西交給她。
小丫頭不敢直視少年的眼睛,只將一雙小手緊緊握在一起。
南潯見自家弟弟坐著不動,便“好心”推了他一把。無奈之下,南泊同只得慢步到她面前,將手里白紋的盒子遞給她。
“李府壽宴結(jié)束后,本王和同兒路過街邊,便見一婦人裹著糖人,小孩子都喜歡,本王就想想著你應該也是喜歡的?!?p> 南潯彎著嘴角,繼續(xù)道“同兒選的是沉鳥,你看看喜不喜歡。”
語罷,少年幫她打開盒子,一只展翅的蜜色鳥兒形狀的糖人頃刻顯現(xiàn)眼前,元清瀾小心翼翼地收過盒子,緊緊地抱在懷中“奴婢謝王爺,也謝……公子。這只沉鳥,奴婢非常喜歡?!?p> “喜歡就好。”南潯睨著少年的側(cè)臉“同兒,你不是有話要對她講?”
南泊同半垂眸,似是思索了一會兒,最終目光定格在女孩的臉上“你以后姓元,名清瀾,是我給你的名字。”
元清瀾,是女孩那時才有的名。她很感激也很激動,因為這么干凈的三個字,是那人親自給她的。
“我問過兄長,他也覺得這個名字很適合你?!?p> 那天晚上,元清瀾第一次從他清冷的臉上捕捉到一抹溫暖的笑意,然而這雙帶笑的眼睛,始終看著自己。
“我是攝政王南潯的親弟弟,是大燕皇族的子嗣,完全有能力護著你。從此以后你也有一份責任,視我為主人,護我,敬我。”
南潯告訴南泊同,那個孤單的女孩心中有份熱血和信仰,和他一樣向往自由與萬世平和,而這個女孩,竟也主動向南潯請求學習武功,只為用命守護他最愛的弟弟。
南潯說過,這世上,能遇相似的人不多,衷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兩者兼有的,面前這個女孩也許,是個例外。
少年淡著一雙眸眼,在她的眼里,他深沉的思緒仿佛飄了很久很久,久到渺茫界限,歷久彌新。久到她不愿考慮,毫不猶豫地一頭扎進去。
女孩更緊地環(huán)著懷里的白紋盒子,目光越發(fā)堅定。
“元清瀾愿待在主人身邊,愿守主人很久。棄生死于度外,今日起始,日日往后……”
發(fā)自肺腑的承諾,不僅堅定了女孩的內(nèi)心,同時也讓那個干凈如玉的少年記了很久很久。
過往似乎很遠,又似乎就在眼前。她永遠不會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也永遠不會拋棄曾許下的諾言。
南泊同,一直都是這個倔強女孩堅守的初心。
過往又浮現(xiàn)于腦海,最近她好像很喜歡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元清瀾站在南泊同的床榻邊,睨著他輕閉起的眸眼,漸漸失了神。
…………
第二日,將軍府內(nèi)。
偌大的院子里,十幾名侍從搬走了周邊擺放坐地的長型花瓷,騰出相當大的一塊地方,在院落兩邊放了兩座長達三米的檀木臺,臺的表面勻稱的劃著圓形小孔,里面插著十支一模一樣的弓箭。
符曉端著茶正要去往李知瑾房中,便見府上的侍從搬來了兩個箭靶立在不遠處。她拉住其中一個掃地的奴婢,開口問她“將軍府要來客人?”
那奴婢搖搖頭“不清楚,只是將軍吩咐我們把這院子收拾了,然后布置成這樣?!?p> 符曉默默點頭,剛要繼續(xù)去送茶點,便見李知瑾從屋門出來。
“將軍。”
“嗯。”李知瑾環(huán)了下四周,略覺滿意的點點頭,抬手拿了盤中一塊糕栗放進口中。他嘗著不錯,便又拾起一塊。
“將軍,”符曉笑意盈盈,一雙眼仿佛盛滿了星星“一會兒要來的客人,是攝政王嗎?”
李知瑾略顯驚訝“你怎么知道?”
“將軍剛回燕城,熟悉的人少之又少,攝政王是您為數(shù)不多且志趣相投的人?!毙⊙绢^笑了笑“除了他,奴婢猜不到還有誰能讓您擺這么大的陣勢,讓人收拾了整個院子,只為放兩個靶子。”
李知瑾挑眉,隨手又從符曉端著的盤子里拾起一塊糕點“今天點心做的格外好啊,廚藝見長?!?p> 小丫頭被夸了,內(nèi)心的興奮勁溢于言表,她強忍著驕傲的笑意,小嘴不自覺嘟嘟著可愛至極。
“再去做一份?!?p> “啊?!?p> 李知瑾嘆口氣,食指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啊什么啊,本將軍說再去做一份,給攝政王嘗一嘗。”
一聽是要做給南泊同吃,符曉迫不及待地轉(zhuǎn)身就跑,以至于李知瑾想再拿一塊都沒來得及。一只手落在半空,兩指尷尬地顫顫抖著。
南泊同來時,已是晌午。
作為“東道主”的李知瑾親自去迎,在見到男人身后的元清瀾時,他抬起手,熟絡地打著招呼。
元清瀾先是一驚,隨后輕點頭“奴婢見過李將軍。”